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歸何處

楊浩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輕輕道:“這上麵蚊子太多了,你下去吧。”

周虹卻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輕笑道:“我還想等著看老虎呢。”

楊浩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你看不到它的。”

“為什麽?”周虹訝異道。

“因為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來,也不知道會從哪裏來。”

“白天你不是說它會到那個水潭邊來喝水嗎?”

“是的。”楊浩點點頭,同時又有些懊悔,自己怎麽就忘記了這麽重要的細節呢?看來還是女孩子細心。

他收起了心猿意馬,專心致誌地用望遠鏡觀察著山林裏的動靜來,主要就是水潭邊,也就是他下了獵套的地方。他知道,老虎都有自己習慣了的道路,如果這裏真是它喝水的地方,它一定還會再來,而且是循著老路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山林裏卻是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水潭邊用做獵套的大樹也依舊好好地立在那裏,紋絲不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那隻是一隻過路虎,不是坐地虎?也有可能壓根就不是老虎!

可是昨天晚上從自己宿營的小溪邊到吳小文他們露宿的樹林裏,再到大本營,包括唐金花老師在內,全營地的人都聽到了它的叫聲,甚至還找到了它捕食麂子的證據——麂子的血肉和毛發,還有它自己的糞便!

難道這一切都是錯覺?他們又將陷入“周老虎”的尷尬中?華南虎確實已經絕跡多年,林中之王永遠悲劇性地告別了我們的世界?

周虹輕輕地發出了鼾聲。楊浩拿過睡袋,想給她蓋上(剛才他趕她下去,她不肯去,他隻好要她鑽到睡袋裏,既可以讓身子暖和暖和,又可以躲避蚊子的攻擊,但她委婉地拒絕了,說是要把睡袋留給楊浩自己,楊浩無奈,隻得作罷)。

沒想到周虹又睜開了眼睛,眼裏露出一絲異樣的驚恐:“它來了!”

楊浩吃了一驚,輕聲問道:“什麽來了,你在做夢嗎?下去睡吧。”

“不,它真的來了!”周虹卻坐直了身軀,更加驚恐地抓住楊浩的手,楊浩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為什麽這樣緊張?

楊浩又抓起望遠鏡瞭望了一下水潭邊,接著環繞營地將四周望了個遍,依舊什麽也沒發現。

忽然瞭望塔輕輕晃動了一下,象是有三、四級風吹過,但是樹葉卻紋絲不動,臉上也沒有任何風吹過的感覺。

這是怎麽回事?

“我怕!”周虹卻渾身劇烈一顫,摟緊了他的身軀。

楊浩很奇怪,不知道周虹怕什麽?

怕老虎嗎?她口口聲聲說要見老虎,照理應該不害怕才是。

如果不是怕老虎,那她又是怕什麽?

楊浩用手電往營門口站崗的人照去——此時是午夜一點多鍾,應該是蝦皮、農民、大頭他們值班了。

果然是蝦皮他們三個趴在營門口的戰壕裏,身上蓋著樹枝偽裝,抱著槍在那裏打嗬欠,營門也依舊關得好好的,那根撐門的大木棒穩當當動都不動。

蝦皮被手電光照清醒了,一邊以手遮擋,一邊問道:“可司,有什麽事?”

“你們沒發現什麽吧?我覺得瞭望塔好象被人蹭了一下。”

“蹭了一下?不會吧?我們都呆在這裏,沒有人到過瞭望塔下。”

“這就奇怪了,難道是我的錯覺?”楊浩用手電又將營地內照了個遍,依舊是什麽也沒發現。

真是怪事!

他打了個嗬欠,也有了一些睡意。再看周虹,卻已經睡著。

戰壕裏,黃偉波碰了碰農民道:“今天晚上有點安靜啊,怎麽聽不到那‘活計’的吼聲了?”

農民笑道:“我懷疑它是不是隻是路過這裏,今天晚上已經到別處去了?”

“要真是這樣那是阿彌陀佛。”

“怎麽?你不想逮住它?”

“逮住它?憑咱們這幫烏合之眾?再說咱們這槍隻能當鞭炮聽響聲,能不能嚇得了它還是個問題呢。”

“說的也是,但願唐老師他們能多領些子彈來,咱們明天就可以進行實彈射擊的訓練了。”

楊浩強撐著眼皮,仍然專注地盯著著山林、盯著水潭、盯著獵套……

望遠鏡裏的景色依舊單調,除了泛著紅外光的山嶺、樹木、雜草,看不到任何動物的活動,也聽不到動物們慣常的吼叫聲。更不要說看到老虎了。

總之,今夜的山林是一片安靜。

過分的安靜,令人不安的安靜。

不知不覺長夜已經過去,天邊露出了曙光,楊浩再看看獵套,仍是空空職也,連個鬼影子也沒有一個,他真的懷疑了,那隻老虎真的隻是過路的?也許它昨天就已經離開了這片山林,到別的林區去了?

