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蠍林疏影與聖僧幻滅停留在金頂山上空許久,對視無言,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終於,林疏影開口說道:“小滅,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疏影,聽聞你再呼我為‘小滅’,我已死而無憾!”幻滅滿麵喜悅之色的答道。

林疏影沉默了半晌,然後道:“雖然小虛離去,人已走,情已斷,但他依然在我心中,卻始終揮之不去。”

幻滅麵上立現痛苦之色,沉聲道:“疏影,有我如此一個癡情之人在你身旁還不夠嗎?為什麽?為什麽我和紫虛要同時遇見你?我都已經為了棄門拋佛,天下之事都可為,隻求彼此心中隻餘對方一人,這要求很過分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別怪我。看到他我很惱火很生氣,但他離開我又悵然若失,仿佛丟失了什麽重要事物一般,那種感覺很奇妙,是否是你們人類常說的失去才知道珍惜?或是無法接受所失去的曾經是自己的擁有?”

天蠍那絕美的麵容上有淒楚之色,眼中也似蒙上了一層白霧,看上去有些迷離。

本應該逍遙似神仙的聖僧幻滅與天蠍林疏影二人之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一條無形的溝壑在他們心中形成,越來越深。

這時,天蠍腰間係的金色小鈴突然響起,其音清脆悅耳,打破了二人隻見的死寂。

幻滅將奇異的目光投向林疏影,注視著她腰間那金色小鈴。

“是對我有恩的風雲兩位莊主呼喚我,我送了他們一個‘引天鈴’,他們可以借這‘引天鈴’的鈴聲確定我的位置,與我會合。”林疏影見幻滅麵色驚異,於是解釋道。

幻滅微笑道:“我也正好想當麵感謝他們二人,若非他們,你無法脫困,我也無法痛下決心,放下一切。”

林疏影朝幻滅笑了笑,如百花齊放、孔雀開屏那般美麗動人,看得幻滅是驚歎不已,感受著這不屬於人間的燦爛笑顏的無窮魅力。

林疏影與幻滅開始談起了當年的件件往事,甜蜜和溫馨終於在二人的心頭回**,甚至林疏影腦海內那個身影也漸漸變淡,二人陷入一種精神上的奇妙的親密無間的境界,且沉醉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驚呼將天蠍喚醒。

“林小姐!”一個人影出現在天蠍身前十米外。

林疏影睜開美眸,一看,卻見風浩然一身血汙,麵色沉重,神情疲憊蕭索,顯然經過了一番劇戰。

“究竟發生了何事?雲莊主呢?是否被正道及聖門所傷?當日我在聖山未下殺手,他們竟如此不知好歹!”天蠍麵色一冷,怒道。

“我的雲二弟,他和他……他的女兒都被害了!”風浩然哀聲道。

“何人如此大膽,難道不知你們風雲二人是我天蠍的恩人嗎?”天蠍的冷語中露出無窮的殺機。

“是我殺的,你欲如何?”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在空中響起,隨後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出現在天蠍等三人不遠的空中。

“林小姐,他雖是我與雲二弟的徒弟翔天,但此刻他已變了一個人,我想與那柄蘊藏著血魔妖力的血劍有關。”風浩然此刻依舊沒有真正意識到,血魔已經借翔天的肉身再現人間。

“無論他是你的徒弟還是別人,殺我天蠍的恩人,隻有死這一途!”天蠍雙目寒光一閃,殺氣乍現。

翔天發出一聲狂笑,一股睥睨無敵的氣勢從他身上發出,他身周竟風起雲湧,如天神下凡,顯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異樣的神勇。

聖僧幻滅的雙眼眯成一條縫,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雙手之中赫然多了一件金光閃閃的降魔杵。

“不知你這個妖孽為何物,但我卻可以肯定你要伏誅!”

