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五章 隱秘、清晨與日出
皇帝病中這個消息,對正處於戰爭漩渦中的呂恒來說,不易於當頭一棒。
河朔戰役即將開啟,戰局緊急。自己已經為此忙的焦頭爛額。好不容易今天下定決心,定下了戰役策略 。還沒等鬆一口氣,就來了這麽一個消息。
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以張文山的魄力,如果不是事情緊急程度,燒到了眉毛,是絕對不會給自己發這封紅羽急件的。
那麽,在東京,還有什麽能讓張文山這幫子實權大臣,感到火急火燎的?
嗬,呂恒想了想後,嘴角翹起,掠起了一抹冷笑。
眼前不禁浮現出了那位看似低調,卻極有野心的蜀王殿下的影子。
蜀王是皇帝的最小的一個兒子,張文山平定了蜀地青城道作亂和後。皇帝便把四川成都府以西,臨近吐蕃的地方,封賜給了這個小兒子。
皇帝如此做,自然有它的想法。讓蜀王到那個地方去,一來,蜀地山高路遠,蜀王到了那裏後,很難在插手東京的事情。第二,由成都府的官兵監視,蜀王即便有什麽想法,也沒那個能力。第三,蜀王的封地夾在吐蕃和大周中間,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緩衝地帶。
如此看來,雖然皇帝把蜀王安排到那個地方,雖然心思不單純。但畢竟,蜀地物產豐富,有天府之國的美譽。二者相衝,也算差不多了。
以前的時候,呂恒是沒見過這位蜀王殿下的。
唯一的一麵,也是在東京百官宴會上。
當時,蜀王彬彬有禮的端著酒水,過來跟呂恒碰了一下酒盅。隨後,二人又隨意閑聊了幾句後。蜀王便離去了。
與當時風頭正勁的吳王,還有野心暴露,霸氣外露的晉王相比。當時的蜀王就像是一隻醜小鴨一樣,被百官忽視。
隻是,在與皇帝聊天的時候。呂恒突然感覺到脖子後麵涼颼颼的,這純粹是心理原因。
轉過頭來,剛好對上了蜀王那熾熱而又貪婪的目光。
僅僅是一瞥,卻沒有逃過呂恒的眼睛。
當時。呂恒還真是被蜀王這目光嚇了一大跳。
這個世界上,什麽人最可怕?
不是小人,也不是梟雄。而是一個瘋子。失去了理智的瘋子行事肆無忌憚,根本不考慮後果。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而蜀王。就是一個瘋了的梟雄。
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蜀王就是這種永遠都不會狂吠的狗。一旦開口,必然是直接撕咬你的脖子,一招斃命。
當時,蜀王似乎看到了呂恒的目光,眼裏的那抹熾熱之色瞬間消失。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對呂恒舉了舉酒杯。然後很和善的笑一笑,轉過了身去。
如果不是呂恒堅信自己沒有老花眼的話。當時還真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後來,宴會結束後。呂恒原本想跟皇帝說一下的,或者隻是稍稍提醒一句。
但還沒來得及說,就發生了晉王叛變的事情。後來,呂恒點將出征,這件事也就被耽擱下來了。
沒想到,那個被眾人所忽視的蜀王,竟然真的成了氣候。
而且,貌似這氣候還不小啊!。
幽暗的燈火下。呂恒將手中的書信折疊好,眼睛眯起,心中冷笑。
雖然信上,隻有那八個字,貌似沒有提到蜀王。
但是這幾個月來,呂恒一直保持著與張文山的書信往來。在信中,張文山已經不止一次的提過蜀王。
說是太子隨自己遠征後,年老的陛下深感孤獨,便將蜀王留在了身邊。
以這一年多來的考校,陛下也覺得蜀王能在那遠山僻壤呆下去,心性已經是足夠好。而且,一年以來,蜀王不斷的給皇帝呈送一些當地的小玩意。雖然不貴,但正是這片看似深情,最容易打動皇帝那顆年老的心。
在皇帝開恩將蜀王留在身邊後,這個隱忍了多年的王子,終於露出了他那不安分的一麵。
從不相幹的禮部做起,到隨後逐漸開始接觸大臣,這一件件的事情,被張文山看在眼裏,無比的憂心。
好幾次,他都向皇帝進言,勸說皇帝讓蜀王返回封地。
但年老的皇帝,或許是太過孤獨。在考慮了很久後,還是拒絕了張文山的請求。
或許是陛下想彌補這麽多年來,對蜀王的忽視吧。
張文山在信裏,憂心忡忡的對自己說。
後來,張文山在書信裏的語氣,越來越無奈,越來越無力。
詢問了一下,呂恒這才知道,原來在這三個月裏,蜀王已經成功的進入了兵部,做起了朝廷大軍的後勤補給工作。
這也是為什麽,呂恒非要讓年少的太子,留在太原擔起後勤補給官員這一重任的原因。
