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東城區有其他犯罪集團鬧出不小的亂子,又疑似出現那位通緝犯的身影,FBI原本放在貝爾摩德上的精力被迫分去不少。

“某些議員不喜歡會鬧出亂子的人。”

貝爾摩德這樣諷刺地評價道,她向來有渠道從上層獲取些不那麽好得到的消息。

無論如何,在某些人看來,是FBI試圖封鎖東城區的舉動造成了這樣的動亂——那他們就得負責解決這件事。

雖然很惡趣味地想要給對方來一出抓捕黑衣組織成員與拯救普通民眾的道德抉擇難題……

但貝爾摩德如今也沒什麽空閑。

銀發殺人魔可能來到洛杉磯的消息令民眾有些人心惶惶,然而在好萊塢,仿佛絲毫沒有被這些事影響,四處仍呈現出一種紙醉金迷的狀態。

作為剛剛才在機場第一次公開於電影片場之外的地方露麵,繼承了知名女影星風采的唯一女兒,哪怕沒向媒體吐露一個字,克麗絲也在這兩天的洛杉磯日報頭版獨占鼇頭。

這也導致,才剛剛來到洛杉磯兩天,她就收到了好幾個宴會的邀請。

——總有那麽一兩個,出席後能的收益會讓貝爾摩德也難以舍棄。

“這段時間,我會讓莎朗暫時稱病。”她點燃一根纖長的女士香煙,“現在是克麗絲活動的最佳時期。”

灰色的煙霧給她的麵容蒙上一層朦朧的麵紗,草野朔看了她半晌,問出一個對他自己十分重要的問題。

“克麗絲這個人設有經常吸煙的習慣嗎?”他象征性地舉著筆記本與圓珠筆,“我沒有這個習慣,很難做到這點。”

貝爾摩德在氤氳的煙霧中瞥了他一眼:“試試看?吸煙會讓你多出一種成熟的吸引力,男孩。”

草野朔:“哦,我不想得肺癌。”

“……你敢在琴酒麵前說這種話?”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幹嘛給自己沒事找事呢?”

給琴酒臉上留道印子可比光跟他打嘴炮刺激多了——好吧,雖然這個刺激他原先也並不是很想要。

貝爾摩德恨恨地將香煙掐滅在窗台。

“保險起見,我會先負責前半場的主要交際。”她放棄這個話題 他們剛走到主宅前的庭院,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便帶著身後的管家迎上來——看模樣,正是這次宴會的主辦者。

“也沒想到,您會選擇優先出席我的晚宴。”

雖然口中這麽謙虛著,但看對方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自得模樣。

貝爾摩德顯然對這種交際場麵十分嫻熟:“我想,大多數人都會對您的晚宴趨之若鶩。”

她在寒暄的同時,順勢將手從草野朔那兒抽了回來。

“我剛剛有些暈車。”她歉意地解釋道,輕輕拍了拍草野朔的肩膀,“就借用了您的女仆一會兒。讓她帶我四處走走。”

“謝謝你,好姑娘,回到你的崗位上去吧。”

“哪裏,這是她應該做的……”

男人半點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樂嗬嗬地陪著她進了主宅,而草野朔在管家無聲的示意下,暢通無阻地從側門進了偏廳。

工作的後台就如他想象中一般忙碌,在這種場合下,幾乎是逮著誰得空就讓誰補位,幾乎沒有閑聊的機會。

侍者們都忙得腳不沾地,沒有人注意到他剛從外麵回來,更沒有人在乎他剛剛做了什麽。

當然,這也跟草野朔沒露出任何違和的破綻有關係——但凡有一點心虛鬼祟之意,他可能就被不知道在哪裏的主管揪出來問話了。

侍者這活也不好幹啊。

“你現在有空?”

正想著,他便被人拽住手臂,在他點頭以後,馬上將一個托盤遞過來。

“你去會場接班,注意別冒犯客人。”對方簡單吩咐完他,便又提著裙擺匆匆離去。

草野朔對自己是在前台還是後台工作沒什麽意見,反正他隻需要在中場時想辦法脫身就好。

有侍者在他手中的托盤裏放上幾杯香檳,他隻要負責在客人招手時,走過去讓他們拿上一杯,或是聆聽客人的要求並及時帶來他們需要的東西。

本質上,從服務層麵來看,和他之前在中尾宅幹的活沒什麽兩樣。

草野朔頂著那張隻能稱得上是清秀的易容,穿梭在一眾明星中,顯得尤為不起眼。

沒遇見什麽麻煩,也沒出什麽意外,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第一次參加宴會的金發女郎——克麗絲·溫亞德身上,這種結果絲毫不令人意外。

無論被奪去風頭的其他人內心怎麽想,至少都營造出一種言笑晏晏、賓主盡歡的氛圍來。

“真無聊……無聊的宴會,無聊的人,偏偏卻都這麽熱衷於此道。”

一個聲音突兀地抱怨道,作為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在遠離焦點的地方顯得尤為刺耳。

有零零散散幾人隱晦地向這裏投來視線,卻在看清出聲的男人後,紛紛了然地移開視線。

種種現象都在說明,這位像條鹹魚一樣癱倒在沙發上的年輕男人,壓根不是什麽好伺候的對象。

但即便如此,也不時有人離開會廳另一側的中心,專程跑到這個角落與男人打招呼。

然後要麽被冷漠地無視,要麽被諷刺上幾句後不得不狼狽地告退,草野朔站在一處不遠不近的長桌邊,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稱呼對方為“雷契爾先生”。

看貝爾摩德遲遲不過來向男人打招呼以這個女人趨利避害又死命維護自己形象的風格……

草野朔幸災樂禍地想,看來姓溫亞德的和這位雷契爾先生也沒那麽熟。

“喂,你!”

癱在沙發上的男人無聊地巡視一圈,很快向站得最近的草野朔招了招手。

他端起托盤上的香檳,幾乎是仰頭盡數倒入口中,再將空杯子放回托盤上,砸了咂嘴。

“酒也一般。”

再怎麽罵都不關他事,草野朔隻用維持職業性的微笑。

“我就不該來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他繼續抱怨道,壓根不在乎有沒有人附和,“無聊會扼殺我的靈感,真是糟透了,好萊塢壓根沒有人能撐得起這部劇本!”

這部劇本,當然,在記住這個名字以後,草野朔很快從記憶中找到這條消息最初的來源——

“克麗絲小姐,請問你此時駕臨洛杉磯,難道是為了爭取布羅德·雷契爾的劇本主演……”

盡職盡責地等待了幾秒,見到對方已經開始無聊地抨擊主辦人曾經大手筆投資撲街爛片的黑曆史,草野朔直起身,平穩地端著托盤回到長桌邊。

對方明顯不認識他——或者說,沒有認出來?

他特意在這周圍晃了許久,接著如願作為距離最近的侍者被叫到身前。

草野朔在彎下腰時不動聲色地過了一個心理學,得到結果是,對方身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簡而言之,布羅德·雷契爾本人,對他——目前易容狀態下的他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這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別墅的主人會歡迎你前來拜訪。”

畢竟,能直接說出這麽幹脆的宣言,加上貝爾摩德當時也隻見了對方一麵,這其中的確存在對方行蹤不明的時間差。

他會優先猜測那個戴麵具的男人就是別墅主人,布羅德·雷契爾也無可厚非。

不過經此一見,布羅德本人,與當初綠化帶裏那個麵具男人給他的感覺有明顯不同。

這樣想著,為了確認直覺,他再度借著遞酒杯的間隙向角落的沙發瞥去。

——卻發現那裏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