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怒青年鮮衣怒熾,如太陽神阿波羅般棱角分明的麵龐俊煞旁人,如果沒有那一道破眉角的刀刀疤的話,他氣質很鐵,全更上下都硬,唯一柔和的卻是一雙明亮透澈如溪,自帶春風綠柳般安逸與瀟灑,彎若月牙般不笑,已含三分笑意的眼眸。
“婪,你要娶的——是寶黛公主,所以她不是你的吧。”怒仰了仰頭,閑恬的微笑帶著又分狡黠,看著溫暖正氣卻又讓人難以琢磨,那高塔似的魁梧身材彌漫著淡淡的緋紅氣息,低沉又孤傲,似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又似要將人融化吞噬在他的身體內。
那斕沉默地聽他們的發言,他將虞子嬰的腰一箍,讓她上身傾倒緊貼在他胸膛上,隻是始終冷著臉,仿佛所有一切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個大笑話,隱約諷刺。
“我一直要娶的人都是她,無論她是寶黛公主或是別的什麽身份,我要的就是這個人。”
怒放下馬韁,攤開手,笑得頗有些無賴戲謔:“婪啊,你永遠都是這麽狂妄,你就這麽自信地認為,你真的能夠娶得了她?”
不等那斕發言,中二少年手揮一捧綠焰,指尖森森如鐮,陰冷氣十足地將飄灑於黑鱗肩鎧的風雪掃**殆盡。
“不就是一個白頭發女人,你們爭得也太難看了,昔日的友情,如今被欲望操縱,充滿自私而惡臭的表情,嗬嗬~多點吧,再多點吧,本殿最喜歡看到這種撕破臉皮的場麵了,哈哈哈……”
煽風點火得不亦樂乎的嫉妒,蒼白的臉頰因情緒波動而泛出一抹豔麗緋紅,猖狂而神經質地掖掌大笑。
傲慢一捋烏黑風卷飛舞的長發,繁美華麗而厚重的白色長袍,以金線鎖邊,嵌以各種金飾點綴,肩胛,腰勒,修身而顯棱角筆挺,他纖長的睫毛半掩羅蘭色紫眸,垂睨,斜視著那個被貪婪護地懷中的女人。
“還以為你有多麽完美,你拋棄了天下所有優秀的女子,卻娶了這麽一個……”
他挑剔而刻薄的眼神將虞子嬰從頭頂一一掃視至腳尾——一頭糟糕無比的白色長發,特別是夠特別了,但顯然九洲大陸的人審美觀更傾向於本土珍珠黑,而不是這種蒼涼暮哀的白色,一身黯淡而皺髒的淺金色裙子,一看就知道穿了很久沒有換過,糟糕的衣著,那**在外的脖頸與發間交接的一小片肌膚,死白一片,跟死屍一樣,她的一雙小腳腳型倒是不錯,但卻踩地髒兮兮地沒有穿鞋……
像這種人在以優雅禮儀為品,以血統至上的皇親貴族眼中,代表著的是一種極其低劣的評價。
而傲慢比起一般意義上的貴族,他的王子病更嚴重,他藐視所有人,甚至包括貴族。
“恭喜你啊,等你娶了她,很快就能體會到所謂貧民寒酸的大義,她會在你耳中天天叨念著,你了娶了她該是多麽地親近民意,甚至是‘深入’民間啊。”
要說傲慢這話本來就夠氣人的,再加上他用一種詠歎調來朗頌,仇恨值杠杠地上升,簡直令人聽了火冒三丈。
是以,景帝跟怒的臉色都並不好看,就算再怎麽想坑掉這兩貨,但他們亦不願意聽到別人侮辱虞子嬰。
艸!:“……”虞子嬰額上十字筋一突,表示——不開森。
這“開屏孔雀”,說那斕就說那斕,為毛每一句話都要捎帶一下人參公雞她?
本來就夠憋屈的虞子嬰,真想直接糊他一臉血!
“趙鹿侯,寡人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這種外人來插言了?嗯?既然聯姻會已經結束了,你就沒有必要再待在朝淵國了。”
趕緊圓潤地滾!景帝冷顏直接下了逐客令。
“這一次本侯是代表天元國為商議殷聖之事而來,如今結果還沒有出來,我等怎麽能夠隨便走呢?”傲慢心道:有好戲看,而且還是這兩位的,他必定死賴到底。
他眼波流轉,再度滑落於虞子嬰的身上,突然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他正了正色定睛一看,腦中模糊地閃現一道身影。
“她……”
景帝看傲慢眸露探究“一臉即將回想起什麽的”的危險表情,神色倏地似覆了一層冰。
“她這身衣服,怎麽這麽像寶黛公主入皇陵時所穿的那一套,莫非……這個城中人人討論的雪妖,其實就是寶黛公主?”傲慢紫眸清貴而深邃,似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有微彎,羽睫翩纖,緋唇一輕一重地闔動,將心中的推斷道出。
嫉聞言略帶意外地瞟了一眼那白發女人,而怒則不陰不晴地對傲慢笑了一聲。
“猜得不錯。”
“是誰都與爾無關。”
怒與貪婪的聲音一同響起,但語氣卻截然不同。
而嫉妒經傲慢這麽一提醒,仔細一觀察,其實……也覺著那麽一點點的像……吧?好吧,他這個人從來隻關注臉,而不會去特意觀察一個的穿著,但大抵記得是這麽一件金色的,於是他朝景帝反駁道:“那與牧驪歌總有關吧。”
景帝聲如雷霆,威勢震人:“亦與他無關。”
嫉一愣,接著在心底譏嗤一聲——無誰都無關,言下之意,她就與你一個人有關是吧?
