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同一個人嗎?

回憶男人的麵容, 眉眼間的確有些相似之處,但更多還是氣質上的天差地別。

照片裏的年輕男人沉靜地注視著鏡頭, 回憶裏的男人卻在不斷吐露謊言, 試圖引誘他人上鉤。

“中尾龍一的秘密就在那扇門後……”

他神色假作慌張,眼中卻盛滿瘋狂的期盼。

去吧、去啊——去打開那扇門,去被怪物撕碎吧!

於是草野朔毫不猶豫地報複了他, 在戰鬥中將激怒妖鬼的手電筒投向房間,那時男人仍被牢牢束縛在牢房……

他的確被束縛在那兒, 在丟出手電筒前, 草野朔確信自己看到了對方的臉。

要是景浦參平就此死在那裏, 倒是不必再追著這條線查下去。

但……如果對方有存活的可能呢?

草野朔將那段記憶重新撈起來, 拍幹淨灰塵,一點一點地捋過去。

他和愛爾蘭趁機衝出地下室,在一樓的樓梯口遇到了蹲守在那裏的警衛,被帶到二樓的書房。

地下室的金屬門擋不住妖鬼,但直到他們撤離, 也沒見到有妖鬼衝出來。

除去押送他們上樓的警衛, 其餘留在那兒的人是不是第一時間下樓去鎮壓妖鬼活動了?

這之間的時間間隔並不算長。

草野朔不由得想起他曾在妖鬼手下見過的那名幸存者:

在群馬縣的山上, 他們追著逃跑的不良進入洞穴,抵達底端巢穴用的時間比和愛爾蘭逃命那次可多得多。

而那位慌不擇路滾下山洞的不良……

在他們抵達時,他正被妖鬼團團圍住,四肢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血流了滿地,幾乎奄奄一息。

——但他還活著。

既然他還活著,那麽景浦參平就也有可能活著, 並且八成落在日本警方手裏。

草野朔決定等回國以後, 再去查詢一下當時的報紙新聞。

作為知道內情的人, 隻要看看對方都隱瞞了什麽消息沒有公布,或許就能推斷出有用的線索。

他算了算時間:

現在還是暑假,但準備劇目就要花去不少天數;而且既然決定要拿這件事刷功績,演出完成後也至少要留下來,和貝爾摩德一起收獲勝利果實……

這樣看,等到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他就得馬上返回日本,不然說不定就會不小心錯過見證曆史的機會。

那可是一切柯學的開端,集郵人萬萬不可錯過!

城郊的大戰被使用借口掩蓋,在附近發現的那位莫名自殺的通緝犯——公路惡魔的屍體成了最好的背鍋俠。

目的是□□的政客們很滿意,掩蓋了自己痕跡成功脫身的貝爾摩德也沒意見,已經收割過果實的草野朔對此漠不關心。

唯一的受害者,大概就隻剩下FBI的幾位探員。

雖然被當作誘敵借口,但很快就被徹底遺忘在腦後的卡邁爾,在機緣巧合下,以奇妙的走位避開了所有被派去尋找他的探員,憑借自己的實力獨自走出深山。

衣衫襤褸地在路邊攔車未果,加上證明身份的證件丟失在野外,被路過的司機當作歹徒報警抓進了警局——然後終於被得知消息的詹姆斯趕來帶走。

被丟進醫院和朱蒂做了一段時間的病友後,兩人才雙雙出院,重新回歸小組。

此時距離劇目演出,不過隻剩下幾天時間。

“這段時間幾乎捕捉不到貝爾摩德的蹤跡。”詹姆斯嚴肅地道,“我實在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我們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克麗絲·溫亞德幾乎銷聲匿跡,莎朗·溫亞德除了偶爾留下些似是而非的活動痕跡,也完全不見蹤影。

“也許她在秘密策劃著一場大行動。”

——認定有問題的演出即將開幕,貝爾摩德是失了智才會在這種時候跑出來刷存在感。

她甚至沒暗搓搓地留點線索誤導FBI、或是給科涅克動點手腳,就是怕出事後牽連到自己。

但沒想到,這反而讓這群FBI覺得她在暗搓搓搞什麽大事,盯她盯得更緊了。

貝爾摩德:一群目標都找不對的蠢貨,你們早晚會後悔的!

同事們正嚴肅地分析千麵魔女未來的行動,赤井秀一卻靠在窗邊沉默不語,天空陰雲密布,仿佛昭示著猛烈的暴風雨即將席卷紐約。

他們都忽略了在其中發揮作用的另一個人。

——除了貝爾摩德,組織裏還有一名成員也在紐約。

他與對方幾度交手,危險性或許不在千麵魔女之下,但卻比貝爾摩德藏得更深,直到現在都沒有露出丁點狐狸尾巴。

那些陰差陽錯的布置,究竟到底是對方的安排,還是純粹的巧合?

……那家夥,還真是個令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的對手啊。

“你還好嗎?”

看著草野朔在接過劇本後就看著封麵發呆,麵具疑惑地問道。

草野朔:“……還行吧,大概?”

