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故事的開頭。

這是我和一個人類男孩的故事。

當麻煩發生時,我正在清潔我的藏品。

具體來說,就是殺飄**在從各個量子協議中爬出的遊**趣爬蟲,它們是破壞我藏品的可惡害蟲。這是崩潰時代殘留的不受控製的白噪音,時不時冒出來侵害感染我的珍品。

比方說,我眼前的藏品——一個來自於河外星係的吞噬生物伊澤爾異形,一個分節點,正完好地蜷縮在我的試驗瓶內。

這隻異形在過去的一百個星曆年時間單位內毀滅了至少四百多個文明行星。

考慮到伊澤爾異形在進化序列上的特殊性,我正打算給這個伊澤爾異形一個顯眼的中心展示位——活躍於沙礫時代的巴列水晶粉塵龍(已滅絕)的旁邊,它將會有非常閃亮的電子微粒子氣泡作為襯托。但是這伊澤爾異形對我的安排顯然不太滿意,在它連續毀了我五個收藏品後,我用刀將它切割成碎末,然後又將它拚了起來。

這個伊澤爾異形終於想起來它還有尖叫求饒這個選項,由於我已經損毀了三個伊澤爾異形分節點,這是唯一剩下的孤品。為了避免不當心弄壞(畢竟抓捕一個完好的伊澤爾異形分節點非常麻煩),我幹脆把它做成了凍幹。

瓶子裏的伊澤爾異形凍幹看起來老實多了,至少它不會再去瘋狂寄生或者破壞我的其他藏品。

但清潔工作並不讓人愉快。

因為到處亂爬的爬趣蟲實在是太麻煩了。

爬趣蟲是一種該死的概率生物。就普通意義上來說,它們是不存在的。它們的起源得歸於某些科學家不靠譜的科學實驗,盲目增加概率卻沒有善後的步驟,導致這些概率爬蟲像是黴菌到處滋生。它們會腐蝕我的藏品,把它們啃得亂七八糟徹底爛掉。

最麻煩的是一旦感知到危險,這些爬趣蟲就會通過量子協議躲進位形空間,跑得無影無蹤。它們的出現也隻是依托於概率。我不得不將智能黏土技工調整為全時間監控,隻希望它們能把所有的爬趣蟲清理幹淨。

等到將清掃事項設定完畢,我注意到監控器上顯出了一個奇怪的信號。

監視器顯示銀河某個邊緣星球上某條世界線上出現了一個錯誤奇點提示,這似乎和已經散落的未滿之杯碎塊有關。我的第一反應是大概又是黑盒會在搞什麽事。

這時我的另一個分區化身正在為了清剿黑盒會而忙碌。大多時候而言,尋找黑盒會就像是抓捕一個不存在的影子。這群瘋子比爬趣蟲更加飄忽不定,相比起麻煩的概率生物,他們才是最難祛除的病菌。

不過我並不想聽分區關於黑盒會的那些牢騷,在我看來預測看不見的影子又在計劃搞什麽事等於就是在浪費時間。

我調出了一個控製板,這個奇點錯誤提示讓我有些在意。

一個彼方鏈路網關浮現在虛空中,在它的內部閃爍著密集的節點,這些節點彼此交錯,聯結聚合,螺旋翻滾。它們連接著猶如星河般的物理虛擬高速通道,可以在轉瞬之間實現跨維度跳轉。

我的視野中鋪陳著一道道繁複的數學模型,剛才的錯誤引發了各種奇怪的引力和電子流,就算是我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完全破譯其原因。我的眼界被各種不斷閃爍的抽象色彩語言所充斥,完全運行計算至少需要三千個時間單位。當我準備中止時,突然一股鐵鉗般的力量緊緊束縛住了我。

強大的光驟然刺破了我的視界。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

來不及做任何反製措施,我在轉瞬間被卷入了高速通道。

……

……

等我恢複思維序列的時候,我發現了兩件事。

第一,就是我受了重傷。

第二,我被彼方鏈路網關彈到了一個邊緣星球的某個角落。恩,正是方才監視星圖上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具體來說,這場意外的爆炸讓我的思維序列變成了幾縷爛布,我的能力也大為下降。而突如其來的太空高速彈射更是把我搞得支離破碎,這一定和剛才的那一連串錯誤有關。我能夠進行自修正,但這需要一點時間。