幻滅言罷,將手中的降魔杵擲向翔天,同時口中念念有詞,天地間回**著平和有力的梵唱之聲。

降魔杵發射出金光萬道,天地一片金燦,似一道金色的霹靂,從九天落下,誓要將前方攔路的妖魔劈成兩半。

翔天滿麵輕蔑之意,手都未抬,張口輕吹一口氣。

颶風驟起,天地一片昏暗,滿天的金光都消散不見,蘊藏巨力快如閃電的降魔杵竟然無法逆風前行,被振的倒退回來,讓人難以置信。

“施主法力高強,為老衲平生僅見,再接我一杵!”幻滅心中無比震驚,眼前這少年竟有如此通天道行,而且似乎並未盡全力,高深莫測之至。

翔天沒有答話,嘴角冷笑依舊,顯然未將幻滅放在眼裏。

幻滅心中惱怒,想到林疏影就在一旁觀戰,無名火生,以佛門禪功‘獅子吼’狂喝一聲,再次祭起降魔杵。

幻滅這一暴喝如獅吼龍吟,風雲色變,但翔天依舊安穩如山,眼都未眨一下,冷傲如先。

降魔杵此次飛臨高空,並未直接擊下,仿佛在等待什麽。

幻滅取下掛在脖上的十八顆舍利佛珠,拋向空中。

十八顆灰褐色的佛珠光芒大盛,形成一個光環,在翔天頭頂上空旋轉。

降魔杵射出十八道金光,一一落在這十八顆舍利佛珠上。

頓時佛珠再生變化,散射出無數光流,在空中形成了十八尊寶相莊嚴的佛像,空中的梵唱之聲更宏大,天地一片澄明,佛光祥和。

翔天麵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大悲金佛法陣!和尚,你竟是金頂寺的聖僧,看來我還小看了你!”

雖麵上略有驚詫之色,翔天依舊未露慌亂之態,似在等待法陣萬全發動的那一刹那再出手破之。

幻滅心中更是驚詫莫名,這‘大悲金佛法陣’乃是金頂寺聖僧獨會的佛門秘法,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使用,竟被這少年一語叫破,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翔天這個少年,他,究竟是誰?

莊嚴佛像雖是光影,卻如真人一般,竟手結法印,拍出漫天掌影,朝翔天襲來。

雖隻有十八隻巨掌光影,但已是遮天蔽日,聲勢之宏烈,超出想象。

金光佛掌伴隨著滔天勁氣,鋪天蓋地朝翔天席卷狂掃而來。

佛陣之內是金光眩目,法陣之外則是天昏地暗,內外形成鮮明的對比,望之心境膽寒。

狂風暴雨雖烈,卻奈何不得高山。‘大悲金佛法陣’雖是金頂寺超卓秘法,卻在翔天手上無功而返。

隻見翔天右手朝上前方輕輕的揮出,十八道血紅色的氣劍乍現空中,其勢平淡無奇,也無駭人之勢,但空中飄散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奇異血腥味,卻恰恰破去了這包含無窮佛力的十八金佛掌影,令人歎為觀止。

見此一幕,聖僧幻滅驚得說不出話來,心情更是無比頹喪。

勝敗雖是鬥法之常事,但在心愛之人麵前慘敗,卻隻能感到大失顏麵。

入金頂寺後對勝敗從不執著,更無爭強鬥勝之念,可如今幻滅感覺心情異常沉重,對佛法的多年熏陶仿佛無法起到絲毫遏製心魔的作用。

情,真有如此魔力嗎?

幻滅心中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踏上了一條危險的歧路。

“一千年前,金頂寺聖僧聯合眾神僧施出‘十八金佛無上法陣’都奈何不得我,以你一人之佛力施出的佛陣與之相比不過是螢火之光!”翔天冷笑道。

“你……你難道是……”幻滅驚詫萬分的說道。

“天上地下,九天十地,絕世凶魔,唯我獨尊!”翔天狂笑道。

“你……你怎麽可能是血魔?”幻滅麵有驚悸之色的道。

“天下稀奇古怪之事,又豈非你們人類所能想象?你們人類局限於一角,如坐井觀天之蛙,認為無數事實都是荒誕編撰之事,誠可笑!”翔天冷聲說道。

幻滅正欲以佛法與翔天辯論一番,林疏影突然道:“小滅,你退下,你不是他的對手。”

見林疏影發話,幻滅隻得悻悻的退下,心中卻也知道若這少年便是血魔轉世,自己遠非其敵。

翔天將目光投向美豔絕倫的天蠍林疏影,歎道:“久聞天地最毒的妖是蠍族,最豔的妖是狐族,看你集毒與美於一身,想來便是集蠍狐兩族妖法大成的天蠍!”

天蠍的目光冰冷如刀,沒有答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有趣,有趣,沒想到我血魔初入世便遇上了如此好玩之事,要與傳說中妖法通天徹地的天蠍一決高下,實在值得慶幸的一樁美事!”翔天搖頭晃腦的說道,似乎也未將天蠍放在眼裏。

翔天的動作言行都極為輕率無禮,但林疏影沒有絲毫動氣,因為她久聞血魔之凶名,千年前造下無窮殺戮卻依舊被正道諸派合力擊成重傷,逃過一死,可見其妖法造詣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

天蠍輕輕的舉起她那芊芊玉手,朝空中輕揮數下,朱唇微張,吐出一團黑氣,前方方圓數十米都黑霧彌漫,霧中傳出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令人神醉。

