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還算繃得住, 但事實上,在對視的一刹那,柯南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險些把他從椅子上拍下來。

額頭隱隱冒出冷汗, 從不知何時起就被悄然注視的驚恐占據上風, 甚至有一瞬間門壓過理智, 讓他覺得對方肯定會做出殺人滅口這種舉動,下意識將手裏的信紙與照片背在身後。

草野朔沒有說話,柯南甚至不知道對方從何時開始就已經站在了門口。

是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將他從這種緘默的困境中拯救出來:“很抱歉打斷你們, 但是,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白馬探從門框邊探出身子, 疑惑地看向兩人。

“我也不知道。”草野朔慢悠悠地道,“也許,我是在等對方先開口——鑒於我才剛剛找到這裏。”

柯南下意識複述:“剛找到這裏?我以為你在那裏站很久了。”

“是的, 這點我可以證明。”白馬探點頭道, “我也是剛剛才遇到草野先生。”

那隻時而威風凜凜、時而莫名焦躁的老鷹並沒有跟在他身邊。

注意到柯南打量的視線, 他禮貌地笑了笑:“我讓華生去找其他人了——分頭在別館裏探索了這麽久, 我想,我們是時候互相交換一下情報。”

“至於自稱不討小動物喜歡的草野先生, 隻好由我來親自通知。”

聽到對方這仿佛抱怨一般的話,草野朔無辜地攤開雙手。

白馬探無奈地歎了口氣:“還好草野先生不怎麽難找……我在華生爪子上綁了說明信息的紙條, 讓大家都到餐廳門前的走廊集合,這樣應該能把恰好錯過的概率降到最低。”

柯南將照片和信紙一股腦揣進口袋,跳下椅子跟著他們出門。

同行的另外兩人好像都不怎麽著急, 慢悠悠地在走廊裏散步。等他們來到約定的位置,茂木遙史等人早已經等在那裏。

“辛苦你了,華生。”白馬探走上前,與草野朔拉開距離的同時, 伸出手臂接住又開始焦躁的老鷹。

“站在這裏的就是全部了嗎?”茂木遙史看了一眼沒有任何離開傾向的老鷹,“可少了不少人啊,千間門大姐去哪兒了?”

“還有大上先生,以及那位女仆石原小姐。”槍田鬱美補充道。

毛利蘭擔憂道:“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白馬探詢問地看向手臂上的老鷹:“華生?”

老鷹不會說話,它扇動著翅膀,爪子朝遠離草野朔的方向挪了挪,卻的確沒有再起飛離開的意思。

“這下事情可大條了。”茂木遙史無奈地說,“一下子減員三人,這棟別館有這麽危險嗎?”

“也說不定是偷偷藏起來了呢。”槍田鬱美勾起唇角,她轉頭看向白馬探,“少爺,你不是追著千間門女士和女仆小姐離開的嗎?”

毛利小五郎像抓到破綻一般,立刻附和道:“對啊!還有那邊那個小鬼,千間門女士是去找你的吧?”

“哎呀,這可有點不好解釋了。”白馬探雖然這麽說著,表情看起來卻完全沒將事情放在心上,“草野先生,你怎麽說?”

“千間門女士的確追上我,問我要不要一起探索。”草野朔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直接拒絕了她,然後就徑自轉身離開,不知道後麵的事也很正常吧。”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吧?”

草野朔滿臉不在乎的表情:“是的,你也可以選擇不信。”

毛利小五郎一噎,隨即轉頭看向白馬探:“那你呢?”

“看來這下嫌疑徹底來到我身上了。”白馬探微笑著向他點頭示意,“事實上,我的確追著兩位女士的步伐離開……也正因為如此,我有幸見到了草野先生轉身離開的場景。”

槍田鬱美輕笑一聲:“雖然自己被當作是嫌疑人,卻恰好可以證明別人的清白……你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呢,少爺。”

“也不能這麽說。”白馬探道,“事實上,草野先生明明可以和我互證的,對吧?”

“雖然在命運的分岔路口,我選擇跟在兩位女士身後,但很可惜,我接下來馬上就不小心失去了她們的蹤跡,隻好回去找草野先生。”他轉頭看向草野朔,“而草野先生明明發現了我,卻裝作不知道一樣戲弄了我整整一路……漂亮的外表下,意外地隱藏著惡劣的性格啊。”

所以,這就是對方口中所謂的不難找……柯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完全就是跟了一路吧!

草野朔神色自然:“過獎。”

“說到這個……”茂木遙史打斷他們,“不是說要交換情報嗎?既然他們三位遲遲不來,我們就姑且先開始吧。”

“可是……我們不用去找他們嗎?”毛利蘭有些發愣,“假如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太為他人著想的話,可是很容易被反過來利用的啊。”槍田鬱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先來吧,我們在棋牌室附近的鋼琴房……”

幾人站在走廊中交換了現有的情報,柯南猶豫了一下,在拿出紙片和信紙的同時,將照片也一同拿了出來。

“這是……我在書房找到的。”他小小地撒了個謊,將組織的存在從裏麵摘了出去。

“哦哦!”茂木遙史立刻道,“這不是跟我看見的那幅畫很有聯係嗎!”

