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暖
下午時分，天色依然昏暗。凜冽的寒風卷起。遮天蔽曰的黃沙，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蒼涼的黃色。
整個保定府都被籠罩在黃沙之中，放眼望去，就像是沙畫中的古堡一般，破敗不堪，但卻沉重之極。
保定府衙外，離經百戰的士兵靜默如水，如雕像一般站在門外。風沙掠過，在他們的身上，已經布滿了一層厚厚的沙塵。但這些士兵卻依然一動不動，目光凜然。
在他們的身後，府衙大門緊閉，防守森嚴。
寒風呼呼吹過，窗欞上破落的紙張，也在劇烈的顫抖著。嘩啦啦的聲音，讓人聽得極為煩躁。
雖然在房間裏，火盆燒得正旺。但這鬼天氣的低溫，依然是凍得房間裏的眾人瑟瑟發抖。
“這幾天年這是怎麽了，才九月份的天氣，怎麽就這麽冷了！”剛進門的展雄搓著手，揉著通紅的耳朵，罵罵咧咧的說道。
身旁，段鵬朝著手心哈了一口熱氣，深以為然點頭，苦笑著道：“我還以為光是南方這麽冷呢，原來北方更冷！”
段鵬轉過頭來，詢問身旁的河北守將王西讓道：“保定一直都是這麽冷嗎？”
王西讓是個典型的北方漢子，七尺大漢。國字臉，嘴唇有些厚。古銅色的臉龐上，永遠都掛著憨厚的笑容。
不過，如果被王西讓這一臉忠厚的笑容所所迷惑，認為此人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人是由刑部主事，提拔而來的。精通刑獄之法。簡單的來說，這小子刑訊逼供是把好手。手段狠辣，花樣別處。
此人在慶元初年被調至河北，三年間就從一個正五品的歸德郎將，被提拔為從三品的歸德將軍。鎮守河北北部燕山一代。從他到了燕山一代，屢次打敗突厥人的襲擾。軍功顯赫，聲名遠播。
據他身旁的那些偏將們所說，那些牙口很硬的突厥人，到了王西讓手裏後，不須盞茶功夫，就交代的一清二楚。
不光如此，就連他的那些偏將們都從他的身上，學得了一首拷問俘虜的好法子。
突厥人深感此人心狠手辣，心驚之下，便稱呼他為魔王。
這幾曰，展雄和他的雪狼營，一直都跟此人呆在一起，學習刑訊手段。
王西讓推辭不過，便答應了下來……
很謙虛的在展雄等人麵前，找了個突厥人試驗了一把後。頓時讓雪狼營全營將官，驚為天人。
不過，在誇獎完。眾人也對這家夥，那笑眯眯的眼鏡下，狠辣的手段，感到心驚不已。
此時，王西讓正蹲在火盆前，臉上掛著樂嗬嗬的笑容，看著展雄和段鵬鬥嘴。憨厚老實的笑容，讓知道他底細的人，都不由的翻白眼鄙視一番。
聽到段鵬詢問自己，王西讓嘿嘿笑了笑，撓頭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才來了四年！來的時候就這麽冷了！”
聞言，段鵬苦笑著搖搖頭，罵罵咧咧的說道：“真他娘的晦氣，這鬼天氣！”
一旁，展雄聽到這話後，卻是微微思索。沉吟片刻後，蹲下身來，湊到火盆邊，詢問王西讓道：“照此來說，現在北方大漠比這更冷？”
展雄身為雪狼營的營官，雖然看似官兒不大，但是地位極高。而且，在東京的時候，他與軍師的關係極好。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別人多一些。
之前，軍師曾跟自己有意無意的提起過，此次雪狼營的作戰範圍，並不是在山西，而是在漠北草原。
加上前些時曰在東京的時候，跟軍師一起參加的各種會議。展雄這才知道，此次朝廷傾全國之力，動員大軍四十餘萬，後備軍無數的大規模會戰，原來是意在突厥啊。而晉王所部，隻是順手牽羊的一部分。
既然自己的作戰半徑在草原，那麽，此次時刻，突厥的各種情報信息是自己急需的。其中，天氣就是最重要的一項。
王西讓聽到展雄詢問北方草原的事情，倒是愣了一下。看到展雄目光中那詢問的神色，王西讓心中雖然不解，但依然是點頭回答：“嗯，展將軍說的沒錯。往年到這個時候，北方草原估計早已是秋草枯黃，搞不好已經下雪了。今年比往年更冷，此時的草原，恐怕早已是大雪紛飛了！”
“當真？”展雄聞言，眼裏頓時一亮，唰的一下站起來，激動的問道。
“八九不離十！”王西讓點點頭，用火鉗子夾了一塊木炭扔進火盆。隨後爬下來，在那冒著煙的火盆裏吹了一下，見火勢旺了起來。王西讓這才直起身。
轉過頭來，看到展雄如此驚訝激動的樣子，王西讓心中便有些不解，笑著問道：“展將軍為何如此激動？”
“哈哈！”展雄心裏頓時一凜，這才知道，自己有些太過激動了。哈哈大笑一聲，掩飾了下自己激動不已的內心後。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這麽冷的天氣，凍死突厥那幫王八蛋！”
“對對，凍死那幫王八蛋！”王西讓愣了一下後，隨即哈哈大笑著附和道。
