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睿智偉大的艾謝爾親王現在很不高興。
他的不高興表現得非常明顯，以至於以孔戴為首的近身侍從連大氣都不敢出。在親王一副誰再跟我說話我就槍斃誰的威壓下，他們不由得悄然退到一邊私下議論起是誰把素日好脾氣的親王招惹成這樣。
此時此刻，卻有一位不怕死的膽大之徒在親王的身邊磨磨蹭蹭左右橫跳。
具體來說，就是間或發出一種時閃時滅的燈光汙染和時有時無的電磁噪音。
親王砰地放下了手中的數據板，內置通訊器就像是掐掉了電源般恢複了寧靜。
“說吧，你想幹嘛？”親王冷冷地說道。
通訊屏幕上閃了一下光，就像是在猶豫。
“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小真，你心情不好。”顏岸8號說道。
我心情不好關你這個AI屁事。親王沒有理他。
“實際上，爸爸必須要指出，過了今天，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也趕不上你的期末考……”
哢。親王關閉了通訊。
紅光亮起，“期末考試真的很重……”
哢。親王關閉了通訊。
紅光再度亮起。“小真，你在生氣。”
親王再度關閉了通訊。
滴。通訊再度亮起。“小真……”
“別來煩我。”
“我沒有想來煩你。”顏岸8號說，“人類在處於情緒不穩時需要進行心理疏導。”
我就不是什麽人類你這個人工智障。
“小真，爸爸知道你在為了貓先生沒有告知你相應的情報而生氣。”
“嗬嗬，它並不是沒有告知，而是挖坑等著人跳。”
“我認為在情報未明朗的情況下，一味指責貓先生並不能解決問題。”
“哦？”小真說，“你這是給那隻混賬貓說情來了是嗎？”
“否定，心理疏導和說情是兩種概念。”
“嘖，你現在倒改回AI的口氣了。”
“小真，在我的邏輯鏈裏，貓先生和你屬於同一個陣營。貓先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劉星泉和斑船長都陷入了險境，這叫做沒有傷害？”
“以貓先生的行為模式推斷，貓先生一向追求效益最大化，它不會輕易製定讓己方嚴重受損的計劃。如果這是它的計劃，那麽你朋友的安全也會在事先被它列入考慮。”
“你說的計劃是指拿我的朋友做誘餌嗎？”
“誘餌是計謀的常見手段。”意識到這句話讓小真的氣壓又低了好幾分，顏岸8號趕緊說道，“小真，你有沒有想過，按照貓先生透露的情報，劉星泉被敵人盯上，實際上他已時刻處於危險中。你不可能把你今後所有的時間全都花在他的身上，你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那時的情況會更加不可控甚至無法挽回。貓先生正是考慮到這點。在蘿拉智人的書中，有將計就計這條謀略。以效率來說，它的做法是可行的。”
“可行？”小真說，“它應該至少先告訴我一聲。”
“從計劃的安全性來說，越少人知道安全性越高。”
“閉嘴。”小真說，“你這個AI是不會明白的。”
“但我能分析。實際上你很清楚貓先生絕不會故意傷害你和你的朋友，它讓你不悅的點在於——不近人情。”
“它就是個混蛋。”
“嗯。再進一步，所以你認同貓先生的能力，也就是說，你認同劉星泉和斑船長會平安無事的結果。”
“它就是個混蛋。”
“好的，它是個混蛋貓貓。”
“它就是個混蛋貓貓。”
“考慮到劉星泉和斑船長被卷入的事態已經不可改變，而混蛋貓貓還要繼續執行它的計劃。我建議你可以考慮和混蛋貓貓恢複一下聯係。”
哢。小真把通訊給關了。
紅光再度亮起。
“小真，和混蛋貓貓保持情報順暢有利於下一步行事。”
“這不用你多管閑事。”
“好的。”
“我讓你搜集的信息呢？怎樣了？”
“我剛剛整理了一下西宜奇的網絡信息，目前的局勢呈現出一種非常混亂的態勢。”
“這和事發前相比有什麽區別嗎？”我當親王的這兩天，這西宜奇有不讓人頭疼的時候嗎？
通訊麵板上閃爍了一下，網絡數據立刻漂浮在小真的眼前。“幸福會總部以及各地分會被突擊查封後，案件全程都處於保密狀態，民眾的網絡評論極為混亂。一開始是有一部分人在認真討論共同幸福會被查封的原因，但很快這種討論變成了基於各自立場的謾罵與攻擊。”
