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仿佛被貝爾摩德下了最後通牒, 草野朔仍然不緊不慢,甚至滿足了三次元太再來最後一份的要求,才算結束這次請客。
離開餐廳時, 草野朔用眼角餘光打量過出口周圍。
距離對方接近自己,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餐館入口門可羅雀, 聲稱會在外麵等著他的貝爾摩德,此時毫無蹤影。
草野朔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少年偵探團明顯還沒玩夠, 在隊伍裏唯二兩名成年人的雙重縱容下,一行人剛出餐廳, 又立刻轉戰剛重新開業的東都水族館。
“好不容易來玩一趟。”草野朔道,“不把項目都玩一遍怎麽能行?”
真正的小學生們對這句話深以為然。
他們來的時機很巧, 上一場表演剛剛結束, 下一場表演還在準備, 少年偵探團的三人拉著庫拉索,歡呼著搶占了前排的好位置。
他們轉過頭, 興高采烈地揮手:“快來——”
從組織成員在附近出沒的驚惶中回過神, 看著笑得十分柔和的庫拉索,灰原哀忽然領會到幾分草野朔的意圖。
“你該不會是覺得,孩子們可以感化她……”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會錯了草野朔的意。
這種天真的想法, 連她都清醒地知道不可能, 為什麽對方還會這麽想?
草野朔攤開雙手:“也不要這麽絕對嘛, 萬一呢?”
灰原哀有些懊惱自己先前的退讓:“這些人絕對不能輕信……”
“這不是輕信。”草野朔眨眨眼,“我隻是打算給她一個機會,看看在我樂見其成的結局裏, 她更想選擇哪種。”
如果他不知道劇情,此刻當然也是堅信組織成員絕對不會被感化的那種人,但誰讓他有了這個優勢呢?
不好好利用一下,豈不是很對不起朗姆對他的看重。
灰原哀並沒有完全放下心:“剛剛那個組織成員……”
先前感覺到的那股危險氣息,令她感到從骨頭縫裏滲進來的絲絲寒氣。
那個女人極度危險,她不相信對方在製造那樣的接近機會後,會什麽也不做就輕易放棄。
草野朔並不是很在意這個:“這個啊,放心吧,比起在這裏空耗時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算算時間,國外的三名臥底應該已經被盡數解決,琴酒一行人也該搭乘上回國的飛機。
在他們回來之前,貝爾摩德除了監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把另外兩位短信上出現名字的人,“帶”回來。
在組織裏一直單打獨鬥,對此事幾乎完全不知情的基爾,在接到要求她立刻離開電視台的命令時,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命令不可違抗,她深吸口氣,避開電視台同事們的視線,來到此時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
“不好意思,基爾,能麻煩你……”
含笑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聽起來卻與往常有些許微妙的不同,基爾心中一動,還未曾捕捉到什麽一閃而逝的想法,冰冷的金屬管毫不留情地抵在她後心。
“先把雙手舉起來嗎?”
“……貝爾摩德。”基爾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你什麽意思?”
回答她的是槍械上膛的聲音。
“我想,你自己應該心知肚明。”
當然,碰見這樣的情況,每個臥底都會心知肚明——心知肚明,自己究竟該做出怎樣的應對。
基爾冷笑:“我知道什麽?我隻知道我按照命令來到指定地點,迎來的卻是你的威脅。千萬別讓我發現,最後這隻是你的私下行動。”
“拖延時間是沒用的,裝傻也一樣。”貝爾摩德不為所動地哼笑兩聲,“等時間一到,你——我們都會知道真相,至於現在……你最好乖乖聽話,小姐。”
心知辯駁無用,基爾緩緩舉起雙手,緊接著,冰冷的金屬貼上她的肌膚。
“喀嚓。”
是手銬上鎖的聲音。
在心中思索對方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身後貝爾摩德已經接起了一通電話。
“已經搞定了一個,當然,另一個也不會是問題。”
“那個男人的身份?”
基爾敏銳地覺察到,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貝爾摩德的語氣和先前有極其細微的差別。
“誰知道呢,我可沒那個閑工夫。”她勾起唇角,“懈怠?你這樣說可真令我難過,也不知道我現在這樣忙著四處奔波,究竟是為了誰的命令……”
“總之,我很快就會把他們兩個帶回去,琴酒,你要是真的這麽好奇……”
“等你回到日本,可以親自去看看。”
掛斷電話,貝爾摩德幾乎抑製不住聲音中溢出的冷意。
科涅克那家夥,真以為拿著一個把柄,就能威脅她一輩子?
如果草野朔知道她此時所想,一定會先眨眨眼,然後露出無辜的表情。
這可真是冤枉。
“走吧,基爾。”她頓了頓,恢複了往常的笑容,“我們還要去再去接一個人呢。”
……
“剛剛的表演好好看……”
離開水族館時,三個小孩子還在嘰嘰喳喳地和庫拉索討論剛才的表演,手中還揮舞著先前在遊戲拿到的小海豚掛件。
而剩下的三人,除了草野朔之外,柯南和灰原哀可沒有任何觀看表演的閑心。
“時間差不多了。”灰原哀忽然停下腳步,“我們是時候該回去了。”
原本熱鬧的小學生們一僵,氣氛立刻冷卻下來。
“什麽嘛,這才剛到下午,甚至還沒到晚上……”
元太剛試圖辯白幾句,灰原哀一瞪眼,後麵的話頓時就被咽了回去。
“江戶川和……這位先生,他們會將這位姐姐送去醫院。”她不容置疑地道,“我會帶著你們回米花町,把你們一個個全都送回家。”
小學生們看灰原哀真的生氣了,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隻偷偷摸摸地看了看草野朔,希望大叔能再幫忙求求情。
然而,草野朔也隻是在一旁背著手,沒有半點要站出來的意思。
時間的確差不多了,琴酒這時應該已經回到日本,不管他下飛機後會先奔著哪邊來,這群小學生都不應該再摻和進來。
“天色很快就要黑下來了。”他笑著說,“而且,園區醫生先前囑咐過,這位小姐最好還是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們也可以陪姐姐去醫院……”
灰原哀猛然拔高聲線:“現在,立刻跟著我回去!”