在簡單理清現在的狀況後,我將自己陷入冥想狀態。我打開思維通道明確了我現在的坐標,被地級文明團體銀河聯邦稱為“蘿拉”的一個獨立文明區域星球。

目前尚不能確定這個星球和散落的未滿之杯碎片有何聯係。

以現在的修複速度,完全恢複大約還需要等待這個星球自轉七周左右。

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個沒有當地生命出沒的幽閉空間,似乎是一個民用水塔,隻要沒有什麽生物來打擾……

……

……

危險的警告在我的思維序列中激**。

我驟然從冥想中回過神。

原本沒有任何的生物的幽閉空間內,出現了一個當地智人。

他的外表處於智人的青少年階段,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最該死的是,他的手中握著我的實驗用刀。特別說明一下,這把刀能夠破除物理虛擬協議,在處理切割某些高維存在上是極為鋒利的利器。

這個賊!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在我被高速彈射時,我的刀也一起被輸送到此處,它正好掉在了地上。然後被這個不知道為啥跑到這個黑暗幽閉空間的智人男孩給撿到了。

但他依然是一個在主人麵前偷東西的賊。

我想告知他這把武器是有主人的,但我現在正處於自修複狀態,沒有辦法組織信息數據傳達。很顯然,這位處於下位文明的智人男孩也無法以肉眼觀測到我。

他摸著手中的刀玩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咕噥道:“水塔裏果然沒什麽鬼怪,都是他們在瞎說。”而後,他為了壯膽,猛然揮舞起手中的小刀對著空氣比劃了起來。

這裏雖然沒有什麽鬼怪,但是有我啊!你這個臭小鬼!

於是悲劇就這麽發生了。

進入自修複的我無法移動,而這把小刀在破壞性上堪稱高效,我聽到我的思維序列正在崩潰,我的傳感數據在痛苦中爆炸。

很快,本來就受了重傷的我在這個傻缺智人男孩的切割下又被徹底極微分解了一遍。

借用一下當地語言,現在的我就像是一塊案板上的肉。

我陷入了垂死狀態。

在意識模糊的最後,我集中精神看了一眼那個男孩的臉。我記住了他的外觀構成與基因。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

……

……

簡而言之,本來就受了重傷的我再度雪上加霜,差點就以被一個本地土著男孩誤殺這種不光彩的方式落幕。

這事如果讓我的分區化身知道,他一定會記錄下當做警示案列和笑話宣揚到人盡皆知。

之後我勉強組織起自己剩餘的構成,在意識近乎於混沌的情況下開始修複。之後我又有了一個可以稱之為致命打擊的發現:那就是在被這臭小子用刀切割的時候,一部分我的思維碎片在分解後被吸入他的意識內。

也就是說現在有這樣一個事實——我,作為一個高維頂級生物,不僅非常丟臉地被一個尚未進入星際文明的土著小鬼殺了,還被他奪走了一部分思維碎片。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

……

……

經曆了數個行星自轉之後。

勉強自修複到一定程度,我恢複了少許的行動力,雖然能力還是大打折扣,但還是能去找他算賬。

我離開了這座水塔,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處。

這個智人男孩名叫做顏真,當時他正在他的住宅內打電子遊戲。

考慮到他目前根本無法觀測到我,我隻能潛入他的腦內,用足以震**靈魂的怒吼喊道:

【你這個無恥的賊——————!】

具體形容的話,這個聲音不亞於八百個擴音器以最高分貝同時在他的大腦內齊聲奏鳴。我相信這給他造成了極大震懾。

果不其然,男孩僵硬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耳機,自言自語道:“耳鳴嗎?”

【無恥的賊!!】

啪!他跳了起來,慌張地向四周張望,“誰?”

瞧見他這副膽戰心驚的樣子,我頓時很滿意。

“是誰在說話?”

【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嗎?】

男孩又向四周看了看,良久後,他緩緩地說:“你在我腦子裏?”

【沒錯。】

“你是鬼魂?妖怪?”男孩問道。

我迅速檢索了一下男孩言詞的語意,發現他隻是用一種低級的迷信觀念來推測我的身份,於是我告訴他,我不是什麽鬼魂,更不是什麽妖怪,而他必須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在說什麽?”