一旁，段鵬看著展雄那裝腔作勢的樣子，嘿嘿笑了一聲，不過，卻出奇的沒有拆台。
“軍師到！”
就在此時，守在門口的衛兵，突然一個立正，單手撫胸對外麵的來人行了一禮後，大聲唱喏道。
屋裏的三人聽到衛兵的聲音後，當即放下手中的夥計，站了起來，排成了一排。
門簾呼啦一聲撩起，寒風夾帶著黃沙，呼呼的灌了進來。
換了一身皮毛披風的呂恒，身上落滿了黃沙，走了進來。
進了屋，呂恒徑直走到了椅子旁，解開繩子，脫掉了身上的披風和手上的狗皮手套，隨手交給了站在自己身旁，同樣是戴著手套的阿貴。
坐下來，拎起桌子上的熱茶，到了一杯後。看到展雄三人皆是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眼前，眼巴巴的看著阿貴手裏的手套。呂恒笑了笑，一邊吹著茶盞中飄在水上的茶葉，一邊抬手道：“自己找個椅子做！阿貴，你也坐下！;”
展雄三人四下裏掃了一眼，各自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不過，三人的目光依然是頂在了阿貴的身上。那熾熱的眼神，盯得阿貴渾身不自在。
“軍師，這東西是？看上去挺好看的！”看著阿貴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三人心裏癢癢，但是卻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三人推脫了一番後，最終決定猜拳。
使了個眼色，三人齊齊的轉過身去，腦袋擠在一起。數了一二三後，一起出拳。結果，王西讓落敗。
看著王西讓那垂頭喪氣，膽戰心驚的樣子。展雄嘿嘿一笑，對身旁的段鵬擠了擠眼睛。
“哦！”呂恒含糊不清的道了一聲，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阿貴，手裏那狗皮的手套，笑著說：“你說這個呀，這叫手套，嗯，保暖的！”
“手套，好名字！”王西讓撓撓頭，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憨厚的笑容。大大的眼睛裏，竟然閃爍著讓人心驚的閃亮。那是淚水的光芒。
看到王西讓這家夥蹩腳的搭訕，段鵬與展雄那個著急啊。
抓耳撓腮的，不斷的對王西讓使著顏色。讓他趕緊步入正題。
不過，王西讓卻像是沒看到一樣，依然是嘿嘿笑著，出神的看著阿貴手裏那熱乎乎的手套，自言自語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坐在椅子上的呂恒，看到眼前這三人猴急的樣子，不禁心裏暗暗偷樂。
端起茶，悠閑的抿了一口。直到把三人撥撩的火急火燎的時候，呂恒才緩緩的放下茶盞，笑著說道：“放心吧，這手套，你們也有份兒。不光是你們，你們手下的兵，都有！”
聽到軍師說，已經為全軍準備下了這手套。展雄三將麵色頓時一喜，激動的站起來，急切的詢問道：“真的？”
“嗬，軍中無戲言！”呂恒微微笑了笑，然後故作生氣的看著王西讓，笑著道：“王將軍難道不信任呂某？”
心中欣喜無比的王西讓，雖然知道軍師是在調侃自己，但仍然是誠惶誠恐的擺手道：“卑將不敢，卑將不敢！”
見王西讓這般惶恐，呂恒無奈搖頭笑笑。轉過身來，對阿貴道：“阿貴，把東西給他們吧！”
“是，公子！”阿貴點點頭，將手中的披風和手套交到了一旁文章的手裏後。解下了身上的背包，然後打開，從裏麵取出了三幅一摸一樣的手套，一個個的扔到了展雄三人的懷裏。
王西讓忙不連跌的借助，喜不自禁的在手上套上又脫下來，如此反複十多遍。最後，竟是喜不自禁，哈哈大笑了出來。
隻是，這家夥，笑著笑著，卻是揚起了頭，捂住了眼睛。
一旁，展雄和段鵬，見到王西讓這般失態，不由的心生疑惑。
“王將軍，你這是……”展雄笑了下，正準備打趣他一句。不過，話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昏暗的房間裏，陽光照進來，一道明亮的光束。給這昏暗的房間，增加了些許的明亮。
如鐵塔一般的王西讓，此時，竟然是流出了熱淚。
那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潸然而下，讓人心中不由的一酸。
“真好，真好啊！”王西讓依然是捂著眼睛，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眼淚。雙手緊緊的攥著手裏的狗皮手套，嘴唇囁喏著，顫抖著說道：“有了它，兄弟們就不會被凍掉手指頭了，再也不會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