第79章 一觸即發(一)

龍翔衛一幹將領麵麵相窺,看著在帥帳主位上火冒三丈的九江王,但卻沒有一個人接過話頭,不論林晟如何暗示明示,一個個隻是悶聲不吭,要麽觀察地上的螞蟻搬家,要麽研究帳篷頂上的紋路,反正不回這位郡王都指揮使的話。

林晟說了半天,見屬下一幹人等居然沒有一個領會自己的意圖,不禁肝火狂冒,怒道:“怎麽了,都啞巴了?當初父皇挑你們來的時候,一個兩個是怎麽說的,到了真要操家夥幹上的時候就都他媽慫了?”

麾下眾將仍然一副不打算回話的模樣,林晟麵色越發陰冷,點名道:“魏勳,你是副都指,你表個態吧,敢不敢幹?”

魏勳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將領,白麵微須,一副儒將氣度。他是安徽名門出身,祖上好幾代都是中央軍將領,他自己原本就是副都指這個品級的將領,這次萬昌皇帝下了大本錢在龍翔鳳舞兩衛上,所以魏勳這樣的老成將領才會被調來龍翔衛給林晟幹副職,萬昌知道林晟脾氣剛強莽撞,所以才給他配了一個成熟謹慎的副將,所以魏勳聽了林晟的話也不害怕,隻是淡淡地回答道:“王爺可知道,在沒有揚州知府的公文的情況下,龍翔衛開進揚州城,等同造反。”

林晟目光閃動,半眯著眼道:“龍翔衛大軍到達揚州之後,揚州知府沒有安排好駐紮地,為維持軍心士氣,本都指才讓龍翔衛暫入揚州城內過夜,一俟營地的事情辦妥,立即開拔。

魏勳麵色毫無變化,道:“王爺好意,卑職等自然明白,隻是那鷹揚衛與鳳舞衛都未進城,偏我們龍翔衛執意要進,若事後陛下問起,我等卻該如何回答?”如何回答,自然是說如何承擔責任了。

林晟麵沉如水,漠然道:“爾等奉本王的命令進城駐紮,若是陛下怪罪,自然有本王在前麵頂著。爾等隻須按照本王的意思辦就是。”

魏勳剛要說話,卻見帳外來了一個將領,走到他身邊小聲說了幾句,魏勳聽著聽著,臉色一變,目光在林晟臉色轉了轉,打發走了報信的將領,魏勳才問道:“王爺當真要進城?”

林晟一聽他的口氣,聯係到剛才那報信將領,自然知道魏勳是已經知道剛才在妙玉坊發生的事情了。想起雲錚那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林晟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往腦子裏湧,甚至覺得此刻魏勳朝自己看來的目光,似乎也全是嘲諷之意,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強壓怒氣道:“自然當真。”

“好吧,請都指行令。”魏勳仍然是那個語氣,好像一點也不知道這大軍進城會有什麽後果似的。

林晟雖然滿腔怒火,可見魏勳擺出這麽一個滿不在乎的態度,心頭也還是不由得有些疑惑。因為魏勳不可能不明白這裏麵的風險,兵圍妙玉坊不打緊,關鍵是裏頭有一個王爺,一個國公世子,還有一個搭頭是揚州知府。這就是性質的不同了,圍個妓院青樓,隨便找個由頭就過去了,但是追堵林曦和雲錚這樣身份的人,其中有多大的牽連,作為一個已經做到三品副都指的世家將領來說,絕對一清二楚。但是魏勳偏偏就是這麽毫不在乎的答應了。

林晟雖然疑惑,但這畢竟是好事,而且自己現在也功夫琢磨這個事兒,所以他隻是冷然道:“按本王方才的規劃,龍翔衛全軍立即開拔進城,望揚州湖去!”

蔣福山發現自己在揚州可能再也沒有一天舒坦日子過了,並且,運氣好的話很有可能成為職業跑腿,運氣差的話隻怕幹脆就是炮灰了。比如眼下,他就是一個跑腿。

蔣福山原本是要趕過去找回春堂張老醫師的,不過還沒去多遠,就被雲錚的隨從給叫了回去,在妙玉坊裏,林曦拿出虎符,又親筆寫下一封令信,一起交給蔣福山,讓雲衛離陪他一起去城外鳳舞衛營地,執虎符調兵進城護衛主帥安全。並且按照雲錚的吩咐,讓他向鳳舞衛的一幹將領說明,鳳舞衛與龍翔衛之間顯然是存在競爭關係的,這一次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次較量,如果這第一次較量鳳舞衛就弄得灰頭土臉,甚至連林曦這個掛都指揮使職務的王爺都被龍翔衛的人羞辱,那鳳舞衛也不用搞了,反正是一輩子抬不起頭,還搞個屁?

雲錚的話有些粗,聽得林曦在一邊直皺眉,隻是當著蔣福山的麵不好說,等蔣福山領命去了,他才有些遲疑地道:“這麽說話會不會太難聽了點?”

