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花飛 第三百七十五章 清晨，老人與豆漿（一更上）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
大內總管就鬼鬼祟祟的來到了自家門口，敲響了門環後，便有小廝引他進去。
不多時，大門再起打開，隨行出來的，還有一臉倦容的呂恒。
“什麽事啊，這麽急？”呂恒剛從被窩裏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洗臉，就聽到外麵小廝的叫聲。
伸手抱著柳青青狼吻一口後，在柳青青紅著臉嗔怪的目光中，打開了門。
大內總管見到了呂恒，隻說了一句陛下請您過去，然後拉著呂恒就往門外走去。
此時，晨光微露，街道上空無一人。
幸好的是，雨終於停了。雖然天色依然陰暗，但抬起頭看看，天上的雲彩。今天差不多能放晴了。
地麵上，濕漉漉的。
路上坑窪之處，還有些積水沒來得及滲下去。
快步走在街道上，清晨的風，帶著些許寒意，拂過麵頰。將腦海裏殘留的睡意，一掃而空。
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身旁悶頭趕路的公公，呂恒緊了緊身上的長衫，伸手搓揉著臉，開口問了一句。
“發生什麽事了？”
大內總管表情嚴肅，微微搖頭不語。
難道皇帝駕崩了？
腦海裏第一時間出現了這個念頭，呂恒當時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應該不會吧，現在皇帝駕崩，可真就完了！
憂心忡忡的看了大內總管一眼，見他麵色肅然，甚至是有些忐忑。呂恒心裏也有些打鼓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二人穿過晨霧。行了一路後。
宏偉的皇宮。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出示腰牌，進了皇宮。二人絲毫不停留，便直接，朝著皇帝禦書房而去。
此時，太陽依然沒有升起。
天地間，一邊淡青色的霧氣。
空曠而有莊嚴的皇宮，此時越發顯得肅穆。
昏黃的燈光從禦書房的窗戶中照出來，忽明忽暗。星星點點。在這籠罩天地的青色暮氣中，顯得格外顯眼。
“陛下，帝師到！”
大內總管整理了下儀容，站在禦書房門口，恭敬的說道。
此言一出，呂恒頓時滿頭黑線。
我還以為皇帝駕崩了呢，這一路，嚇得。
靠，原來他活得好好的。
呂恒沒好氣的瞪了大內總管一眼，凶巴巴眼神。讓大內總管尷尬的笑了笑。
“進來吧！”房間裏，傳出了皇帝疲憊的聲音。
“大人您進去吧！”看著呂恒不善的臉色，大內總管也知道，自己一路上有點小題大做。
此時。在呂恒的注視下，未免心裏惶惶不安。手執拂塵，躬身道了一聲，便轉身溜掉了。
呂恒笑罵了一句後，轉身推開了禦書房的門。
房間裏，燈火明亮。
燦金錦的布置。將禦書房裝點得格外大氣。入眼處的明黃，讓置身在這裏的人，不由的被那皇家之氣所壓抑。
書桌下放，點著熏香。嫋嫋的香煙，從銅爐中，彌漫而出，片片消散。
桌子後的龍椅上。皇帝眼睛微閉，靠在椅子上。神色疲憊至極，儼然就是一夜未合眼。
“做吧！”皇帝睜開眼，看了呂恒一眼後，指著一旁的椅子道。
呂恒走到了一旁的火爐上，取下茶壺和杯子，倒了兩杯茶後。自己拿起一杯抿了一口，然後將另一杯放在了皇帝麵前。這才坐下來，看著皇帝眼裏的血絲，淡淡問道：“什麽事啊，用得著熬夜？”
皇帝端起熱茶抿了一口，蒼老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靠在椅子上，皇帝氣勢有些弱，婉婉道來：“睡不著，想找個人聊聊天！”
呂恒愣了一下，隨即看到皇帝那滿麵的愁容，也沒有打趣戲謔。想了想後，看著皇帝道：“有什麽心事，說來聽聽？”
皇帝將蓋在身上的的龍袍，拉扯了一下。之後，滿是血絲的眼睛，望著桌子上如豆的蠟燭火光。臉上神色悠悠不定。
“說實話，在朕所有的兒子裏，朕最喜歡的就是晉王！”皇帝目光如電，看了呂恒一眼。見他神色平靜，附耳傾聽。皇帝笑了下，歎氣道：“從小到大，武宏這孩子就懂事，而且非常的聰明伶俐，學什麽都特別快！”
“宮中很多人，都很喜歡他。朕也是。到了大一些，他的才華更是表現的淋漓盡致。在治理一方疆土的本事，也讓朕格外的歡喜。嗬，當然了，他也有些小毛病，比如說好色！”
皇帝絮絮叨叨的說著，樂此不疲的樣子。在說道晉王小時候犯錯的時候，還會露出一抹開懷的笑容。當說起晉王長大，分封屬地後。皇帝臉上掛著一抹老父送子的惆悵。
禦書房中，燭光已經燃到了盡頭。外麵，天色也亮了起來。
