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侯弑趁著夜黑返回天寒宮,他剛推門進入,便看到端坐在火爐旁邊的夜兮;兩人對視一瞬間,屈侯弑心虛地別過臉,他輕輕地關上房門,然後將大氅掛在門後,夜兮直直地盯著屈侯弑,讓對方頓覺得背脊發涼。

“我睡不著,出去走走。”屈侯弑忍不住開口,夜兮側著臉,瞅著火爐問道:“你要殺人了嗎?”

屈侯弑一怔,跨步上前接近夜兮,對著她說:“你怎麽這麽問?”

“我知道,你是殺手。”夜兮仰起頭,冷靜地注視屈侯弑,幽幽地說:“從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殺氣,不過,我想你是一個有點良知的殺手。”

“哼,是嗎?”屈侯弑拉來一把木椅子坐下。

“你沒有害我。”夜兮平靜地說:“我記得小的時候,母親說,殺手不會讓別人知道他的真麵目,否則就會殺人滅口。”

“你救過我。”屈侯弑望著火爐,麵無表情地說。

“所以你尚且懂得知恩圖報。”夜兮偏著頭,微笑地說:“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夜兮頓了頓,繼而緩緩地開口:“答應我,不要亂殺無辜。”

“答應我,不要亂殺無辜……”像是魔咒一樣回響在屈侯弑的腦海中,他懷著這種不安一直在火爐旁邊坐了大半夜。

翌日清晨,夜兮去天寒宮宮門口取食盒,裏麵還多了一份雞湯,她很高興有機會給屈侯弑補補身體;當返回後,看到屈侯弑在冰湖旁邊練劍,於是她提著食盒走過去說道:“你還是不要太勞累了,免得傷口愈合得不好。”

“這點傷不礙事。”屈侯弑收回劍,朝著夜兮的方向走去。

夜兮把食盒放在雪地上,笑著說:“今天有雞湯,總算可以讓你補一補。”

“禦膳房是特意為你熬製的。”屈侯弑微微蹙眉,心事重重地說:“許是皇甫桀交代下來,現在的你太清瘦了。”

夜兮莞爾一笑,拿出絲絹遞給屈侯弑,屈侯弑接了絲絹擦拭額角的汗水;過後,他又看到夜兮抽出另一條繡著梅花的絲絹,並且夜兮走到梅花開得最燦爛的那株梅樹下麵,踮著腳尖把手裏的絲絹係在梅樹樹枝上;隨風舞動的絲絹像是劃過雪天裏的一束陽光,襯得梅花更加奪目。

屈侯弑心裏沉甸甸地,他刻意避開這束陽光的洗禮,轉過身背對著夜兮;其實,滿懷憂慮的屈侯弑還有一件為難的事情,他睇著手中的湯碗,狠下心來把準備好的藥放入裏麵攪拌。

“你幹什麽?涼了就不好喝了。”夜兮突然走近他,嚇得屈侯弑一怔,緊張地遞上去說道:“我喝了一碗,剩下的你喝了吧!”

夜兮抿了抿嘴唇,欣然地接下,捧著湯碗俏皮地問:“是不是很好喝?”

屈侯弑心裏七上八下地翻騰,他不敢直視夜兮,膽怯地低著頭;夜兮沒有看出他的異樣,反倒是端起湯碗打算品一品雞湯的味道。

“啪——”湯碗還未靠近嘴巴,突然屈侯弑轉身

將湯碗奪走扔在地上,這一舉動嚇壞了夜兮,她怔愣地瞪著雙眼,驚愕地盯著屈侯弑。

“嘶……”雪地裏猝然間散發出奇怪的臭味,夜兮趕緊往下一看,看到剛才灑滿一地的雞湯把雪地變成了黑褐色。

“對不起。”屈侯弑捂著臉,心情很亂;夜兮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殺我?”

屈侯弑聽到夜兮這樣質問自己,心如刀絞一般;他咬著唇,喉嚨處發出咯咯的響聲。

夜兮惆悵地別過臉,也變得不知所措;屈侯弑為了緩解內心的糾結,無奈隻得拔出自己的劍在梅林揮劍發泄;花瓣散落一地,夜兮看著就心疼不已,其實她知道屈侯弑肯定是有目的才潛入王宮,隻是沒有想到他的目的真是為了殺了她。

“呼呼……”屈侯弑單膝跪在雪地上,手中的劍因為情緒的激動而顫抖起來;夜兮蹙眉凝視他,安靜地等待他的製裁。

“你告訴我結界在哪裏?我帶你離開王宮。”屈侯弑站直身子,凜然地說:“我帶你離開。”

夜兮恍然問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早就知道你下不了手……”就在夜兮質疑屈侯弑的同時,華容夫人突然從其中一棵梅樹後麵走出來,夜兮和屈侯弑紛紛把目光轉移過去;但見華容夫人身穿貂皮絨衣,華貴非常且趾高氣揚的姿態令人望而生畏。