於是我對他發出了通告,勒令他立刻將他從我這裏奪走的思維碎片還給我。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男孩說,他有些恍然大悟地合掌道,“我明白了,我打遊戲時間太長產生了奇怪的幻聽。”

我不得不再用高頻怒吼讓他認清現實。

又與他連續交涉幾次後,我發現以這個土著未成年體匱乏的智力,根本無法理解我的要求。

智人的思維方式是扁平簡陋的,他根本無法理解我這種存在,更無法理解我的要求。於是在不耐煩之下,我幹了一件蠢事。

我承認,事後看的確有點蠢。

當時我的思維序列沒有修複,我的判斷力與智力大幅度下降,這也導致了我和這個智人男孩一開始相處得非常不友好。

我對他說,我要宰了他。

我重複了三遍。

結果就是激怒了這個男孩,他開始認定我是某種邪惡生物,鑽入他的腦子是為了奪舍他。

於是我們第一輪談判陷入了泥沼。

“滾出我的腦子!!你這個妖怪!!”

【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不然我宰了你!!】

“放屁!!滾出我的腦子!!”

【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不然我宰了你!!】

我和他的溝通變成了比阿米巴原蟲更弱智的複讀對吼。我承認我是因為受損嚴重導致大幅度降智,但很顯然,跟我對吼的這個臭小鬼是個比阿米巴原蟲更愚蠢的存在。

如此反複幾次後,這個男孩突然發現了一個事實。

“你說要宰了我,但是到現在都沒動手。”

【……】

“該不會……”男孩敏銳地說道,“你其實根本沒能力殺我吧。”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現在的我隻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存在,智力下降能力盡失,目前隻剩下一點點行動力。也就是說,現在除了在他的腦內進行意識傳達外,我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我查看了一下完成自修複所需要的時間。很好,在這個土著智人對我造成極大傷害後,現在距離自我修複完成還需要本地行星公轉159次。

而本地人類平均壽命是本地行星公轉80次左右。

我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你為什麽會這麽短命!!】

“你才短命!你全家短命!!”男孩回擊道。

於是愚蠢的複讀又開始了。又重複了三次後,這位名叫顏真的男孩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除了隻會在他的大腦中產生各種噪音外,看起來不會對他造成人身傷害。

他開始無視我。

他坐下來打開平板搜索起“腦中出現幻聽該怎麽辦。”

網上給出了最可能的答案:精神分裂症。

他盯著精神分裂症這個詞看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會吧。”

【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

“我可不想去精神病院。”他繼續無視我低語。男孩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繼續自言自語道:“我應該是缺乏睡眠,對,也許是我打遊戲打出幻覺了。今晚睡一覺就好了。”

接下來,他繼續秉持著將我視之為無物的態度,在家人麵前保持得與平常無異。

當晚躺在**後,我暫時沒有說話。他滿意地自言自語:“果然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自然不會讓他如意。

雖然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是我從他的淺層意識中捕捉到了一個他最怕的人——他的數學老師李老師。

於是當晚他的夢裏,出現了一千個李老師輪流對他大吼:快把思維碎片還給我!

第二天,這個男孩,顏真睜開眼睛,他表現出了一種強硬的態度,那就是堅決無視我到底。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智人男孩顏真有著遠比一般人類更加執拗的心性,想要按頭強迫他去做什麽事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我對人類的邏輯行為實在是分析不足,這也導致了我在日後後悔萬分。

……

……

我們之間的愚蠢戰爭還在進行。

在他上課時,我滾動播放魔音威逼他就範。

在他吃飯時,我滾動播放魔音威逼他就範。

在他上廁所時,我滾動播放魔音威逼他就範。

在他和同學聊天時,我滾動播放魔音威逼他就範。

持續折磨了他兩天後,這個可惡的小鬼完全沒有任何服軟的跡象。

他的意誌遠超我想象。無論我在他的大腦內如何高強度傳送信息,都被他當做了無意義的白噪音。

他的周邊那群土著智人們也完全沒發覺他有什麽異樣。

隻有他的好友,一個叫做劉星泉的智人男孩,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尋常。

“顏真,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劉星泉問他。

“……”顏真抬頭道,“沒啥事。”

“哦。”劉星泉瞥了他一眼,他抬起手指向窗外,“你看。”

窗外的樹枝上停著一隻綠色的小鳥。它正歪著腦袋瞧向教室。

“你看,這鳥停在這裏一個上午了。”劉星泉說,“你知道這是什麽鳥嗎?”