“她真的是寶黛公主?”嫉妒目光晦澀地掃過她一頭雪染的白發,撇撇嘴,嫌棄地道:“本來就已經夠醜了,現在還整出一頭白發,這是準備去當妖精還是剛被妖精吸幹了精魄變成了這副德行?”
其實這話對於中二傲嬌少年而言,已經算得上是一種變相的關心,雖然沒多少真心,可這話任誰聽了都覺得各種別扭與刺耳。
這種關心還不如不問,如果這妞真的是正牌的寶黛公主,被他說這麽一番戳心窩子的話,分分鍾切腹給你看!
其實嫉也是礙著他跟牧驪歌的私下關係,才對她有此一問,否則他才不管她這麽多呢。
“喂,你真是寶黛公主嗎?聾了嗎?不知道本殿在問你話嗎?!”沒在第一時間得到回應的嫉,粗礪的鴉子嗓音暴唳喝叱道。
“是與不是與你們何幹?若你們實在活得不耐煩了,就看你們今日能不能走出這燕京大門了!”
景帝陛下表示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若他們再“熊”就別怪他也“禽~獸”了!
嫉一噎,被他那堪比深雪隆冬的聲音製住了。
艸!他倒忘了,這是朝淵國,這心狠手辣禽~獸的地盤了。
而傲慢在認出寶黛公主後便一直陷入深思,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心底漸漸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懷疑。
他不明白這寶黛公主究竟有何特別,若拿怒來說,他能看中她,他隻能說他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在跟她來燕京一路中混熟的緣故,那婪呢?
他三年前對寶黛公主極度厭惡乃至將其趕出燕京的事情絕非虛言,難道說,其實他這麽做是因為愛在心口難開?
這也不對勁,這不符合他這霸道到沒朋友的性格。
另外,現在回想起來,怒跟婪之間的對話也甚是奇怪,許多疑點可供推敲,之前他沒注意,可現在卻覺得有一句話十分耐人尋味。
“我一直要娶的人都是她,無論她是寶黛公主或是別的什麽身份,我要的就是這個人。”
若單單摘出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婪已經心悅此妞到一種無我境界,無論她是什麽奇怪生物都能啃得下去。
可問題是,這也不符合他那挑剔到沒朋友的性格。
再聯想一下怒與婪之間的對話,一個是理直氣裝地索要歸物,一個橫蠻不講道理地拒絕霸占。
怒該要嗎?拿這世道令人發笑的道德準則來看,寶黛公主本就是自願來參加朝淵國聯姻的,他一個同樣來參加朝淵國聯姻的使臣,憑什麽去要別人末來的妃子或皇後?除非……
除非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寶黛公主,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能夠解釋得清楚了。
可問題又來了,如果這個穿著寶黛公主皮的女人不是寶黛公主,那她又是誰?
這麽懷疑著,他第一次不帶著“有色”眼光去打量她,不以怒的女人,或婪的女人去看的時候,他眼神果然捕捉到更多的線索,她長得比一般少女更嬌小,骨骼秀絕毓清,頭發特別地長,一般仕女最多長發及腰,她卻及腳裸處,那露出微微蜷縮的手指纖細柔美,根根如玉似雕,像藝術品一般,永遠挺直的背脊,像一顆長青鬆一樣,他越看越有一種莫名地熟悉感,越看越有一種驚人的發現……。
於是,他全盡全身力氣去按耐住自己那一顆因為心底的猜測,快要瘋狂嘶吼出來的心髒,神色晦黯壓抑地朝景帝問道:“她是誰?”
因為情緒波動太過激烈,他的聲音與之前的悠然戲謔不同,帶著一種從喉中擠出來的艱澀嘶啞。
景帝蹙眉,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卻在看到他那變得完全不一樣的認真神色時,驀地全身氣勢澎湃爆發,一雙灰鐵變得冰藍冽的雙眸幽寂得可怕。
傲慢卻不懼不退,甚至可以說是更逼進一步。
“是你嗎?”
這一句話,傲慢問的自然並不是景帝,而是被他緊緊抱著,就像一件不願被人發現的珍藏,一個幾乎被蓬鬆的狐氅掩埋的人兒。
“回、答、我!”傲慢長長吐出一口氣,眼底的紫蘊越來越深,幾乎快變成紫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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