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抱著冰冷的孩子屍體,號啕大哭的林鍾不同。麵對親生兒子的早夭,黃以珊僅僅隻表現出淡淡的悲傷。似乎,躺在地上那具小小的屍骸,根本不是從她肚子裏掉出的骨肉,而是與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感恩,我早就已經是化成的妻子。”麵對丈夫幾欲眥裂的通紅雙眼,從黃以珊口中說的話,竟然是那般無情:“根究起來,你也算是一手毀了我的幸福。知道嗎,和你結婚以後,我從來就沒有感到過幸福。你配不上我,真的。沒有這個孩子,對我們大家都好。”
林鍾傻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一朝翻臉,竟是這般的快,這般的狠。
好冷……抱著兒子逐漸僵硬的屍體,林鍾隻覺得自心底的寒冷,正在慢慢占據自己的身體,搶奪自己的意識。他不甘,他也想抗爭。可是他不敢。因為……正如誌得意滿的王化成所說:一個普通老百姓,怎麽鬥得過堂堂市委書記?
林鍾隻想喝酒,希望從這種透明的**裏,重新找回屬於自己的溫暖……
“那個市委書記,是個混蛋。”故事聽到這裏,雷震冷哼一聲:“不過,他說的沒錯,你的確是個愚蠢的傻瓜。”
林鍾猛然回頭,眼中全是被侮辱的憤怒。
“老婆被人搶了,兒子也被人殺了。你還一個人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喝酒。不是傻瓜,又能是什麽呢?”雷震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被人強戴了這麽大的一頂綠帽子,居然還能和他在一間屋子裏避難,並且呆到現在。你的忍耐功夫,真的很不錯!”
“我,我能怎麽辦?”對方充滿嘲諷的話,激起了林鍾潛埋在心底許久的報怒火。他“格格”地咬著牙齒,一字一頓地低吼道:“他是官,是手握大權的市委書記。自古民不與官鬥,如果是我一個人還好說。可是,我還有以珊,還有我的老婆啊!”
“你真的沒救了!”雷震蹲下身,憐憫地搖了搖頭:“怎麽,到了現在,你還把那個女人當老婆?”
“我……我……我愛她……真的!”說到這裏,林鍾突然變的有些猶豫。說話的口氣,也變得囁嚅:“再說……還有法律,法律應該是公正的……”
“法律?你居然還相信法律?”雷震仿佛是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如果法律真的管用,那個頤氣指使的王八蛋能對你如此放肆?他還敢在你眼皮底下公開勾引你老婆?還敢殺人行凶之後依然逍遙法外?你醒醒吧!”
說著,他隨手拎起斜靠在旁邊的一把戰刀。利索地高高輪圓,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後。朝著林鍾麵前的地上重重一插:“如果你還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那麽,就拿出點血性來,證明你自己的價值。”
望著眼前的軍刀,林鍾隻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天真活潑的兒子口吐白沫,在自己懷中倒下的慘狀。妻子**著身體,躺在**供人**的幻念。以及雷震的冷嘲熱諷,自己頭腦中潛埋已久的憤怒。所有的一切,全都匯聚在一點。最終,竟然慢慢變成了市委書記那張麵目可憎的嘴臉。它是那麽得意,那麽忘形。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無能、軟弱……
按照周軍原來的計劃,本該把剛剛救出的三人留在營地。自己和雷震再重新返回城中搜尋其他幸存者。這其中固然因為雷震曾經救過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則是他覺得:這個寡言少語的年輕人,遠比其他人更加可靠。也是所有人當中,最具有戰鬥力的強者。
王化成的出現,把一切計劃全部打亂。為了滿足這名高官的要求,他不得不留在營地,與所有人一起等待後續援軍的到來。
通訊電波被徹底屏蔽,實在是一件極其古怪的事情。不過,這種屏蔽,僅僅隻限於廣域波長。對於近距離範圍內的探測射線,似乎沒有任何作用。正因為如此,當布置在營地外端的電子監控鏡頭現異常的時候。刺耳的警報聲,這才能夠得以提醒人們————危險,已經來臨。
密密麻麻的活屍群,正從城市的各個角落裏緩緩走來。它們搖晃著身軀,大張著滿是新生獠牙的爛嘴。布滿灰暗屍斑的身體表麵,到處都是深可及目的細小孔洞。一條條肥胖滾圓的白膩蛆蟲,正歡快地在肮髒惡臭的爛肉團中來回蠕動。為的,僅僅隻是能夠吸食更多、更美味的腐肉膿液。
營地裏的人們,早已停止了無用的爭吵。無論相互間曾經有過怎樣的恩怨,無論誰的身份曾經高貴或者卑賤。在這一刻,早已還原成為最基本的直立生物。在麵對無數掠食者威脅的時候,隻有最健壯、最悍不畏死的強者,才能逃出生天。
周軍的雙眼,死死盯住越來越近的屍群。緊扣一挺多管旋轉機槍的他,手心裏已經滿是冰冷的汗珠。
太多了,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成百上千,不,應該是成千上萬的活屍。這一刻,都從各自的藏身地紛紛湧出。它們就好像是一群極有耐心的獵手,在等待獵物自己踏入布置好的陷阱以後。這才帶著肆意**對手的戲謔與急不可待的貪婪。想要成為所有這一切的收割者。
“各人守好自己的位置。一旦進入射程,便可自由開火。別擔心,它們衝不進來。”
這番攙雜著寬慰話語的命令,實在是周軍的無奈之舉。營地在初建時,已經用防護鋼板在物資四周團團圍攏。高達四米的外層傾斜坡麵,更使得想要徒手翻越這種障礙的想法,成為遙不可及的妄念。尤其是在麵朝城市大路出口的主要方向,還特意加裝有多個重型機槍座。為的,僅僅隻是危險如若來臨之時。營地的守衛者們,能夠多上一點點活命的機會。
急促沉重的呼吸,從人們的鼻腔裏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匯合演變成無比壓抑的氣氛。大滴冰冷的汗珠,從肌肉表皮的毛孔裏隱隱滲透。在一根根粗直爆起的淡藍色靜脈血管間慢慢下滑。人們的眼睛在充血,嗓子在幹。肌肉神經更是因為緊張和恐懼,僵直得無法彎曲,以至於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和所有人相反,雷震隻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熱。仿佛一輛馬力強勁的重型車輛,正在猛踩油門,為即將到來的衝刺準備著。
搖晃著身體的活屍群在逐漸接近。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周軍才忽然現:聯邦的人口數量竟然如此之多。多得令人頭皮麻,多得令人看了抖。每一具活屍,曾經都是一個鮮活無比的生命。而今,它們卻隻能簇擁在一起,摩肩接踵地朝著這個小小的臨時營地層疊著湧來。
“開火————”
五條熾熱的火焰,五道急射著彈雨的光流,五道無法阻擋的飛竄鋼鐵。仿佛死神出敕取生命的波紋,瞬間衝進擁擠不堪的活屍群中。撞出五條充滿爛肉碎骨的血腥大道。並且,將之一直朝著遠處慢慢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