她很少這麽對孩子們發火,三人頓時噤若寒蟬,乖乖地跟在她身後,一步三回頭地向庫拉索揮手告別。
庫拉索同樣揮手和他們告別,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任何挽留的話。
等孩子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轉過身,在疑惑地看了一眼還留在這裏的柯南後,終於第一次正麵看向草野朔。
“這位先生。”她有些猶疑,又有些堅定,“你是不是……認識我?”
希望她恢複記憶的時候,也能對他這麽友善。
草野朔並沒有急著回答:“借一步說話吧,小姐。”
他若有所覺地看了一眼摩天輪的方向。
柯南插話問:“要上摩天輪嗎?”
但凡見過庫拉索在上麵症狀發作的模樣,再結合她失憶的症狀,即便不清楚具體原理,也能很快推理出,讓她恢複記憶的關鍵就在摩天輪。
所以在原作裏,摩天輪才會像東京塔一樣慘遭掃射。
草野朔卻搖了搖頭。
“那裏已經不安全了。”
說完,不管這句話給柯南造成了多少震撼,他率先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安全?
柯南在跟上他腳步的同時,遠遠打量著摩天輪的方向。
表麵上看起來……遊人如織,一派安詳。
但仔細打量的話,就會發現,似乎有一些遊客打扮的人,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通往乘坐摩天輪的入口。
為了防止引起他們的注意,柯南連忙收回視線,悄聲問道:“他們是什麽人?”
草野朔也偏過頭,隨意向那邊瞥了一眼。
隨即聳聳肩:“誰知道。”
庫拉索的眼神落在柯南身上,一路上保持著溫順與沉默,和他們七拐八繞,最終來到一處偏僻的倉庫。
麵對緊閉的卷簾門,草野朔蹲下身,動作熟練地掏出一根鐵絲。
柯南:“……”
將門打開後,裏麵卻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四處飄浮著灰塵,集裝箱整齊地堆放在牆角,地上不可避免地散落著包裝的碎片。
等三人都走進來,草野朔將門關上,在室內徹底落入黑暗之前,柯南打開了手表上的照明。
“都坐。”草野朔自然地就像是回自己家,找了張紙墊在地上,大大咧咧地盤腿坐下,“不用拘束。”
庫拉索見狀,有樣學樣地也拿過一張包裝紙,頓了頓,先墊在了柯南身下。
然後才又給自己拿了一張。
柯南一下頓住,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猶豫半晌,接受了她的好意,乖乖在紙上坐下。
他忽然莫名覺得,這氣氛一點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劍拔弩張。
搖搖頭,將這個想法甩出腦海,柯南憂慮道:“如果摩天輪的入口被人守住,我們就沒法過去……”
那庫拉索怎麽恢複記憶?
聞言,草野朔從容地自大衣口袋裏掏出一隻紙盒。
柯南:“這是……”
“這是你拜托我帶著孩子們贏回來的特別紀念品。”庫拉索忽然道。
這個答案出乎柯南預料,他當時注意力都在草野朔和灰原哀身上,的確沒關注遊戲攤位……
他當時以為對方是要用代打當借口,以此接近他們啊!
在柯南和庫拉索目光灼灼的注視中,草野朔將盒子拆開,將幾根細長的、做成手電模樣的塑料燈管一一取出,放在他們中間。
接著拿起其中之一,按下開關。
啪。
幽幽紅光落在那張小醜麵具上,顯得那張烈焰紅唇愈發血腥。
柯南卻已經迅速有了聯想,他連忙取出口袋中的色卡。
色卡的張數,與這些燈的顏色,恰好一一對應。
他頓時恍然:“你早就知道……”讓庫拉索恢複記憶的關鍵,就在於摩天輪前的那些霓虹燈。
而眼前這些……
“東都水族館招牌摩天輪霓虹燈1:100開業限定版限量紀念品。”草野朔平淡而快速地念完上麵的名字,“不會好好享受遊樂園的人,目光就隻會停留在那座摩天輪上。”
……感覺好像和什麽人一起隔空被嘲諷了。
庫拉索:“那個遊戲比之前的難一點點。”
草野朔點頭:“店員說,一天來下都沒人能贏走一套,他們已經在考慮過兩天降低難度了。”
合著當時真的是來找人代打的啊?
柯南忍不住問:“那要是沒贏到呢?”
聞言,草野朔隨手將身後的紙箱拉過來,微微傾斜一定角度,露出裏麵的內容物。
——完全相同的十幾個盒子,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紙箱中。
怪不得剛才開鎖和關門的動作都那麽熟練……
這家夥早就已經提前踩過點了!
柯南:“所以當時……”
草野朔:“對,就是以找代打的名義接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