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究竟誰怕誰

虞子嬰想了想,於是寫道:“你們可能無所謂生死,但那個人呢,他死了你們也覺得亦無妨嗎?”

除了“落屍鬼”,其它四鬼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依舊保持著抗拒的態度。

“如果你們願意化幹戈為玉帛,那麽這場禍事,便能消散了。”

是啊,該害怕的是他們!達達木明白這個道理之後,當即便陰笑一聲。

陰鬼軍大部分人都不是居住在海邊,他們哪裏有機會去學鳧水,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害怕的是他們。

“我也不會水啊,等一下淹上來,我等該怎麽辦啊?”“喪氣鬼”抽了抽鼻子,哀聲歎氣道。

“糟了!落屍鬼他是最怕水的!”“血糊鬼”臉色一變。

這時,隻聽到“落屍鬼”一臉崩潰地盯著潮漲的海水,眼睛暴凸,抱著腦袋突然瘋狂大喊大叫道:“不——我不要死,水,好多水,水,好多的水,我不想死,不——”

“什麽意思?”達達木一時還沒有對她的話回過味兒來。

“這種時候,你以為真正該著急的是誰?”虞子嬰寫道。

他不信,這海水浪打浪地淹過來,還分得清什麽敵我兩軍。

達達木一聽,背脊一麻不由得有些緊張,暗中不斷地朝虞子嬰傳遞眼色:“這,這,如果海水真漲了上來,那我們怎麽辦啊?”

“餓死鬼”道:“哼,我就偏不放!我倒要親眼看看,這真是所謂的海神之怒嗎?這真的隻是針對我們陰鬼軍嗎?”

五鬼望著逐漸吞並漫爬過祭壇下城鎮的海水,臉色十分難看地盯著虞子嬰。

狂風之中,虞子嬰巋然不動,與周遭那一片混亂害怕的氣氛,仿佛自行開辟出一方世界。

“隻要你放了他們,海神自然便會息怒。”

這時,五鬼都一改先前的不以為然,表情變得頗為嚴峻與緊張。

這一次的“海神震怒”較上一次的“海神之怒”力道又更加大了幾分。

看著潮水漸漸翻湧上來,祭壇亦晃動得厲害,陰鬼軍的人都慌了,但白石鎮的百姓此時卻意外地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害怕之外,並無先前那種歇斯底裏的情緒表現出來,他們甚至比陰鬼軍更加鎮定一些。

這就是如今她的整體狀態。

比如她能夠索上下而探知天地奧秘,這種奇妙的感受既令她心驚,亦令她隱約知道,她好像曾經突破了一層局限自我的梏棝,卻又陷入了另一個臨界突破點。

有些事情,現在她完全可以憑著一種直覺去辦到。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種感覺以前也亦有,卻遠沒有失去玄力時那麽地強烈與準確。

地震是海嘯的前兆,在先前碼頭時,虞子嬰便驗證過地麵曾有過細微的震動,不曾特別注意的人是不會知道,但修習過玄術的虞子嬰卻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二來,她心存懷疑,則暗中推算了一下巫占地陣,再輔以左證,知道大概這個時候於海中會生變故。

其實,虞子嬰一早便算到在這片海域會發生海嘯,先兆便是達達木鷹丸號遭遇的一片海怪攔截,一般而言海怪若沒有遇到什麽特別情況,是不會從海底深處浮出水麵的。

五鬼迅速穩住身形,皆臉色灰白,怔怔地再次望著波濤洶湧,如一頭張大嘴的猛獸襲擊而來的海嘯。

這時,海底下下再一次暗湧波動,這一次的浪牆席卷了整個海洋,衝擊力道險些吞噬掉整座城鎮,劇烈的晃動,險些令天動地搖。

——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吧。

虞子嬰掩在兜帽下的臉完全被陰影覆蓋住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麽,或究竟準備做些什麽。

人畏神,這是自古以來便有的思想,特別是一些君權神授下教育熏陶出來的普遍士兵,他們既不同於五鬼這樣反叛逆世,亦不像達達木一樣堅定自我,所以於他們而言,“海神”一說,若經三人成虎,便會變成一把重槌,敲擊著他們本就薄弱的意誌。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同樣滑稽而神棍的話,陰鬼軍卻是笑得很勉強,甚至在他們聽到白石鎮百姓那竊竊私語一些跟白石鎮“海神”有關的事情後,陰鬼軍頓時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五鬼一看虞子嬰寫的話,頓時啞聲一愣,繼而都相繼大笑了起來。

噯,這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不得不說,虞子嬰的腦子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下一步棋便已考慮到十步後,而他卻連她放棋的位置是何作用都看不明白。

他想她是想讓所有人都聽到,至於為什麽,他一時還真想不到原因。

他並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讓他大聲地重複一遍,畢竟這話五鬼不都看得到嗎?