顏岸8號所呈現的正是西宜奇網絡上紛繁的亂象。有人認為取締共同幸福會無疑是讓諸多變異者以及變異者親友失去了心靈救濟的場所，政府所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的一刀切。有人則罵這種行徑定然是賽狄人背後搗亂，實際上幸福會早就已經找到了西宜奇變異者的救贖之道，西宜奇人不需要再依賴賽狄人的昂貴藥物也能得救。卑劣的賽狄人是為了利益出手陷害共同幸福會，這就是一場異星種族勢力的齷齪陰謀。也有人跳出來罵賽狄人公開清白做生意，好心為西宜奇人研發救命良藥，你不要空口造謠破壞兩種族之間的關係，隨後就被集火回懟你這個西宜奇奸，滾回你的胖頭魚母星去。而後就有真賽狄人回複大罵西宜奇人不明是非忘恩負義，一起滅絕算了。這一時間更是掐得汙言穢語不斷。也有人稱幸福會的覆滅本質是一場宮廷政變，艾謝爾親王實際上一直偷偷利用幸福會中飽私囊甚至勾結賽狄人為自己謀利，幸福會的倒台意味著第一親王勢力的潰敗，這是一場理那魯親王派的大勝利。但緊接就有人跳出來破口大罵有些垃圾就喜歡捕風捉影搬弄是非來造謠，第一親王永不倒，某些排後的巴紮錄粉絲不如先聞聞自己的氣味認清自己就是一個未發育畸形卵的現實。
就像是顏岸8號所說，關於幸福會查封風波的討論已經完全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人們的討論隻剩下了臆測對象立場的攻擊與咒罵，“去死吧賽狄人，去死吧胖頭魚！”“不知感恩的西宜奇蟲子！”“第一親王完蛋了！”“艾謝爾親王這個精神胖頭魚人！”“這通通都是異星勢力的陰謀！”
一眼望去，隻剩下滿屏非理性的咒罵。幾乎沒有人在討論幸福會事件本身，而隻是用言論攻擊對方來表明自己的正確。
“根據我的調查，當中有一些發言是幸福會成員的發言。”顏岸8號說。
“他們發言的內容是？”
“很多發言都是相互矛盾的無效發言。比方說‘都是賽狄人的陰謀’‘賽狄人都是好人，你在故意製造種族對立’‘我是賽狄人，西宜奇人都是屑啦’‘胖頭魚母星什麽時候爆炸！’‘深紅變異給點力，給我們賽狄人一個幹淨的西宜奇嘿嘿’等等，根據追蹤，以上發言都是出自一個人的多個小號。”
“嗬嗬，典型的就爭議話題挑起爭端釣魚左右互博的水軍啊。”
“是，他們在短時間內製造了大批量這樣的無效發言，在很大程度上阻斷了網絡的有效信息傳播。我認為他們是在故意汙染網絡環境，挑撥民眾情緒對立。”
“能看出幸福會成員話題的指向性嗎？”
“這些無效爭議話題中，賽狄人的相關信息被推到了最高峰值，除此之外就是宮廷秘聞。”
小真沒有說話，他回想起方才與塔悉會長會麵的情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想，共同幸福會與其說一日覆滅，倒不如說他們就沒怎麽抵抗。雖然是他下的命令，但整個幸福會的查封未免也太順利了。隨便一個財務就將最大的罪孽和盤供出，就仿佛一直在等著人找她。
還有那位塔悉會長，無論是幸福會的瞬間倒台還是如今淪為階下囚，似乎都沒有影響到他分毫。他為什麽會毫無畏懼？哪怕是死刑的恐嚇也沒有驚嚇到他。
共同幸福會，它背後的黑盒會，他們一定在策劃著什麽。
還有神秘的夜曲山，黑盒會的陰謀無疑和那座曾經留下古文明遺址的古老山脈有關係。
他們究竟想要用那放置在夜曲山的十萬條生靈意識幹什麽？他們又為什麽擄走劉星泉呢？
塔悉會長的意識就像是一團彌散的霧氣，就算是用觸手探查也沒找到有價值的信息。小真思考著顏岸8號提供給他的信息，混亂不堪的網絡，以及高頻攻擊的對象賽狄人，共同幸福會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麽？
說起賽狄人，明天就是他成為親王的第三天，他即將主持一場與賽狄人的外交會談。小真一閉上眼就能看見明天自己被一群吵吵嚷嚷嘰嘰喳喳胖胖虎鯨人包圍的場景。就算是用腳趾想也知道，這種時候下的外交會談又是讓人頭痛欲裂的麻煩時刻。
“小真，爸爸有個很好的建議，你可以和混賬貓貓……”
“閉嘴。”
小真在原地踱了幾步，整理著腦中的信息。這時隨著一聲電子音，通訊麵板又跳了出來，他忍不住開口道：“現在別來煩我。”
“別來煩你。”通訊畫麵裏的女王麵如寒霜，“艾謝爾，你覺得我很煩嗎？”
“……”好極了。我又給這對夫妻的感情裂痕上下了一鏟子。親王露出微笑，“陛下，你好。”
這都是顏岸8號提不合時宜建議的錯。他立刻決定把這筆賬算在貓身上。混賬貓貓，壞貓貓，都是它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