他帶著眾人來到那幅畫的麵前,走前前麵的幾人一眼望去,幾乎全都為畫中女人超凡脫俗的美麗而感到震撼。

毛利蘭喃喃道:“好漂亮……”

“是個美人呢。”槍田鬱美低聲道。

“不管看幾次,這位名叫依蘭達的小姐都是那麽美麗!”毛利小五郎感慨道,“如此漂亮的美人,說什麽毀壞——”

“——這種虛偽的東西,果然還是毀掉比較好。”

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毛利小五郎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

他頗為僵硬回過頭,隻見黑發青年麵無表情地站在眾人身後,金色雙瞳中流淌著難明的情緒。

“是說紙片上的那句話吧?”白馬探反應極快地打圓場,“‘虛偽又可笑’,‘毀壞它,你將見到女神的真容’——也就是說,依蘭達很有可能就是紙片裏提到的那個‘女神’。”

“‘毀壞’究竟是怎麽個毀壞法?”茂木遙史說,“我也考慮過這種手段,但對於一幅畫來說……是潑水,還是火燒?亦或是幹脆砸爛?”

“我投潑水一票。”槍田鬱美冷靜道。

“在一個主要由木質結構構成的別館裏放火……”白馬探也道,“我也比較傾向於先潑水試試看。”

“那我也投潑水一票吧。”茂木遙史看向草野朔,“這位小哥你呢?”

“我覺得都可以。”草野朔忽然笑起來,“說不定,隻要達成‘毀壞’的條件就好了?”

“那就四票了。”茂木遙史豪爽地道,“現在是四對三,我去接幾杯水。”

“我也去幫忙好了。”白馬探道,“現在這種情況,的確不適合再單獨行動——而且還有華生可以幫忙傳消息。”

毛利小五郎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不敢相信幾人就這麽雷厲風行地決定了毀畫的方式。

——他們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還是別掙紮了,大叔。”柯南斜眼看著毛利小五郎,心想對方還是改不了這個老毛病,“……反正你也爭不過就是了。”

毛利小五郎眉毛倒豎,張口想說什麽,忽然後背一涼,緩緩轉過頭,迎麵就看到毛利蘭黑著臉朝他微笑:

“爸爸……”

他一縮肩膀,立刻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柯南無語地移開視線,眼神不自覺瞥向草野朔,卻見對方正在站在畫前,無言地與畫中女人互相凝望。

這次,他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情緒:

——那是一抹極度隱晦的厭惡。

望著畫幅,夢中那張模糊的臉蛋開始變得清晰,直到最後與麵前依蘭達的樣貌完全重合。

虛偽……

他的確這樣認為。

這是一張虛假的麵容。

虛幻構築的美麗下,隱藏著無法為那張漂亮皮囊的愛慕者所接受的真容。

去接水的兩人沒有耽誤太多時間門,很快就帶著裝水的盆回到房間門。盆中水麵上漂浮著幾隻高腳玻璃杯,顯然是為了分發給眾人當作潑水的工具。

“毀壞名畫……好吧,這幅沒有畫師署名的作品也稱不上名畫,但這種事我還的確是第一次幹,這比卷入Mafia的槍戰還要有意思。”茂木遙史興致勃勃地問,“誰先來做第一個?”

槍田鬱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先把畫取下來嗎?”

在兩人說話間門,草野朔已經走上前,向茂木遙史手中的水盆伸出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拿起一隻玻璃杯時,隻見青年忽然劈手奪過水盆,連水帶杯子,徑直向牆麵一個暴扣!

“……喂!”茂木遙史不甘心的抗議終究是落在了動作後麵,“你這樣會讓我們很沒——”

——沒有參與感。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下一刻,畫像裏的美麗女人在眾人的注視下,轉動了她那對明亮灰色的眼珠。

依蘭達緩緩張開她莊嚴的嘴唇:

“——你不該這樣對待我。”

她的聲音柔和又清亮,如同她的麵容一般,帶著股令人著迷的魅力。

“你說得沒錯。”草野朔隨手丟開水盆,朝她笑了笑,“我該換個更合適你的方式才對。”

他像是早有準備般從腰間門抽出一把匕首,淩厲地刺入畫像臉龐中央。

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門破碎,在還未反應過來的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張臉泛起一陣劇烈的漣漪。

她曼妙的身軀扭動了幾下,色澤油潤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嶙峋的鱗片;那雙灰色的眼睛仍注視著眾人,但變得越來越大,直到將眼皮完全撐開,徹底看不見為止。

無論是油亮的秀發,還是秀麗的薄唇,這些都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寬大兩倍不止的顴骨,以及分叉的舌頭。

——隻需摧毀它,女神便顯露她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