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香已經順著滋滋的冒油聲直直鑽入棠兮現在敏感又脆弱的神經,前幾日跟著他們在峽穀中隻吃了些幹糧,如今這條魚簡直就是至上的美味。

“你就當是我逼你跳崖心裏愧疚,不過我的確挺煩你的。”

她拿過烤好的魚遞給他一條,

“有些地方烤焦了,將就著吃吧。”

赫連尚瑀已經起身坐了起來,接過烤魚,朝她看過去,這一看卻有些發愣。長時間泡過水,裴棠兮臉上那些易容的偽裝都被衝刷得差不多,露出原本白皙驚豔的容顏。

她感覺到赫連尚瑀異樣的目光,咬下一口魚肉,皺眉看向他,

“怎麽?魚有問題?”

裴棠兮的樣貌是精致的恰到好處,那一雙眼眸的流動似乎可以帶出千言萬語,微蹙的眉宇讓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清冷的倔強,像天上的明月,望之觸之皆叫人心生歡喜。

“難怪你總是扮作男子。”

赫連尚瑀垂眸靜靜地說了一句,才開始吃自己手中的魚。

棠兮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易容掉了?不過也沒關係,這裏就他們兩人,赫連尚瑀若是敢對她做什麽,雖然打不過,同歸於盡她還是能做到。

想著想著,棠兮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魚,若是有點味道就好了。

“你這魚?”

赫連尚瑀挑眉看著手中一麵全烤焦的魚,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咳咳!

棠兮一本正經的說道,

“荒郊野外的沒什麽東西趁手,有吃的就不錯了。”

說完就準備一口吃掉自己手中同樣焦黑的魚,卻被赫連尚瑀一把奪過去,扔在地上,裴棠兮怒道,

“你幹什麽?”

“這個不能吃了,我重新給你弄。”

裴棠兮就驚訝的看著他起身去潭邊又重新抓了幾條魚上來,他幾個俯身之間就抓了好幾條,比她之前抓魚要輕鬆多了,棠兮忍不住懷疑他身上的傷那些刀傷都是假的。

抓完魚,他又去林子裏摘了些香草,這才坐下來擺弄烤魚。

裴棠兮好奇的看著他,

“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之前我被人丟進吸蟲峽穀之後,也掉下過這個懸崖,在這裏住過幾日。”

雲淡風輕的幾句話背後掩藏著的是曾命懸一線的刀光劍影,他好像也挺不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說這些話的影響下,在這峽穀中,看赫連尚瑀的神態都沒有之前的那種傲慢和桀驁。

“看來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習慣了之後也沒什麽,哪天出個天災人禍什麽的,不也要人命嗎?”

褪去曾經的害怕不安憤怒,他逐漸學會了以自己的力量去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是以在此刻平靜的與棠兮說話的時候,赫連尚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梟雄的沉穩與自信。

“為什麽?”

啊?什麽為什麽?裴棠兮沒反應過來他忽然開口問的是什麽意思。

赫連尚瑀的目光並沒有看向她,而是專注的盯著烤魚,火光跳動在他的眼眸中,好似燃燒著某種奇異的情緒。

“你剛才說討厭我,為什麽?”

“啊,那個啊……”

人家現在還好端端的做食物給她吃,在環境中處於弱勢的情形之下,她一般是不太願意與人撕破臉的。不過,他這話問的不是有些明知故問嗎?之前幹的那些事兒,誰能不討厭?

“你這人霸道、強權,不管我願不願意,非要抓我去抵戎,還把我拽下山崖,算了,最後這一條不算,畢竟之前也是我對你動手在先。”

赫連尚瑀將烤好的魚遞給她,裴棠兮早就忍不住了,那細膩柔滑還帶著香氣的魚肉的確比她之前烤的好吃多了,一口下去滿足的微閉上雙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警惕狡黠的貓兒終於在瞬間放下了戒備。

赫連尚瑀笑看著她這些細微的表情,不動聲色的又烤上幾隻。他訥訥的開口說道,語氣還隱隱的帶著一些無措的歉意,

“你若是不想去,我這次便不逼你去了。”

裴棠兮驚訝的瞪向他,果然見他神色頗不自然,他這是再跟我講和?

裴棠兮卻是帶著幾分小心的竊喜問道,

“真的?”

赫連尚瑀點頭,眸色中還帶著些許遺憾,翻烤著魚輕聲與她聊著,

“其實我們抵戎有很多美麗的景色,你若是去了,能見到連片大漠,吃得也很美味,烤羊腿、燒酒、甜杏餞都很多,比起這烤魚豐富多了。”

聽上去似乎不錯,這魚都已經很好吃了,比這個還好吃的話,那得是什麽味道?

“以後有機會,我是說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去你們那邊遊曆,見識一下也未嚐不可。”

這話雖是客套,但還是有幾分真心,不過她怎麽可能會那麽自由,有機會到抵戎族去。

誰知赫連尚瑀抬起頭朝著她真誠的笑起來,

“那好,說定了,你以後來,我帶你去逛遍抵戎。”

那笑容散去了祏戎王平日裏身上籠罩的陰霾,看上去有幾分期待的單純?裴棠兮訕訕的笑道,

“我說的是有機會,其實不一定有機會的,我們南啟這邊女子要出門還是不太容易。”

誰知赫連尚瑀卻是不在意的搖搖頭,眼眸中的愜意一閃而過,

“會有機會的。”

“我還未曾問過,你叫什麽名字,裴羲應該不是你的本名吧。”

兩人在這山穀之中,仿佛除去了彼此南啟和抵戎的異族身份,隻是聽著山間的風,吃著烤魚的同行者,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彼此原本對立的情形。

“裴棠兮。不過你還是叫我裴羲好了,我在杉善裏用了三年這個名字,早習慣了。”

三年,昨日聽下麵的人查過來的消息也說,這位裴姑娘是三年前住到裴家老宅的,是裴安遠的遠房侄女。不過時間太急,其它消息還未等到進一步探查清楚,變故就已經發生。

裴棠兮又接過一根烤魚,不知不覺間她都未曾發現,自己吃得這已經是第三條,和風的微拂和樹茂根深的遮蔽,一時間竟讓她生出幾分這段時日以來從未有過的愜意,這樣休息幾天的話,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