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瞬間萬籟俱寂。

而後是更加熱烈的爆發。

“怎麽回事?”“你那邊發生什麽了?”“我們一定要找到你!”

三個人硬生生營造出一千隻鴨子在車裏嘎嘎叫的效果。

草野朔不得不出麵叫停。

“別著急,你們這樣,怎麽還聽得到他說話?”他語調溫和地打斷三人,仿佛真的是一位溫柔的鄰家大哥哥,“讓他先說,說要緊的地方。”

正常的成年人,聽到對麵也是個才上一年級的小學生,壓根不會指望對方能分清輕重緩急。

但在場的是三名心比天高的小學生,他們反倒覺得這樣理所當然。

“對啊,柯南你先說!”

對麵一時安靜下來,柯南卻狐疑地皺起眉。

剛剛他是不是在一片嘈雜裏聽到了第四個人的聲音?

“還有其他人和你們在一起嗎?”

草野朔這回清晰地聽到了:男孩的聲音裏夾雜著剛劇烈運動完的喘息,背景音裏還有呼呼的風聲。

對方在高處,剛剛結束奔跑……

喘得這麽急,有人在追他?

步美還在高興地回答:“有個好心的大哥哥說要送我們開車回家,不過我們有說要先來找你。”

看他們多有義氣啊!

柯南不覺得,柯南隻感到頭痛。

一群沒有絲毫警惕心的小鬼,怎麽能輕易相信忽然出現的陌生人?

本來想讓三人趕緊回去找博士,但發現他們身邊還帶了個陌生人,頓時又不放心了。

誰知道對方和追他的人是不是一夥的?

柯南有心想套對方幾句話,但他這邊現在也……

“剛剛那個小鬼跑到哪裏去了?”

不遠處傳來男人粗著嗓門的大喊:“他可是清楚地看到了我們的臉,不能讓他跑了!”

他這邊也不安全啊。

聽到對方的喊聲,柯南更加小心地將自己的身體藏在樹後。

手表裏的麻醉針隻能使用一次,但對方可是有三個人……可惡!

他可以先用腳力增強鞋踢石塊砸暈一個,再用麻醉針解決第二個,但即便如此,也還剩下最後一個人。

而那三個人……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三個男人就站在不遠處,仔細地搜尋他的蹤跡。

他們都穿著純黑的衣物。柯南看在眼裏,難以避免地產生了聯想,心跳的速度一時都加快不少。

領頭的男人叉腰站在原地,口袋裏露出鼓鼓囊囊的形狀。

——他們有槍。

“大哥,我們要分頭去找嗎?”

“蠢貨!分頭了我們還要怎麽匯合?山裏這麽大,這該死的地方又沒有信號……”

“那是什麽人?聽起來好凶哦。”

後座上,捂住嘴巴,步美小聲地問道。

“說不定是壞人。”光彥也凝重地低聲道,“他們好像想抓住柯南。”

“也許是他跑到別人家的果園裏偷吃了水果……”

“這地方哪有私人果園!”

元太後麵的話被兩人合作,壓低聲音凶回去了。

作為三名小學生,他們本來沒有需要靜音的自覺,好在同車的還有草野朔。

他先及時停了車,探身湊到後座,向三人輕輕“噓”了一聲。

“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他嚴肅道,“你們別隨便出聲。”

一直溫柔微笑的人忽然板起一張臉,三人頓時感到事情有些嚴重,連忙捂著嘴點點頭。

“他現在在哪兒?”草野朔繼續輕聲道,“我們得去找他。”

在靠近基地的地方發現了陌生人,於情於理,他都應該過去看看。

步美不疑有他,連忙小聲問道:“柯南,你現在在哪兒啊?我們過去找你……”

“別過來!”

柯南猛然下定了決心,不管那個陌生人是好是壞,他們都不能過來。

害怕幾人不聽他的勸告,他有些焦躁,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千萬別過來,趕緊離開去報警,他們是——”

話音未落,一隻鳥雀落在他躲藏樹木的樹梢,卻又驚叫著撲騰著翅膀飛起。

柯南頓時暗道一聲不好。

“那裏是不是有人?”

注意到那邊的動靜,領頭的男人轉過頭,隨手點了一名小弟:“你,過去看看!”

小弟應聲向前,卻又忽然被他攔住:“大哥?”

男人將手放在腰間,裂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泛黃牙齒。

“反正這深山老林裏也沒什麽人,對吧?”

“——不如讓我試試新拿到的貨。”

他抽出腰間手.槍,毫不猶豫地向天開了一槍,驚得無數鳥雀四下奔逃。

“喂,小鬼,不管你是不是躲在那裏……”他殘忍地笑起來,“乖乖主動出來,我就饒你一命,還給你買糖吃。”

“那是什麽聲音?”元太疑惑地問,“柯南?柯南?”

而草野朔已經回到駕駛座,啟動了汽車,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鳥群起飛的方向。

“抓緊了。”他在踩下油門前提醒道,“接下來的路程可沒有那麽平緩!”

豐田飛速駛過崎嶇的山路與一個個土坡,灌木與粗糲低矮的樹枝枝杈在車身上留下一道道劃痕,三人縮在後座,在顛簸中緊緊抱成一團。

顛得他們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柯南不是要我們別過去嗎?”

“怎麽能讓他一個人麵對壞人!”

不是極度熟悉槍械的人,通常並不能精準地分辨出槍聲,加上三人初生牛犢不怕虎,就算有些聯想,也覺得沒問題。

加上大哥哥和柯南,他們可是足足有五個人!