不可能!根據父親傳授的經驗,他判斷這絕對是一隻坐地虎,這裏就是它的狩獵區,它隻會在這一帶轉悠——這些年由於退耕還林,大批山林得到了保護,原始生態也逐漸恢複,這裏的食草動物已經開始大量繁衍,這都為大型食肉猛獸提供了食物源。

不,它是不會放棄這片山林的!它一定就在這附近!

可是為什麽一個晚上都聽不到它的叫聲?也不見它來喝水?難道昨天那隻麂子就讓它吃飽了,它今天懶得出窩覓食?

躺在他懷裏的周虹忽然哎呀了一聲,睜開了兩泓秋波。她睡眼星鬆,嘴角還流著一點香涎,似乎仍未睡醒。

她抬起頭,發現楊浩正深情地俯視著她,不由臉上一紅,微嗔道:“這樣看著人家幹什麽?老虎來過了嗎?”

她嘴裏這樣說,嘴唇卻努了上去,似乎是希望楊浩吻她。

楊浩的心咚咚跳了起來,情不自禁彎下了頸子,將朱唇湊了上去……

就在快要挨上周虹的櫻唇的時候,他卻又終止了自己的動作,別開了頭。

周虹眼裏露出一絲嗔怨,理了理有些蓬鬆散亂的長發,輕輕道:“我下去了……”

“嗯。”楊浩有些慌亂地應道。

周虹慢慢地爬下了梯子——爬下一半的時候,她看見了坐在戰壕裏正吃驚地看著她的錢衛東。錢衛東是值淩晨四點到天亮這段時間的班。他可笑地張著嘴巴,人幾乎呆住。他怎麽也不相信他的“馬仔”竟然又和別的男生單獨呆了一夜!

一股妒火在胸中燃燒起來,拳頭掐得格格響,但他表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別開了臉去,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我的褲子!誰把我的褲子藏起來了?”營地裏忽然暴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喊叫——是猴子謝可。

“你的褲子怎麽了?誰把你的褲子藏起來了?”眾人紛紛驚奇地問道。

“山坡上有一條褲子,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楊浩在瞭望塔上叫道。他早就用望遠鏡看到了山坡上的草叢裏躺著一條褲子,他正感到奇怪,營地裏已經翻開了鍋。

“誰把我的褲子拿到山上去了?”謝可罵罵咧咧地跑出營地去撿褲子……

“昨天晚上帳篷裏進來好多蚊子,是誰放進來的?”唐軍高聲叫道。

龍運鵬道:“該不會是我們換崗時誤放進來的吧?”

“不會!我們換崗時都小心翼翼將帳篷門拉好了的!”黃平武道。

大頭忽然叫道:“是衡其!昨天晚上隻有他一個人沒有輪到放哨,我還看見他出去了好幾次,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幹什麽?”

“對,你這個家夥就是不老實!謝可的褲子肯定也是你拿到山上去了的!”大家異口同聲遣責衡其。

“冤枉!”衡其大叫道,“我不過半夜起來去帳篷背後拉了一泡屎而已,我起來時就發現帳篷門敞開著,我還以為是你們換崗時粗心大意沒關好呢,我還特意為你們關上,你們怎麽反而怪我呢?至於‘猴子’的褲子,那更是冤枉!深更半夜我連營門都不敢出,怎麽會把他的褲子拿到山上去呢?”

“不是你是誰?難道是‘鬼’?”沒人相信衡其的辯解。

“哎呀,我的鞋,我的鞋不見了!”女生帳篷裏又傳出了驚叫。

“我的頭發盤得好好的,怎麽被人解開了?”

“誰又把這裏翻得亂七八糟的?”黃偉波在堆放生活物資的帳篷裏叫道。

大家擁進去一看,果見裏麵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吃的東西扔了一地。

有廳罐頭被踩扁了,一個吃了半邊的蘋果也扔在角落裏,盛著剩飯的鋁鍋裏竟然還拉著一泡新鮮的屎,人的屎!

這時謝可已撿了他的褲子回來,他的褲子被抓得滿是洞眼,根本不能穿了。而且褲子裏的錢也被撕得粉碎,撒了滿山坡。

這時,付瓊英也在籬笆外邊找到了她的白色旅遊鞋,其中一隻已被撕成了兩半!

此外每個人都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動過,或者亂扔在地,或者換了地方。

周建軍這時找到了理由,振振有詞道:“這是我幹的嗎?我會搞這樣的惡作劇嗎?”

大家都楞住了。

是啊,這是誰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