籠罩在洛陽成上空的陰雲終於消散，金色的朝陽噴薄而出，旭日的光芒，刺破晨霧，給大地染上了一片金色的暖光。
陽光漸漸的升上窗欞，照進房間裏。明亮的光束中，塵埃飛舞。
香爐中，熏香已經燃盡。冰冷的銅爐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這炫目的光芒。
皇帝抿了一口已經涼下來的茶，緩緩的放在了桌子上。
“朕，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皇帝擺擺手，製止了呂恒為他換熱茶的動作。一臉痛心的說道。
“如果，如果他能再等兩年，或許，朕真的會冊封他為太子的。可是，他，太心急了！”皇帝目光空洞，喃喃的說道。
“先是與安家勾結，最後又試圖攪亂朝臣。現在，嗬……”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來，老眼中含著淚，搖頭道：“連突厥人都進來了！”
“不是朕要殺他，是他自去滅亡！”皇帝突然間眼中殺機崩現，緊握著茶杯，嘎吱嘎吱作響。咬牙切齒的拍著桌子道：“他是在找死，找死！”
說道最後，皇帝的神色已經近乎猙獰了，站起來，蒼白的頭發胡亂的飛舞著。眼睛血紅的厲聲喝道。
“為了大周，為了我們這傳承了千年的華夏道統。朕別無選擇！”
皇帝轉過頭來，看著呂恒，渾身顫抖著，按著桌子。虎目中，帶著痛心的淚水。
“朕，別無選擇！”
皇帝說完這句話後，仿佛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喃喃道。
禦書房中，熄滅的蠟燭，青煙嫋嫋，升騰而上。
陽光灑金房間裏，在那地麵上，投下一片明亮的斑駁。燦金錦的綢緞，折射著暖暖的光芒，靜怡之極。
皇帝坐在龍椅上，麵色陰沉，一聲不發。
一旁，呂恒輕聲歎息了一聲，放下了茶杯，轉過頭看著臉上淚痕已經幹涸的皇帝。
見他神色淒楚，臉上神色掙紮不已。也知道他心裏是多麽的糾結。
緩緩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長衫。抬起頭來，看著眼皮微動的皇帝。輕輕笑了笑。
“太陽出來了！”呂恒看了一眼窗戶上的陽光，轉過頭來，看著皇帝道：“我們出去走走？”
龍椅上，皇帝抬起頭來，目光平靜的看著呂恒。
許久之後，皇帝點頭：“好！”
……
時至上午，陽光明媚，洛陽街頭一掃前幾日的陰霾和壓抑。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小販的叫賣聲，和街上百姓們的嬉笑聲，匯聚成了這清晨最輕快的樂曲。
在這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兩個文士打扮的人，閑庭散步的走在這街道中，煞有興趣的看著這天空放晴，繁華的洛陽街頭。
走了一陣，便看到路邊有一小攤，是一個身著灰布老漢開的。
小攤前，獨輪車上，有一個大木桶。裏麵，豆漿的香味彌漫而出。
在這小攤前，二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看看那金燦燦的油條，二人肚子裏都是咕嚕嚕的想著。
“就在這兒吃點？”呂恒笑了笑，指著那小攤道。
看到皇帝麵色有些猶豫，呂恒也不管他，直接伸手拉著皇帝的胳膊，徑直朝著那空位走去。
“老板，兩碗豆漿，六根油條！”呂恒從袖子裏，取出了幾枚銅板，放在桌子上，笑著對小攤的老板道。
“好嘞！”老漢很熱情，爽快的應了一聲。麻利的舀出兩碗豆漿，端著走過來。
“我請客！”呂恒看到皇帝還在猶豫，笑了笑，道了一聲後，端起碗，毫無形象的呼嚕喝了一口。
“就這麽吃？”見呂恒直接伸出手，、抓住了一根油條，大大咧咧的咬了一口。皇帝有些不知所措的問道。
呂恒灌了一口豆漿後，擦擦嘴。指著身旁的食客道：“在這裏吃飯的，都是大周最底層的百姓中的一部分，當然了，也有還有連這個都吃不上的人窮人。你讓他們怎麽講究啊？”
“吃吧，還看什麽呀，涼了就不好吃了！”呂恒將那缺了一個角的瓷碗推到了皇帝麵前，揚揚下巴，示意他嚐嚐。
皇帝整日裏在皇宮之中，平日裏吃飯都是講究之極。如今，看到這破舊的瓷碗，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吃了。
不過，看到對麵的呂恒吃的津津有味。皇帝也逐漸放下了身段，學得有模有樣的。開始品嚐了起來。
“感覺怎麽樣？”
呂恒看著皇帝胡子上粘的豆漿，憋著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