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個急行的身影穿行在山間,崎嶇的山路與夜色深沉的模糊絲毫不能阻擋他無阻的身形。
青衫幫的入口兩個守夜的人正打著嗬欠,
“老莫,昨天打牌打得晚,太困了,我上去眯會兒,下半夜叫我起來換你。”
“行行行,去吧,反正從來也沒出過什麽事兒。”
其中一人伸著懶腰就朝入口的木樓走去,他半眯著眼睛忽然感到身邊有個黑影閃過,睡意瞬間被嚇走了三分,
“誰?!”
“你神神叨叨幹什麽呢?哪有人啊?”
門口站著那人不耐煩的回頭看著他。
“我……我剛剛分明感覺到一個黑影閃過去了。”
“我一直在這兒站著呢,有屁的黑影啊,你天天打牌打魔怔了吧?”
“是嗎?”
那人邊撓頭邊上樓去了,不多會兒,濃濃的睡意又侵襲而來。在下麵守著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狗日的一天迷迷瞪瞪,大晚上竟嚇人。”
柳瑛順著一路上留下來的痕跡很快就找到了沈河所在的房間,一路疾行,好在公子沒事,如若不然,他回去怎麽跟陛下交代。
不過公子的房間為何沒人?
柳瑛疑惑的看著這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院落。現下夜深,整個院落唯有一間房中還亮著燈,柳瑛狐疑的悄悄摸過去抬窗一看。
端坐在正中間茶桌旁以手撐著頭的不是沈河又是誰?
“公子原來在這兒。”
柳瑛沒多想就翻了進去,這一翻不禁驚動了沈河,也驚動了合衣躺在**似睡非睡的裴棠兮。她猛地坐起身,看向一臉石化的柳瑛,
“是誰?”
沈河本就沒有睡著,似乎知道柳瑛今夜會找過來,卻是平靜的說道,
“你來了。”
柳瑛仿佛見了鬼,手指著裴棠兮抖個不停,
“她……她怎麽會在這裏?”
顯然這二人是認識的,棠兮很快就冷靜下來,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裏在哪裏,倒是你究竟是何人,深更半夜私闖別人閨……房間,心術不正,上行下效。”
這一番話卻是將沈河也連帶了進去,因著白日的事情,心中總覺得不痛快,若不是顧及著他身份自己可能惹不起,棠兮早想罵他了。
沈河暗笑著沒在意,溫聲細語的介紹著,
“這位是柳瑛,隨行與我一同來霧州的,你別害怕。”
棠兮翻了個白眼,鬼才害怕。
柳瑛被震得一時間忘了自己為何要上山來,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公子嗎?在上京的時候,從未讓那些一撥一撥蜂擁來的貴女們近過身,難得與她們開口說話的時候,也是冷冰冰,如今不僅與這女扮男裝的丫頭同處一室,語氣還這般溫柔。
“公子,你……你怎麽又和她扯在一起?”
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子,雖知道她易過容,但不用看她的容貌,柳瑛自然覺得這丫頭與沈河差了十萬八千裏,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樣貌不匹配,身份更是不用說。公子雖說心思縝密,運籌帷幄,可誰沒個失手的時候。
柳瑛的臉色陰晴不定的變換著,這些事算是公子的私事,他沒資格置喙半句,腦中已經開始想著若是回上京,讓那邊知道了,指定又是滿城風雨。沈河倒是不知道此刻柳瑛的思緒已經跳脫到無限久遠之後的想象了。
裴棠兮卻是抓住了柳瑛話語間的破綻。
又?是什麽意思?他們之前見過我?
“你們之前見過我?”
與其說是一句問句,其中的肯定在棠兮的心中已經下了定論。此話一出,沈河漸漸沉了眼色,微抿了唇沒有開口。柳瑛很快捕捉到沈河的變化,曾一旦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公子便會這樣陰鬱的看著人。
完蛋,不會是他說錯話引起的吧?
“所以,你是有目的的接近我?”
棠兮心中一沉,那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一直往下落,打得人心悶悶的,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失望,那股悶悶的情緒無法宣之於口,梗在喉間莫名委屈得很,連帶著有關眼前這人的一切都不想關心。
“你從上京過來是為了查叛亂的事情,自然會對這裏能提供的線索的都了如指掌,所以在來之前你會先分析,在霧州,能從哪些地方先入手?”
棠兮理著思路慢慢分析,卻不知她短短這幾句話在柳瑛心中扔了多大的驚雷,公子竟然連這樣重要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棠兮繼續說著,
“那就很容易會查到三年前與抵戎族接觸之人所露出的馬腳,也知道我父親被貶謫到霧州一事,並且獨獨留下我一人在這裏,雖說對上京而言,我很有可能早已病死在霧州。但你來了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那位裴三小姐不僅好端端的活著,而且還跟著進了山匪窩,當真有趣。”
最後幾個字棠兮幾乎是咬著唇說出來的,她如點漆的眼睛定定看著沈河,一字一句的說著,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也知道我是裴修的女兒,裴棠兮。”
沈河看著她有些發紅的眼眶,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隻因她說的是事實,可是他又要如何告訴她,他並沒有想要利用她,他希望她能夠平安,也希望她與他一起改變這霧州的現狀,隻是好像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
“嗬嗬……”
棠兮自嘲的笑著,
“那日我在獄中,向你和盤托出三年前的事情,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因為你早就已經知道那件事。不過看我如同一隻困獸,這麽些年來,還從這些事情中走不出來,當時你是什麽心情呢?你在嘲笑?”
“沒有。”
沈河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沒有,我不曾嘲弄你的過去,也不會利用你去查那些事。阿兮,我敬重你。”
這句話從沈河的口中說出來已然是重若千鈞了,柳瑛神色複雜的審視著裴棠兮,隻見她輕輕一哂,
“我以為敬重至少是基於無有瞞騙,你大概已經查清元正背後之人究竟是誰了吧?今日竹林一行,證據也在你手中,哦,對了,除非背後之人牽扯太多,不止一人,那我好像還有些用處,雖然那段記憶缺失,但我畢竟也是重要的證據,對不對,沈河?”
柳瑛簡直覺得這裴棠兮是瘋了,事關朝廷的機要大事,這般隨意玩笑。沈河卻略帶無奈的說道,
“阿兮,我說過不會利用你。”
看著沈河俊朗的容顏,想起前幾日中他的真心相護,棠兮硬邦邦的轉過頭去,
“沈兄請回吧,我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