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明美那一棍子最終還是沒能敲到這名年輕人身上。
她倒是緊繃著表情, 舉起手中的登山杖就要砸下去,嚇得對方腿一軟,撲通一聲再次跌坐在地, 下意識地扯開嗓子繼續叫道:
“請、請饒我一命!山姥大人——!!”
草野朔不忍直視地別開視線,卻聽聞金屬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響,再轉頭一看, 安室透正將手中的登山杖橫在年輕人身前。
“別這樣,我看他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人……”他微笑著解釋道, “他之前大叫著‘救命’跑過來, 說不定是看到了什麽。”
“沒必要這麽警惕,畢竟,我們也隻是幾個普通的登山客而已。”
他在末尾加重了讀音, 顯然在暗示兩人, 他並不想將真實身份暴露在這個年輕人麵前。
宮野明美甩了甩手, 詢問地看向草野朔。
“啊,我還以為你是最警惕的那個呢……既然你都這麽說了, 那我當然也沒意見。”草野朔無所謂地聳聳肩, 走到正瑟瑟發抖的年輕人麵前,“喂,還沒反應過來嗎?”
對方縮在地上,雙手抱頭:“嗚哇——!!”
草野朔上下打量著年輕人,雖然他看起來身材瘦小, 但作為一名成年男性,顯然也不是他這個力量30的調查員能單手毫不費力地拎起來的。
他隻好遺憾地放棄直接拎著對方的衣領子將他提起來的打算, 無奈地道:“今晚的天色並沒有暗到那種程度吧?”
到底怎麽把三個大活人認成山間妖怪的啊!
安室透十分貼心地蹲下身, 好言好語地勸道:“這位先生, 很抱歉嚇到你, 但我們也沒有惡意,隻是最近周圍的山上都不安全,大家都有些警惕過頭……”
這家夥可真會裝好人。
草野朔一邊雙標地腹誹,一邊同樣蹲下身,溫聲道:“真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剛剛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
“這位與我們同行的柔弱女士,她也不過是出於自衛,才拿起手邊唯一能用的東西當作武器防身,看到你朝她那邊跑過去,被嚇到才揮舞起棍子……”
安室透不禁為之側目。
聽從指令,毫不猶豫一棍子敲下去的宮野明美:“……抱歉,先生。”
她也蹲下身子,將登山杖放在一旁,將聲音放軟,柔和地安撫道:“我們並不是什麽妖怪,隻是三名路過的登山愛好者,並不會真的傷害你。”
安室透:“……”
他一時之間有點弄不清楚,宮野明美究竟是本性如此,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被三人團團圍住,眾星拱月地享受了與先前截然相反待遇的年輕人愣愣地抬起頭:“……你們真的不是妖怪?”
他甚至還維持著雙手抱頭的滑稽姿勢。
宮野明美溫和地點點頭:“當然是這樣。”
年輕人進一步確認道:“也不會傷害我?”
“那是違法的事。”安室透掛著微笑,“我們都隻是遵紀守法的普通人而已。”
“那、那個貢品也——”
草野朔拎起地上的登山杖,猛地刺進泥土中:“你是什麽人?大半夜跑到山上來做什麽?”
左看右看也沒人扮紅臉,他隻好裝作不耐煩的模樣,抄起家夥自己上。
“如果回答得太可疑,我就直接報警——”
“嗚哇——!我的名字是山村操!”登山杖的杖尖因慣性深入地麵幾寸,明明隻是普通的現象,對方卻馬上又被他嚇到,大聲交代起自己的背景,“大學畢業後正在準備國家公務員Ⅰ類考試夢想是能夠成為一名警察真的不是壞人請你們千萬不要報警——!”
安室透詭異地沉默下來。
“哎呀,理想是成為警察啊。”草野朔涼涼地接話,“真偉大,我相信有這樣夢想的人,是一定不會成為壞蛋的。”
山村操,他對這個名字……十分有印象。
未來的群馬縣縣警,出場半年就升任警部,僅從升職速度上來說十分前程遠大,但辦案能力拉胯得能與毛利小五郎相媲美,甚至還被對方吐槽過是“笨蛋刑警”的程度。
本人還十分膽小,在第一次來到案發現場辦案時,竟然被死者的屍體給嚇得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總之,原著裏警方的明麵辦案能力已經很一言難盡,而眼前這家夥更是其中業務水平底層的存在。
“是啊!你也這麽想沒錯吧!”
此話一出,山村操頓時便丟掉了害怕之心,像是找到知己一樣興奮地握住草野朔的手。
“成為警察真的是超·級帥氣——!為了達成這個夢想,雖然沒有上成警校,但從大學畢業後我就一直在準備公務員考試……”
草野朔:“……嗯,對,沒錯,就是說……你一定要坐在地上說話嗎?”