“加油呀,大哥哥!”他們還給草野朔加油鼓氣,“我們趕緊去幫——嗷!”

草野朔慢悠悠的提醒才說出來:“說話的小心咬到舌頭。”

——他絕不是故意說晚的,嗯。

從基地出來的時就已經是下午,如今已經臨近傍晚,天色逐漸暗淡下來。

槍聲又響了一次。

這個距離,他們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同時,山上的人也能聽到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汽車轟鳴。

領頭男人頓時變了臉色:“這裏怎麽還有其他人?!”

能開車,至少還是個成年人……

下意識地握緊雙手,感受到手.槍堅硬的金屬外殼,他忽然又放下了心。

他可是有槍的人,怕什麽?

成年人有時候,可比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要識相多了,隻要稍微嚇唬嚇唬,就馬上會為了保命而束手就擒。

男人幻想著那個畫麵,不由殘忍地笑起來。

他會給識相的人留個全屍的。

“你說,我要不要先解決你這個小鬼?”

幼小的男孩被壯年男人死死用手臂鉗製,徒勞地在半空中踢騰著小腿。

不行……太、太緊了……

小孩子的力氣當然無法與壯漢抗衡,呼吸不暢,缺氧的感覺襲擊了感官。

在鉗製住他的小弟腳邊,躺著另一名小弟人事不知的身體——腦殼上的大包說明了一切。

“沒想到你還有點能耐。”領頭男人將手背在身後,“不過,現在還不是解決你的時候。”

一個小孩,又已經被小弟製住,想必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他得把注意力都放在成年人身上。

“你帶著這個小鬼去旁邊站著,別讓人一開始就心生警惕。”

雙手扒住緊緊勒著自己的手臂,男人輕蔑的態度為柯南爭取來一絲喘息的空間。

麻醉針隻有一根,他還沒有用。

他本來打算先用石塊解決拿槍的男人,然而卻意外被那名忽然走過來的跟班小弟擋住……

他的滑板沒有帶來,這具小孩子的身體,還是跑不過身強力壯的成年人。

如果將麻醉針用來脫困,他沒法解決男人手中的槍;但如果先麻醉那個男人,這個鉗製住他的又……

該死,無論怎麽選都是死局嗎?

不,無論如何都要先解決掉那個拿槍的男人。

還有由遠及近的汽車聲,那究竟是這三人的同夥還是——

視野中突兀冒出來一輛車頭凹陷、保險杠掉了大半、漆麵上滿是劃痕的黑色豐田。

柯南:“……”

由於過於眼熟,他在一瞬間震驚到失語。

男人也被這輛車嚇了一跳,如果說海上忽然出現的殘破船隻是幽靈船,這輛在傍晚忽然竄出來的黑色車輛,足以稱得上是山中的幽靈車……

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男人清了清嗓子,握著槍的手背在身後,臉上盡力做出一副想要麻痹對方的和善表情——

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

這輛車,怎麽看起來,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正思索間,眼前忽然被一片突然亮起的刺眼白光充斥——

柯南的瞳孔驟然收縮。

“砰!”

黑色手.槍脫手而出,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而體格健壯的男人不能說是像斷了線的風箏,至少也是個被丟出去的沙包。

車裏的三名小學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噓。”草野朔回過頭,眼中的琥珀色在昏暗的傍晚映出莫名的淺淡光暈,“在車上待著別動。”

被這樣注視著,三人下意識地點點頭。

“——嗷!”

率先反應過來的柯南一咬牙,狠狠地咬在製住自己的手臂上,那名跟班小弟痛叫一聲,下意識鬆開手。

草野朔開門下車時,正看到柯南蹲在被撞飛的男人身邊,神色緊張地試探對方的脈搏,接著明顯鬆了口氣。

對方還活著,隻是暈了過去。

暫時放下心,柯南又連忙去找飛出去的手.槍,卻猝不及防對上黑洞洞的槍口。

“別過來。”

僅剩的一名小弟握住槍,緊張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別過來……再往前我就要開槍了!”

柯南皺著眉頭,順從地後退幾步,同時試著說服對方:

“剛剛開槍的一直都是你的老大吧?開槍與否,罪行也有不同,現在放下手.槍,你還有救……喂、等等!你做什麽!?”

他震驚地看著草野朔像是沒看見對方手裏的槍似的越過自己,緩緩走向舉著槍的男人。

毫無疑問,隨著青年一步步靠近,原本衝著柯南的槍口轉而對準了草野朔。

“我說過……”對方咬著牙道,“別過來!”

草野朔頓住腳步,直視著男人的雙眼。

以為他明白此時不能輕易激怒對方,柯南鬆了口氣。

防止刺激到男人開槍,他不能當著對方的麵打電話給警察,還好之前留著麻醉針沒有用,可……

現在這種對峙的局麵,一旦使用麻醉針,他就很有可能在草野朔麵前暴露。

柯南看向背對著他的青年,一時之間陷入猶豫中。

這家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一直舉著槍,不覺得累嗎?”

草野朔忽然開口道:“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麽?是害怕我,還是害怕一個一年級的小孩?”

男人神情一滯:“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在胡說什麽!”

“既然不怕,那就麻煩回答一下問題吧,比如,你們是來做什麽的?”他平靜地問道,“這樣的深山,好像也沒什麽值得持槍搶劫的東西?”

柯南勸阻的話已經到了嘴邊,聞言又咽了下去。

對方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這三名身穿黑衣的男人,到底和打暈他喂藥的那兩個黑衣人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