“綠色小鳥。”顏真回答道。

“廢話。”劉星泉說,他對窗外的小鳥吹了一聲口哨。小鳥跳到了另外一根樹枝上。

“劉星泉。”

“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朋友是有妄想症,是個精神分裂患者,你會怎麽辦?”

“嗯?自然是把他送醫院啊。”劉星泉說,“顏同學,你終於發現你有病了嗎?”他嚴肅地咳嗽了一聲,“你好,請問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顏真瞪了他一眼,沒搭腔。

我繼續在他的腦內以高頻滾動播放魔音威逼他就範。

他給我的精神反饋仿佛是個死人。

……

……

顏真的腦海意識世界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在他的精神世界裏,世界是一艘正在飛行的太空堡壘,而太空堡壘之內有一個宏大的劇場,舞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臆想元素,有五顏六色毫無意義的抽象物體,也有孫悟空,奧特曼,蝙蝠俠超人等等各種本地星球流行的娛樂虛擬人物,這些元素匯聚成了各種各樣的夢境故事。

現在的景象是我利用他的淺層意識呈現的虛景,但也僅限於此。由於思維序列受損嚴重和能力的缺失,我無法再對他的意識進行深度分析。這個男孩層層的意識內殼之下,藏著我失去的碎片。我能感覺到那碎片的細微震動,但我無法回收它。

這得歸功於這片思維碎片包含的秘密。一旦脫離思維序列本體,它會自動生成保護殼將自己隱藏起來。回收碎片需要有這個男孩的主動配合,但現在,這臭小子已然把我當成了空氣來無視。

我坐在他的夢境劇場裏,無所事事地看了一會兒他的臆想,突然想到也許我可以換個方法。

我說:【拯救世界的hero】

顏真的身體又變得僵硬了。

果然,我找到了會讓他覺得害羞的事。

我把夢境劇場內他的一個形象以高清大投影投射在他的腦海正中,還加上了各種以當地語言稱之為“中二”的動作。

顏真低下頭,他的脖子微微顫抖,他的腳在試圖摳地板。

【拯救世界的hero顏真,這就是你給自己的定位嗎?我必須指出,你給自己腦補的這套人設行頭從實用性和審美來說都實在是糟糕透頂,我以為智人在外殼皮膚的定製上會更具有建設性一些……】

“你他媽給我閉嘴啊!!”顏真站起來怒吼道。

全班同學的眼睛集體望向了他。

“顏真!”講台前的李老師臉色鐵青,“下課後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等到顏真從李老師的辦公室出來,他的大腦劇場開始下起了“你給我滾出去!”“滾啊!”“給我滾滾滾!!”諸如此類的粗體黑體大字號的冰雹雨。

說實話,這位智人男孩的腦皮層比三葉蟲高級不到哪兒去,這種怒火加成的高頻精神衝擊對我來說也隻是不痛不癢。

我給自己變化出一把傘優雅地撐好,然後用更大字號的【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砸了回去,再附加上【不然我會把你那可笑的中二人設投射到你班上每個同學的腦內!】

“惡毒!你不是人!!”

【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

“給我滾啊!!”

這樣來回了幾個回合後,就算是降智如我也意識到這似乎又回到了起點,激怒這個固執的男孩對我眼下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而這時我感知到了一個小小的淺層意識。

【現在去六樓。】

“給我滾啊!!”