太子畢竟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經過這兩天陛下的宣傳,大周百姓已經認同了這個年少有為的皇孫。可以說,太子現在代表的就是大周民心。
如此一來,有太子坐鎮太原,想必那蜀王也不敢違逆天下民心所向,而輕舉妄動。
即便是蜀王鋌而走險,但太子坐鎮太原,依然能夠憑借影響力,號召北方各省,組成討逆軍隊。
在一個,呂恒為了防止不可預料事情的發生。在收複了太原以及山西南邊各地後,便請求皇帝讓南營大部越過黃河,進入山西。
隻要進入山西,那支部隊,便是太子的部下。如此一來,呂恒便幫助太子將整個大周的軍事力量,徹底掌握在了手裏。
如今,看著張文山那幾個囚禁有力的大字,呂恒雖然心裏有些擔憂,但已經做足了準備的他,並不是太過憂慮。
當天夜裏,呂恒寫了一封信。讓部下送往了東京。
東京是一定要回的。而且,必須盡早回去。
即便是不擔心江山易主,但自私一點來說。呂恒還要為自己的家人考慮。
被壓抑了那麽長時間的蜀王,此時就是個心理變態。這個變態的人,想必對呂恒這些與皇帝關係密切的人,早已恨之入骨。
尤其是對呂恒和張文山這倆人。
如果他執掌了政權,那麽,最先倒黴的。肯定是小武,也就是太子一係的人馬。而自己和張文山,則是首當其衝。
那麽。自己不在東京,
恐怕,自己的家人。就成了那個變態發泄怒火的地方。
不過,心裏雖然擔憂家人的安危。但是此時,河朔戰役,仍然是重中之重。
呂恒隻有在解決了河朔一戰後,才能安心離開前線,返回東京。
河朔戰役,不光關乎整個戰局。甚至牽連到大周與突厥,兩大帝國的存亡。
一旦河朔戰敗。四十萬突厥鐵騎將**中原大地。到時候,江山易色,流民失所。在所難免。
而如果河朔戰役取得勝利,那麽,突厥人最後的困獸之鬥,將被徹底剿滅,剩下的,便知是抓捕這隻元氣已盡的野獸了。
到時候,即便沒有了自己。
這幾位曆經了大戰的將軍們。也能完成這個抓捕任務。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故而,呂恒決定對河朔進行突襲。然後在利用天時地利,剿滅這南下增援的三十萬突厥大軍。
信發出以後,呂恒帶著阿貴,叫上了王西讓三位將軍,徑直到了作戰帳篷。
走到沙盤前,再次推演了一番河朔戰役後,呂恒又對王西讓等將軍交代了一下河朔作戰的思路,然後布置下了明日的高強度行軍任務,所有事情交代完畢,難掩倦容的呂恒,打了個哈欠。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了作戰室。
抬起頭,看了一眼繁星閃爍,卻似乎有淡淡薄霧籠罩的夜空。呂恒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道,願上天保佑。
如此像是祈禱一般,在心裏暗暗的說了一句後,呂恒這才收拾心情,回到了帳篷。
一覺醒來,已是黎明時分。
外麵,戰馬嘶鳴,士兵們精力旺盛的說笑聲,傳入了帳篷裏。
呂恒揉了揉因為熬夜,而顯得通紅的眼睛後。緩緩起床,穿戴好後,出了帳篷。
帳篷外,天色漸曉,東方的大地已經蒙蒙亮。天邊一抹淡淡的魚肚白,顯得格外清冷。
早晨沒有風,但寒氣卻絲毫不弱。冷的讓人渾身發抖,牙齒都咯咯的想著。
王西讓等將軍,騎著馬,飛快的在營地裏奔跑著。嘴裏哈著白氣,招呼著傳令兵趕緊讓士兵集合。
對麵不遠處,一身道袍的歐陽莫愁不知何時起床,此時,正站在那淒淒黃草中。靜靜的看著東方,似乎在等待著東升的旭日躍出地平線的那一刻。
“看日出?”呂恒走了過去,站在他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朝著東方看著。目不斜視,笑著問了一句。
歐陽莫愁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並未答話。
“看什麽呀?”呂恒沒話找話道。
“日出!”歐陽莫愁櫻唇微動,淡淡吐出兩個字。
“那我剛才問你,你怎麽不說?”呂恒滿頭黑線,鬱悶道。
歐陽莫愁白了他一眼,興趣缺失,懶洋洋回了一句:“知道還問?”
片刻後,火紅的旭日緩緩升起,金色的朝霞灑滿大地。
整個荒涼的草原,都被這金色朝霞染紅。增添了一抹生機。
“你知道嗎,每一次看日出,都能體會到一種別樣的感覺!”歐陽莫愁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美眸微微閉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就像是徹底與過去告別,重獲新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