他借機將山村操從地上拉起來,接著不動聲色地便抽出手,在身旁的樹上蹭了蹭沾到的泥土。
“能遇到活人真是太好了。”山村操還在熱淚盈眶地感慨,“在遇到你們之前,差點以為我就要死了,還想著死前一定要想辦法報警……”
“不、等等……這樣說,我本來也是要報警的?”說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在身上四下摸索著,“我的手機呢……啊!逃命的過程中好像不小心把手機弄丟了……”
草野朔這才抬眼問道:“你遇到什麽了嗎?”
“我在山上碰到了妖怪!”山村操毫不猶豫地哭訴道,“怪不得周圍的山上每過幾天就會發生命案,原來山裏真的有妖怪!!”
……說實話,如果沒有剛剛那一出,草野朔是會將他的陳詞當作尋找怪物的線索的。
但親自經曆了誤認的烏龍後,他對山村操的證言著實有些不敢恭維。
“是什麽樣的呢?”他耐著性子探尋道,“畢竟你也把我們錯認成妖怪過,說不定之前也是認錯呢?”
讓他這麽一說,山村操激動的情緒立刻平靜下來,原本篤定的態度也有些遲疑起來。
“這、這樣說,好像也沒錯……”他猶豫地回憶著,“但是……我看到的那個黑影……會是人類……嗎?”
“你詳細講講剛才的遭遇,我們幫你判斷判斷也行。”草野朔勸道,“警察也是很忙的嘛,萬一弄錯了豈不是讓他們白跑一趟?”
山村操十分輕易地就被他說服了。
從剛才開始,安室透就一直詭異地沉默著,目光落在正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剛才驚心動魄遭遇的山村操身上。
……這就是日本警察未來的希望嗎?
入職多年,安室透自然而然地會將還在學習的警校生、以及通過考試入職的學生當作是自己的後輩。
即使山村操還在備考,他看對方的眼神也不自覺帶上些考察性的審視,頓感心情複雜。
再對比黑衣組織這邊,宮野明美似乎是被科涅克一直帶在身邊培養。
就連那家夥自己,如果僅僅隻看他的入職年限,也可以稱得上是剛補充進組織的新鮮血液。
安室透:……消滅組織果然任重道遠。
等他收拾好複雜的心情,山村操已經在草野朔不動聲色的引導下,將自己的底細兜了個底朝天。
“所以,你是被人騙上山來的。”
草野朔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嗎?”
“那個,我隻記得他是個不良……”山村操撓撓頭,“看起來好像還沒成年的樣子,慌慌張張地求我幫忙,而且還說已經被其他成年人冷漠地拒絕過多次……”
所以就頭腦一熱答應下來,等衝上山才想起來害怕是嗎?
草野朔吐槽道:“那個時候你怎麽沒想到報警呢?”
他幹脆地說出了安室透出於謹慎,很想說但無奈不好說出口的話。
“呃,我記得我好像也說過……”山村操看起來更加迷茫,“但是他說警察都忙著追什麽犯人,沒有警力分給這邊……”
也太好騙了!
安室透十分懷疑,他真的能順利通過公務員考試嗎?
不過,通不過考試,無法成為警察,對他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
山村操還不知道某位公安頭子已經在心裏對他暫時做出“可能不適合成為警察”的評價……同樣未嚐不是一種無知無覺的幸運。
說起不良,草野朔難免想到赤樹旅館內遇到的那個試圖挑釁他的小屁孩,很難不認為這件事同樣是那群人暗中搞出的小動作。
這就是泥參會的調查方式?
先前死去的都是些幫會成員,他們此舉應該是想試探一下,犯下凶案的凶手是否在針對他們幫會?
“而你剛剛遇見的所謂妖怪……”草野朔難得有些不確定地道,“在山林間跳躍著一閃而過的黑影?”
連正臉都沒看到就跑了?
“沒錯!”山村操又激動起來,“我看到影子後拔腿就跑,那妖怪試著追了我一段,我在奔跑的過程中不小心弄掉了手機,隻好大喊一聲救命……然後它好像……就放過我了……?”
草野朔:“……”
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沒法判斷真假的證詞——雖然明白對方說的是真的,但根本不能確定是不是假的……
“我們順著你來時的路線返回看看。”他無情地宣布,“你,和我一起去。”
山村操頓時驚恐地看向他:“可是……”妖怪可是會吃人的啊!
草野朔歎了口氣:“要成為警察,這點協助調查的覺悟總該有吧,想想你是因為什麽才誕生的這個夢想啊!”
“是、是因為——”山村操緊張地大聲道,“是因為藤峰有希子演的那位女刑警是在是太帥氣了——!!”
不放心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和組織成員單獨行動,本來要出言打斷的安室透:“……”
算了,這家夥,肯定無法通過考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