這一次,達達木將話大聲地傳述了一遍,這是虞子嬰用眼神示意他必須這麽做的要求。

虞子嬰拍了拍達達木,讓他讓開一些後,又不慌不忙地寫道:“海神是不會饒恕對其不敬的人,你們若執意不肯認錯,並進行改正,若你們執意與神作對,它是不會罷手的。”

“你……你們——”達達木頓時氣結。

“若真有本事,便繼續讓海神必怒啊,這種程度的怒氣,還嚇唬不了我等。”

其它四鬼亦陰冷一笑。

“是嗎?若真的如此,我們亦不怕,就讓海神的懲罰來得更猛烈一些吧,來啊。”“吊死鬼”桀桀地怪笑一聲,張開雙臂,朝天吐出舌頭,形色癲狂。

五鬼臉色一瞬間都變得十分難看。

是以,大家都清晰地看得到她想說的話。

這一次,不用達達木特地口述一遍,所有意識到虞子嬰的人,都第一時間將視線投注在她的寫字板上。

“這就是海神之怒,若你們不信,那你們就等著遭到懲罰吧。”

虞子嬰聞言,並無半分動容,她低下頭,又開始認真地刷刷唰地開始動手寫完,舉起。

“血糊鬼”斜眸盯著虞子嬰,眼神裏的陰煞血氣嬌豔欲滴。

“血糊鬼”發現事情並沒有先前感受得那麽恐怖之後,便也走了過來,她此刻臉上沒有了笑容,隻是一臉平靜地望著海潮猛進後,又極速地退潮而去,淡淡道:“不得不說,你們還是挺有本事的,據聞中原人有一種修習玄術的人,他們懂得觀天象,還會算命,並不算什麽神奇,亦根本不是什麽海神之怒,你頂多就是比一般人多懂一些罷了,別拿這種把戲來糊弄我們哦,小妹妹。”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海神之怒?”

震感很快就消失了,除了風聲特別強烈,下方漲潮越來越猛之外,祭壇再次恢複了“平靜”。

大大地福星!

格桑說得對,這個冰裏嘣出來的小姑娘完全就是他們的福星。

他從來就不知道,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像她這樣,能將自己的話完全變成了一種預言似的,最後全部都一一兌現,事無遺漏,簡直就是太太太太太神奇了!

如今的達達木,對虞子嬰那是絕對的擁護,她說一,他便做一,她說二,他便道二。

“笑話,她能做什麽啊?你有病吧,你有事兒,別找她撒,找我,你找老子來!”達達木對著他便是破口大罵,他嗓門大,喉嚨粗,若論吵架他一般都先聲奪人,直接將對方的聲音蓋住了。

“這是什麽,你究竟做了什麽?!”“餓死鬼”的頭特別大,所以顯得頭重身輕,當他陰惻惻地盯著虞子嬰時,雙眼暴凸時,特別像死不瞑目的饑荒災民一樣的感覺。

不過,女的又怎麽樣,在他“餓死鬼”眼裏,所有男的女的都一樣!都跟牲口一樣,可以吃的東西!

尼妹地!還真是個女的!

我槽!落屍鬼竟然沒猜錯?!

“餓死鬼”聽到達達木的話,頓時瞠大眼睛,倏地轉向虞子嬰,將她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遍。

由於風聲大作,海浪隆隆,所以披此的對話基本靠吼。

少女?!

“餓死鬼,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如此無恥地動手欺負一個少女做什麽,啊?”

這個時候,達達木噠噠噠噠地迅速趕了過來,一把將虞子嬰緊護於身後,他先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海麵失神,然後,轉過眼又是揚眉吐氣又是鄙夷地怒瞪著“餓死鬼”。

虞子嬰即便是失去了內力,但矯健的身手仍在,再加上她一直提防著他,她隻需巧妙一避,便令餓死鬼抓了個空。

“你究竟是什麽人?!”

“餓死鬼”在天寒地凍的空氣中,眉色極淡,臉色蒼白得像死人一樣僵硬,他轉向虞子嬰的目光,似至惱至急,陰沉下的雙眼,蓄著與黑沉沉的天氣一般陰霾,他突然出手朝虞子嬰一抓。

她雖然身形嬌小單薄,寬大的鬥篷被吹得像一隻展翅的黑鴉,獵獵作響,但她依舊將身子牢牢釘在地麵,不動分毫,令人詫異。

虞子嬰圈出之前自己寫的字,重點加上括弧,伸手舉到“餓死鬼”的麵前。

“這就是海神之怒。”

狂暴的嗚嗚地吹得眾人東倒西歪,耳朵就像被堵住一樣嗡嗡作響,大風搖撼著白石城內的大樹枝葉,海嘯狂風就像戰場上千軍萬馬在呐喊,大海的狂濤怒浪在翻騰,每一個人都像海上的船搖擺不定。

遠處的巨浪呼嘯,以催枯拉朽之勢,夾著重沉的船隻、岩石、廢墟跟雜物,越過了海岸線,越過低窪平地,迅速地襲擊向離岸邊最近的白石鎮,那一塊塊被漁民幸幸苦苦搭建的網棚,稻草木屋倉庫,瞬間被攪入渾水中消失殆盡。

他目光凶視地望著祭壇峭壁下方,海麵徒漲,突然形成了幾十米的水牆,伴隨隆隆巨響向濱海陸地急速湧來。

“怎麽回事?!”“餓死鬼”疾馳如閃,一陣風眨眼間便來在了虞子嬰右手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