【現在去六樓,立刻。】我說,【有個智人正準備從六樓跳下去。】

“……”

【以你們智人的身體強度而言,六樓這個高度跳下去會當場暴斃。】

我以為顏真又會無視我,但在聽到這個信息後,他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飛速向樓上跑去。

等到跑到六樓時,走廊上的一個男生已經將一條腿架在了護欄。他的身體向前傾,眼看著就要翻身跳下。

分秒之間,顏真一個健步撲了上去,他與這個男生滾在了地上。

等男生稍許冷靜下來後,一個少婦出現在樓道上,她顯然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她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抱著男生就大哭了起來。

從他們的言語間,顏真得知原來男生的考試沒考好,老師把他家長給喊到了學校訓話。剛才在辦公室裏,他媽情緒控製不住對他說了不少難聽的重話。他實在是受不了羞辱,一氣之下溜到六樓準備一躍而下。

他媽在一樓正好目擊到男生準備跳的姿勢,還沒等她暈厥倒地,顏真突然出現及時把男生救下。現在母親跑上樓抱著他嚎啕大哭,男生的眼眶也發紅,臉上出現了悔意。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這個男生後怕不已,他媽也受到了極大衝擊,以後應該也會調整自己的教育方式吧。

學校教職員工聞訊趕了過來。

顏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在走出學校後,我繼續思考起怎麽今天怎麽折磨這個臭小鬼。

顏真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看向馬路旁的行道樹,一隻綠色的小鳥落在枝頭上啁啾鳴囀。

他在樹下的長座椅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後,男孩突然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他要跳樓的?”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我交談。

我回答道:【我能感知到附近的智人的淺層意識。】

“原來你真的不是我的妄想嗎?”

【我當然不是你的精神衍生物。】

“你說還你的思維碎片是什麽意思?”

我對他解釋了一遍,這個腦子堪比三葉蟲的小子顯然沒有聽懂,但是他抓住了某個重點。

“所以,你是來自外太空的外星人?”他的眼睛發亮。

【你可以這麽理解。】

“所以,你不是來奪舍我的?”

【以實體載具來說,你的身體太弱了,我沒什麽興趣。】

“那你為什麽要在開始說宰了我。”顏真說,“這聽起來太反派了,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壞人。”

【因為你殺了我。】

“啊?”

我惡狠狠地將他幹的好事講述了一遍。

“……”男孩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奇怪。

我以為他會否認他的行為,但結果他沉默良久後說:“我把你傷得很重嗎?”

【很重,我幾乎消逝了。】我沒有說謊,當然他能把我傷到垂死的地步也是因為我被爆炸彈射波及失去了行動力和撿到了我的實驗用刀。可他幾乎殺了我是事實。

“……”顏真垂下了眼睛,“對不起。”

【……】我沒有回話。這個男孩的反應實在是有點出乎我意料。對不起這個詞用在智慧生命文明中常見的請求原諒的狀態下。大多數我了解的智人生物生性多疑,我以為我們還會再來幾波弱智互罵。想不到這個智人男孩竟然老老實實地向我道歉了。

他的淺層意識告訴我,顏真道歉得誠心誠意,他的確是為了誤傷我而心懷歉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受害者我回答得理直氣壯。

“那麽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你隻需把我的思維碎片還給我就行了。】我告訴他。

“……”顏真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怎麽還?”

該死。

我也陷入了沉默。果然是因為我受損嚴重的關係,現在我的智力直降到了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地級文明的智人而言,他的神經結構根本無法理解且分析我的思維序列,更無法將那片碎片釋放出來。

很好,現在我們可算是走進了死局。

“你不能在我的腦子裏回收嗎?”顏真問道。

【因為一個當地土著人類的愚蠢行為,我現在支離破碎,能力所剩無幾,無法進行回收。】

“……”顏真又問道,“你回收不了碎片的話會死嗎?”

【不會死,但會很麻煩。】我告訴他,【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等我自修複完畢後提取碎片。】

“哦哦哦,要等多久?”

以這個星球的公曆來算還要等159年。我幹脆地說:【不行,你太短命了。】

“你才短命!!!!”

這就是我和這位人類少年的初遇,我們相處的時間極為短暫卻彌足珍貴。

他是一個極具孩子氣又執拗堅定的人類。他的夢境劇場純粹而絢麗。如果我能多看幾部他內心的夢,也許我就能更了解他。但當時我的注意力全都在如何回收碎片上,我小看了他,以至於後來發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麽接下來,綠色的觀測小鳥,你的眼睛將會見證我與他接下來的故事。故事很短,但我永遠不想忘卻(1)。

注釋:

(1)筆者語:顏真篇發生的事是本文開始之前真實的過去。綠色小鳥是觀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