翔天麵色微變,知悉這幽香乃是劇毒散發而出,普通劇毒定腥臭難當,但世上最毒之物卻定是入鼻幽香,且見血封喉。

正如烈酒最香,毒花最美,天蠍所施的毒,聞似香,一旦沾上,恐怕瞬間會化成一灘腥臭無比的血水。

“怎麽呢?不敢嚐試一下這萬年蠍毒的威力?血魔,以你的妖法,要化去這區區小毒又豈在話下?”天蠍見血魔麵露猶豫之色,於是激將說道。

“沒錯,我是不懼這萬年蠍毒,可怕就怕我得到的這身臭皮囊無法承受如此烈性的毒霧。”血魔微歎道,似乎很懷念千年前的那副軀體。

“你既然不主動來試毒,隻好我送將與你,還請慢用!”天蠍冷冷的說道。

林疏影右袖一揮,勁氣狂湧,推動著蠍毒黑霧從四麵八方卷向血魔,令其根本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天蠍,是你逼我出手的,我本不欲妖族間有內鬥,兩條人命與螻蟻之名有何區別,就為了還他們一個人情嗎?看來你已經人性化,不再是純粹的妖魔!”

血魔說完這番話,麵色更冷,黑白雙瞳瞬間變成血紅色,閃爍著妖異的寒芒,望之心驚膽寒,可見其妖力可怖到何種地步。

血魔沒有任何動作,也未吟誦任何妖法咒語,但在他的身後突起一道十餘丈高,氣勢恢弘的血紅色瀑布。

血霧彌漫,紅流激湧,浪花飛濺,壯觀的美麗給人心靈震撼的同時卻也帶來了莫名的恐懼?

這是否便是傳說中修羅地獄十八景中的血瀑一景,如此的可怖,又如此的恢弘,它卻赫然出現在塵世之中。

什麽力量能造成如此磅礴壯觀的瀑布?隻有血魔妖力!

觀戰的幻滅聖僧也不禁暗歎:血魔的絕世妖力勝過自己的道行修為絕對不止一籌。

血紅色的瀑布激流飛流直下,將血魔吞沒其中,激起萬千血花,布下重重血幕的同時,也化作無數血紅色的刀劍,疾衝向那片朦朧的蠍毒黑霧。

尖銳的破空聲響徹天地,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有淒厲的鬼哭狼嚎之聲,更添血魔這一妖法的可怖。

天蠍林疏影似早已料到會出現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麵,麵色依舊無驚無懼,冷靜如昔,眼神卻更見淩厲,充滿了戰意。

血紅刀槍以摧枯拉朽之勢衝過蠍毒黑霧,朝天蠍逼近,但飛至距離天蠍十米處卻如撞山壁,且發出清脆悅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好,沒料到天蠍的妖法與昊天道法竟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布下的‘妖氣幻界’不知可否比的上昊天門的曠世護身絕學‘乾坤無極真身’!”血魔的聲音從血瀑中傳來,語聲中隱有驚歎之意。

“血魔,你龜縮在血瀑後意欲何為?藏頭縮腳,快出來與我一戰,即便不訣生死,也要分出勝負!”天蠍厲聲喝道。

風浩然雖希望天蠍致血魔於死地,但聽聞天蠍如此厲聲疾喝,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至於幻滅則心頭微震,突然想起血魔千年前常以迷亂之景撩動所有人的殺戮之意,最後甚至迷失本性,心中大驚,於是以佛門‘獅子吼’高聲喝道:“孽障,又以妖邪之術迷惑人性,可誅殺不可饒恕!”

聽聞了幻滅的獅子吼後,天蠍神智一清,知悉自己先前險些中了血魔的暗招,心中更加是惱火,卻不忘朝幻滅投去感激的一眼。

血魔見偷施惑心妖法失敗,當下撤去空中的血瀑,再次現身於空中,麵上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不知何時,天蠍林疏影手中多了一顆渾圓的晶瑩剔透的玉石。

玉石緩緩升到空中,發射出似水般柔和的月光,天地一片澄明,先前空中的血煞之氣**然無存,無論是血魔還是幻滅,都麵露驚異之色。

“疏影,這五百年來你竟練成‘傀儡玉’這一仙家法寶,看來定修行的非常艱辛,難怪你的麵色一直有些憔悴!”幻滅沉聲關切道。

“好,天蠍,你不愧是妖族中的異類之主,竟然以妖入道,煉成如此仙家法寶,看來今日這一戰我還沒有必勝的把握。”血魔麵色終於露出了稍有的凝重,眼神卻更見鋒利,沒有絲毫膽怯。

一場世間罕見的妖之鬥即將狂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