屈侯弑揮劍擋住華容夫人,不過對方絲毫不在意,反倒是推開屈侯弑的劍,朝著夜兮慢慢地走近些。

“夜兮姑娘,別來無恙啊,沒想到才幾日不見,你都瘦成這副模樣。”華容夫人冷笑一聲,啐道:“聽說,你喜歡吃梅花花瓣,嘖嘖嘖,真是可憐人兒,被王上拋棄之後淪落得如此淒涼。”

夜兮籲了一口氣,鎮定地說:“華容夫人,你來做什麽?王上把天寒宮宮門關起來,閑雜人等是不能進入的。”

華容夫人瞥了一眼屈侯弑,又瞅著夜兮,故意說道:“我說夜兮,你都這麽光明正大地藏著一個刺客,還怕什麽閑雜人進入?再說了,我又不會把屈侯弑供出去,他是我的師兄,我要是把他供出去,豈不是害了自己?”

“華容夫人,你住口。”屈侯弑心裏一顫,大聲地斥喝。

夜兮驚訝地問道:“華容夫人,你,你也是刺客?”

“哈哈……”華容夫人仰天大笑,踱步說道:“你總算聰明了一回。”

夜兮奔過去,質問道:“是你殺了楚姬,因為楚姬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所以你殺了她,你還要害王上是不是?”

“你倒是心裏清楚,隻可惜又不敢告訴皇甫桀。”華容夫人斜睨一眼夜兮,不屑地啐道:“現在我就告訴你,不但我是刺客殺了楚姬滅口,並且,藺大人……”

“你把藺大人怎麽了?”夜兮忿忿地怒問。

“你以為呢?”華容夫人側過身,對著身後麵焦慮不安的屈侯弑,說道:“屈侯弑,你倒是可以跟夜兮好好地解釋,你究竟把藺碌怎麽了……是活活地刺死?還

是用毒藥毒死?聽說是把屍體化成一堆白骨……”

“西野鳳舞,你說夠了沒有。”屈侯弑拿著劍奔過去,怒吼道。

“你敢做怎麽就不敢承認了?”西野鳳舞咬牙切齒地罵道:“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麽樣了,以前那個心狠手辣的第一殺手現在在這個女人麵前居然什麽都不是了,我告訴你,我不屑你這樣的頭銜,你甚至讓我覺得可悲。”

“就算我可悲也不關你的事。”屈侯弑負氣地說。

“你……”西野鳳舞氣不過,從衣袖裏抽出一把蛇劍,劍身很軟,能自由彎曲,所以藏在西野鳳舞身上也很方便;不過西野鳳舞拔出劍可不是鬧著玩兒,她轉身揮向夜兮,整把劍將夜兮的腰纏住了。

夜兮倒抽一氣,屈侯弑趕到時,慌張地提醒:“夜兮,不要動,這把劍會割斷你的腰……”

蛇劍不但能彎曲再還有就是纏住獵物之後將獵物瞬間割斷成兩瓣,如果夜兮掙紮,蛇劍就會不受控製地蠕動,唯有先按兵不動,暫且緩一緩,才有機會脫身。

“西野鳳舞,你殺了夜兮根本沒用。”屈侯弑說道:“或許夜兮還能知道結界的入口點。”

“她知道?”西野鳳舞冷掃一眼夜兮,夜兮凜然地呼吸,恨恨地低啐:“我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夜兮,你別激怒她。”屈侯弑無計可施,隻得拔劍抵在西野鳳舞的頸部;這一舉動,倒是令西野鳳舞大吃一驚,她扭頭瞪著屈侯弑,痛心疾首地質問:“你居然拔劍指著我?”

“你放了夜兮。”屈侯弑知道蛇劍隻聽西野鳳舞的命令,其他人想要救夜兮,根本無從下手。

“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早應該殺了。”西野鳳舞憤怒地咆哮:“就算不是因為素姑大人,我都要除掉她。”

就在西野鳳舞準備下令殺了夜兮之際,倏然從他們身後麵飛來一把利劍,這把劍直接刺入西野鳳舞的背部,從後麵刺穿,由腹部飛出去;西野鳳舞一鬆懈,蛇劍立馬從夜兮腰際鬆開了,夜兮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雪地裏。

“夜兮……”屈侯弑放開西野鳳舞,由她也倒在雪地。

“她……”夜兮指著受重傷的西野鳳舞,屈侯弑這才留意他們後方進攻的一群人。

原來他們剛才互相指責時被素姑大人的探子得知,於是素姑大人立刻帶著自己的人前往天寒宮,打算將他們一舉殲滅;剛才的飛劍飛回素姑大人手中,她的權杖裏麵藏著一把利劍,此時看來更加的凶殘。

“哼哼,人都到齊了。”素姑大人洋洋自得地狂笑兩聲。

躺在雪地裏的西野鳳舞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捂著腹部,可是鮮血還是止不住地向外流出;屈侯弑放下夜兮,握著自己的劍站起來,然後毫不畏懼地迎上去。

過往平靜的梅林此時此刻一點兒也不平靜,肅殺的眸光斂在劍中,每個人都蠢蠢欲動,浮躁不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時候下起了小雪,應該是開春的天氣,可是天寒宮卻終年雪花飛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