他說著便無視了眼前的消息欄,低頭看向手中的劇本。

[理智檢定:D100=94/24 失敗,San值減少1D6=2點,當前剩餘17點]

掉san嘛,掉著掉著就會習慣了。

雖然沒第一次那麽嚴重,但每當他在夢境世界多待一段時間,第二天就會發現san值掉了一點。

都已經扣到麻木了,就不是很在乎這一點兩點的——反正早晚都會掉嘛。

手指輕輕撫過封麵上讓他掉san的罪魁禍首,一枚奇異的印記。它沒有固定的形狀,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流動,但試著用手摸上去後,指尖卻隻有紙張平滑的觸感。

麵具適時道:“這是象征吾主的印記。”

[真神奇。]與此同時,係統也在和他感歎,[明明是由人類寫出來的劇本,竟然可以作為完成任務的道具。]

草野朔看麵具——以及麵具下布羅德·雷契爾肉身的眼神頓時熱烈不少。

“這種類型的劇本還能再寫嗎?我認為它對我——對我們對抗共同的敵人幫助很大!”

麵具:“……我不能保證。”

“太可惜了。”草野朔遺憾地歎息道,“那你省著點用,記得多給他幾次機會。”

麵具:“……好。”

幾天後,劇目在紐約的一家私人劇院正式開幕。

這是這出劇目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非公開正式演出。

天才藝術家的絕妙靈感、宣布不會演出第二回 的心血之作、挑選方式令人摸不著頭腦、但無一不兼具身份地位的賓客名單……

多虧那群娛樂記者發瘋式的宣傳,營造出噱頭十足的架勢,即使原本對劇目沒有興趣的受邀者,也會為彰顯身份而選擇出席。

然後,為計劃立下大功的這群娛樂記者,就在開演時被嚴密的安保無情地攔在劇院門外。

“我們對此表示強烈抗議!!”

說完,這名死死扒著磚頭的記者,被保安麵無表情地拽著雙腿拖下牆頭。

整間劇院都被布羅德買了下來,換上他親自挑選的忠誠員工——事實上,因為彩排的存在,他們才是最早觀看過整場演出的人。

這也造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這是應當被載入史冊的偉大演出!”一名女演員狂熱而癡迷地喊道。

雖然口號十分有力,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卻不太好,慘白鮮豔的舞台妝都遮不住眼下的兩塊青黑。

其他人——包括為她上妝的化妝師,卻都有誌一同地對此視而不見。

“你說得對。”另一名演員馬上應和,他眼下掛著和女演員如出一轍的青黑,眼中更是盛滿熟悉的狂熱,“我們即將創造曆史!”

狂熱的情緒像是會傳染般,迅速在整個後台蔓延,讓人們的情緒攀升到某個更加高昂的節點。

站在狂熱的人群中心,草野朔隨意地推開擋在桌前,激動得不斷顫抖的某人,端起茶杯,淡定地喝了口水。

麵具用著雷契爾的身體,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演員們都很有精神。”他說,“看來今天會有不錯的演出效果。”

非人類口中的“演出效果”,和外麵那些觀眾們想象的絕對不是同一種東西。

草野朔端起另一盞茶杯,遞給注意到他,衝過來想要狂熱地表達什麽思想的演員,在打斷對方的同時,還不忘朝麵具點點頭:“那就借你吉言。”

他由內而外地感到冷靜,眼中淡然如水,琥珀卻悄然褪去,漸漸染上純金的光輝。

樂隊對著曲譜奏響來自異界的樂曲,在一片黑暗中,幕布在觀眾眼前緩緩拉開。

舞台中央突兀亮起粲然燈光,黑發男人站在劇院此時唯一的光芒中心,微微欠身行禮。

無聲的靜默充斥在身周的空氣,他直起身,感受著落在身上每一道或好奇、或銳利、或輕蔑的諸多視線,露出一個不帶任何含義的笑容。

隻是他最常露出的、一個純粹的微笑。

[██檢定:D100=??/?? ██]

[警告,█統發██誤……██……滋滋……]

那是看過這場劇目的所有人,在尚保持著理智時,所能描述出的最後一個場景。

麵容平平無奇、一眼掃過去找不出任何可供記憶特色的男人閑適地坐在咖啡廳的露天座位,然而,他時不時看向劇院的動作卻暴露了他內心並非全然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悠閑。

槍聲呢?爆炸呢?尖叫呢?咒罵呢?

忍不住好奇與幸災樂禍的本性,小心隱藏自己的行蹤,易容後專程前來看熱繞的貝爾摩德不禁陷入沉思。

難道是她搞錯了……

科涅克其實打算用毒氣來著?

直到夜幕降臨,絡繹不絕的車流緩緩駛出安靜的劇院,貝爾摩德也沒有看到任何她所期待的場麵。

然而,在仿佛無事發生後的第二天,某位黑惡勢力頭目,被手下發現其飲彈自盡在臥室的**。

這場意外,正式揭開紐約前所未有混亂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