雲錚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有本事你跟他們說,‘子曾經曰,你們要來救我’,你看看他們會不會給孔聖人麵子。

林曦也一翻白眼,不再屁話,隻是憋出一句:“媽的,真要玩這麽大?……那個,一會你指揮吧,我……我給你壓陣啊。

雲錚哈哈一笑:“三萬打三萬,大家都他媽新兵,現在也沒個什麽狗屁地形、陣法啥的好講究,靠的就是一個猛,就是一個不要命……這麽說罷,這就好像兩個流氓幹架,其實自己都知道自己本事不怎麽樣,可是事關麵子,不裝裝樣兒不行,這個時候唯一的勝利希望就是,你比對方更在乎。因為更在乎,所以才會更不怕死,更能豁出命去。他提板凳,你就敢操刀子!”

林曦麵色一窒,幹咳一聲:“要說打起來,其實我也不怕,有你在嘛,我想怎麽也不至於吃敗仗,關鍵是打完了之後的事情……”

雲錚一擺手,頗有一分指點江山的氣勢:“他要打,我們就陪他打,有什麽JB鳥事,打完了再說。哼哼,要扯皮也是打完以後的事,現在想個什麽勁!”

林曦嗯了一聲,坐了下來,沒一會,又忍不住在屋子裏繞來繞去,目光直往窗外飄。雲錚也懶得看他,隻管在一邊喝茶看畫,好像一點沒覺得氣氛緊張。

林曦在這邊緊張不已的時候,蔣福山也是一顆心兒在胸腔裏猛跳,決不是小鹿亂撞,完全是野蠻衝撞。他看了看眼前麵色陰沉的兩人,有些忐忑地問:“袁副都指、邵監令,這虎符和令信可以確認無誤了吧?”

袁副都指,名維,字伯綱。河南蔡州大族出身,年三十七,剛由關東第九衛指揮使提拔到鳳舞衛副都指。鳳舞衛中有不少中低層軍官都是他的老部下,所以他在鳳舞衛裏其實就是給林曦壓陣的。

邵監令,名光,字耀華。穎昌世家出身,性格強硬,十五歲從軍,隻幹了兩年戰鬥兵就被轉到軍檢係統,一直幹監察官一類的官兒,軍中綽號“邵黑臉”。罰起人來完全是六親不認,不過那是對內,在外人麵前,這家夥護起短來,手底下的兵就好像個個都是他的“六親”了一樣。所以他雖然嚴厲,但人緣偏偏蠻好。

林曦雖然帶兵沒啥本事,但畢竟是在皇家長大並且是有望大位的皇子,對於力量的掌握還是很有點眼力的。他知道自己在鳳舞衛威望並不高,而因為這支軍隊建立的時間太短,所以這裏頭也沒有多少靠得住的人。那麽他要讓鳳舞衛出手,自然隻能借用袁維和邵光的威望來行事了。

正因為如此,林曦才會在給出了虎符的情況下再親筆給他們寫了這封令信,信裏其實也沒多說,就是交代了一下雲錚之前的話,點出如果自己在妙玉坊被林晟帶著龍翔衛折辱,那麾下這三萬多鳳舞衛的臉皮以後也隻能是被人家拿草紙來擦了。

虎符、令信和口頭命令,蔣福山都帶到了,現在他也沒別的辦法了,隻能是看這二位到底肯不肯聽從調遣。

袁維放下令信,閉著眼睛琢磨了一下,用手指敲著桌麵:“我等新軍,按說應該是不能進揚州的吧?難道四王爺那邊真會犯下如此大忌?”

蔣福山一聽,頓時覺得有戲,目光一亮,連忙道:“王爺和小公爺都說了,隻要卑府開具公文就行,卑府方才沒有來得及回衙門,一時沒有用印,不過這公文卻是已經寫好了,就等回衙門用了印便算生效。”

邵光哼了一聲,問道:“確定龍翔衛會去嗎?”

“這個……是雲小公爺的判斷。”蔣福山連忙道。

“哦,是雲少帥的意思?”邵光麵色正了一正,情緒有些陰沉,“那倒是比較可靠了。”

袁維也點了點頭,皺眉道:“既然是這樣,蔣大人,你且派人去衙門取印,我等拿了你開具的公文就進城,現在我們先開拔到城門口呆著,你速度一定要快!”

蔣福山了不得袁維如此謹慎,一點小把柄都不願留下,不禁急道:“可是現在王爺和小公爺那邊情況已經很緊急了……好吧,你們北城門口等著,本府麻煩就去。”他在林曦和雲錚麵前自稱卑府,在袁維和邵光麵前卻自稱本府,可見文武官員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袁維等蔣福山一出營帳,立即命人擊鼓聚將,準備開拔。

【今天字數少了點,大家見諒。主要是意外感冒——其實也不算意外,變天太猛了,兩天降了十幾度,我又沒加衣,後果……唉。】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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