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你懂什麽

“對不起你們的,是我。”烈揚眼角一顆眼淚滑下,眼睛卻是看向了秦沐:“秦大夫,那天並不是我本意……”

秦沐點頭,表示理解,眼睛漲漲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思,看向於大夫的眼神頗有些複雜。

一時間房內冷寂下來,烈揚腳踝上的紅光迅速的朝著頭部淹沒過去,呼吸陡然間變得急促起來,臉色紅潤,眼睛也明亮起來,在這樣靜謐的夜裏閃著光,她的頭發如同涓涓流水一般朝著四麵八方披散開來,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那模樣,竟是極美。

“我一直希望自己會像大多數女子一樣,幸福的等到那天,手上捧著白百合,說出我願意的那個日子,然而命運一開始……就已經劃出了它的軌跡……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出生就是個錯誤……於我,於他……於你……皆是不該……”

烈揚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話,眼角劃去最後一顆淚,抓住於大夫的手漸漸鬆開,美麗的眼睛,也就此閉上。

與此同時,那圈紅光已經沒入烈揚的頭部,在月光的照耀下,秦沐見到烈揚的靈魂從頭部逸散出來,三魂七魄,化成無數顆閃耀的星光,於月光的照耀下漸漸消失不見。

“不——”於大夫的喉嚨裏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嚎叫,於修伏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趙老實則始終都是張著個大嘴巴,一副呆愣的樣子。

烈揚如同羊脂白玉的光潔額頭,在靈魂離去的那一刻,開始迅速崩壞,先是變黑變黃,然後漸漸腐壞,變成黑色的顆粒,不多時就蔓延全身,於大夫抓著的那隻手,也迅速變成黑色的顆粒,從他的指縫中溜走。

地上,由烈揚所化成的黑色顆粒,擺成一個飄渺的圖騰,似鳳非鳳,九頭朝天而鳴,整個圖騰給人一種肅殺,狂暴的氣息。

秦沐看到這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凶獸血脈……怎麽可能……她竟然是凶獸血脈……”

凶獸血脈,是上古凶獸在人界所留下來的後嗣,上古凶獸在修煉達到頂峰的時候,皆可化作人類,混跡於人界之中,偶爾有繁衍之事也不是沒可能。

可上古距今也是如此遙遠的事情了,這樣遙遠,烈揚竟然是帶有鬼車血脈的女子,在死前,所說的“命運已經劃好了它的軌跡”指的就是這件事情吧?

“烈揚身上的那顆痣……”秦沐衝口而出,於大夫痛不欲生,聽見秦沐提起,肩膀劇烈的抖了抖,秦沐繼而問道:“你跟她什麽關係?”

“我……我對不起她……”於大夫說話都不清楚了,強行咽下吼中的嗚咽聲:“她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從小就生了怪病……左胸長了一顆奇怪的痣……而且稍有不適就可能窒息暈厥……後來發現……發現……”

於大夫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繼續嚎啕大哭。

“我來吧,”於修伏在地上,費勁的翻了個身,“這件事情我知道一點,我這表弟,因為和烈揚從小一起長大,對她也是感情極深,可是這女人患了怪病,左胸的痣,看上去,隻有指甲蓋大小,實質上,裏麵還有更大的一部分,如果拍片的話,可以清楚的看到,盤踞在心髒上的那堆黑色的東西……”

秦沐眼睛一黯,說不出的難受:“這東西,在她一出生就有?”

“一出生就有,而且當時還沒有那麽大,看上去更像一個普通的痣,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大,烈揚因為窒息而暈厥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於修歎了口氣:“那都不是什麽秘密,總所周知,當時也是在寧城的人民醫院就診,也就是我表弟所上班的那個醫院,若不是因為她,我表弟也不會去從醫。”

“當時醫院是判了死刑的。說這女娃左不過二十多歲便會夭折。”於修緩過了氣,勉強的能撐著坐起來,吐出一口氣,看著滿地的黑色顆粒不甚唏噓:“那顆痣藏在身體裏的部分,盤踞在心髒上,根本沒辦法做手術,它太重,太可怕,壓迫著心髒。”

秦沐有些疑惑:“可是我跟她住在一個病房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她有窒息暈厥的症狀啊?”

“嗬嗬,”於修笑了笑,有些無力:“那顆痣最大的時候,我表弟愛那女人愛的最深,那次烈揚整整暈厥了一個月,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我的表弟沒有放棄她,在病房裏守著她醒來……可是她醒來以後,他們就分手了,而且烈揚變得水性楊花,不斷周旋於各種各樣的男人身邊,我親愛的表弟,懦弱的表弟,隻會哭泣……”於修說道這裏,兩隻手皆以握拳,狠狠的捶打在地麵上,恨鐵不成鋼。

於修看著烈揚所留下來的鬼車圖騰,憤恨不已,伸手朝著那圖騰揮了過去。他是恨烈揚的,她毀了他的親人,將於大夫變成一個懦夫。

於大夫卻突然撞倒了他,並且始終用身子擋住那片黑色顆粒:“她都死了為什麽還不放過她,我變成這個樣子,我願意,與你何幹!”

於大夫朝著於修怒吼著,一把推開於修,於修此時處於虛弱狀態,經不住這麽一推,倒在一旁。

許是因著在趙老實這個下屬麵前,被於大夫這樣欺負,有些丟臉,一鼓作氣的爬起來,一手抓著於大夫的頭發,另一手狠狠的在於大夫腹上來了一下。

頓時於大夫疼得像一隻煮熟了的蝦米,弓起身子,在地板上**著,手上卻還不消停,死死的扯住了於修的衣裳,兩人在地板上扭打著,你一拳我一掌,皆氣喘呼呼,皆掛了彩。

“能耐了,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打我?”於修惱羞成怒,無奈身上還麻著,使不上力,否則換做平時,一個擒拿就能讓對方跪著。

“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你不知道她……如果不水性楊花,如果不墮入風塵……她就活不下去……隨時可能死啊……你知道麽……知道麽……”於大夫一邊跟個娘們似的撕扯著於修,一邊氣喘呼呼的怒吼著。

說到這裏的時候,卻鬆了手,任憑於修的拳頭狠狠的砸在自己身上,疼得弓起了背,趴在地上泣不成聲:“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懦夫……我是個懦夫啊……我以為包容她一切……她便會回來……地、老、天、荒……”

最後四個字,說一個字,就劇烈的喘一下,在說完後,臉上帶著微笑,劇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