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獲二人其實走的並不快,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在岔路口看到了高庸涵。借著晨光,從高庸涵的衣服上可以看到大片綠色的磷光,公羊獲知道,這些綠色磷光是屍頭蝠王的鮮血凝固以後發出的,於是心中更加謹慎。

“小子,你就是高庸涵麽?”水愚期可沒有想那麽多,脫口而出。

“我是不是高庸涵,和你們有什麽關係?”高庸涵仰頭看著形容古怪的水愚期,從他體內的氣息流動,就知道此人是蘊水族的修真者,另一個矮小的人族老者,想來也是一名修真者,這兩個人十有八九也是十二疊鼓樓的殺手。當下全神戒備,但是麵容卻是波瀾不驚。

“如果不是倒也罷了,如果是的話,就算你倒黴了。”

“哼哼,好大的口氣!”高庸涵心知這次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骨子裏的那股傲氣一下子升騰起來,整個人氣勢一振,冷冷回道。

“這麽說來,你就是高庸涵了?接招吧!”水愚期雙手一挽,捏了個法訣,一朵小水花慢悠悠地飄向高庸涵。水愚期雖然腦子不太聰明,但是對高庸涵也心存忌憚,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得意的法術——水花飄零。

公羊獲盡管不怎麽瞧得起水愚期,但是一見這朵小巧的水花,卻不禁心中暗讚。這朵水花看似輕巧,實則暗藏殺機,一旦觸到任何東西,水花便會爆裂開來,跟著在其表麵形成一層玄冰,將人活活凍住。與此同時,水花內蘊涵的法力會將人裂成一片片冰花,四散飄零。公羊獲拿自己做了個比較,比較的結果令他有些灰心,除非有能克製水花的法器或法術,否則隻有避讓;水花飛行如此緩慢,當然另有妙用,隻怕躲也不是那麽好躲的。

公羊獲還在想如何躲避,高庸涵那邊卻壓根都沒有想過要躲,他知道,就算躲也不可能在兩個修真者麵前留住性命。此刻他想的最多的,還是屈死的魁豹,如果早知道怎麽都是難逃一死,那麽大可不必連累他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所以不退反進,抽出斂眉劍,迎著水花一劍刺出。

在劍尖接觸到水花的一瞬間,水花突然碎開,一朵朵如同花瓣的水滴將劍尖包裹起來,跟著一道寒氣凝結的玄冰,順著劍身迅速往前伸展。斂眉劍被玄冰包裹的劍身處,已然如殘花一樣凋零,似乎要斷裂開來,斂眉劍發出“嗡嗡”的聲音,劇烈抖動起來。高庸涵覺得渾身宛如掉在冰窖一般,整個人都結出一層白霜,氣血運行越來越緩慢,急速催動靈胎,希望能象前次一樣,將法力凝聚起來,但是靈胎卻絲毫沒有動靜。

水愚期見狀大喜,沒想到高庸涵如此不堪一擊,暗自高興之際,突然頓住,呆呆地看著高庸涵,一臉的不可思議。

那道玄冰寒氣堪堪到達劍柄,從高庸涵手中突然放出一道淡淡的綠色光芒,將玄冰逼退,跟著一股更為強烈的法力波動蔓延過來。

水愚期知道這道綠光必然淩厲無比,心中大懼,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深知已經被法力鎖定,一旦後退,勢必再也無法占得先機。連續祭出幾個法訣,疊加在一起,厲喝一聲:“去!”一朵更大的水花,如同波浪一般湧向高庸涵。

高庸涵此時也為異變所迷惑,因為這道綠光,和昨晚屍頭蝠王的綠珠所發出的光霧十分接近。但此刻不容他多想,那道綠光已經發動,夾雜著屍腐的氣味,淡綠變成了慘綠,在高庸涵麵前形成一個透明的法盾,法盾中央一個綠色的屍螟蝠尖叫著飛了出去。

如果說水愚期的寒氣,是瞬間將人全身冰凍的話,那麽這道綠色的陰寒之氣,就像是附骨之蛆,吸取人的靈胎、魂魄。所以,在水愚期第二次出手之前,公羊獲就遠遠地躲開了,在沒有弄清楚對手之前,他是決不會輕舉妄動的,正是多年來的謹慎,才使他成為十二疊鼓樓十多年來,活的最久的一名殺手。

慘綠色的屍螟蝠一口把水花吞進嘴裏,跟著無數的玄冰碎片噴出,水愚期急忙施法,伸手向空中一抓,一道水幕憑空豎起。但是玄冰碎片來得太快,還是有幾片打到他身上,水愚期急退,才退出幾丈,猛然感覺體內似乎有無數的蝙蝠,在撕咬自己的靈胎,慘叫聲中,翻到在地,頭上的高冠也掉在地上。

公羊獲看見水愚期的慘狀,剛準備上前相助,卻見那綠色的屍螟蝠宛如活物一般,扭頭看著自己,跟著尖嘯聲中朝自己撲來。公羊獲大驚,顧不得水愚期,轉身便往清溪鎮的方向逃去。

趁著那隻屍螟蝠分神的當口,水愚期掙紮著爬進路旁的清溪河裏,河水立刻變得渾濁不堪,一些遊魚翻著肚子浮出水麵。不過片刻功夫,一股寒氣倏地冒了出來,盛夏時節,河水竟然結出了一層薄冰。

屍螟蝠沒了目標,縮回到藏鴉指環內,高庸涵不敢停留,不得已往北退卻。能夠死裏逃生,而且擊傷一個修真者,大大出乎意料,高庸涵邊走邊想,這半天發生的兩場惡戰,均得益於詭鵬的這枚藏鴉指環。

從吸取屍頭蝠王的綠珠,到吞噬水愚期的水花,經過反複思量,高庸涵總算對藏鴉的功效有了一些基本的認識。這個指環看來對武技沒有什麽效果,但是對法術的反應卻十分敏銳,兩次發作均來源於對手的法力波動;而且,這個指環似乎可以吸取法術、法器,想來剛才放出的那個屍螟蝠,便是那顆綠珠蘊涵的法力吧。不過高庸涵很清醒,當然不會因此就認為自己可以和修真者一較長短,在沒有徹底掌握藏鴉的用法之前,還是要避免與人爭鬥。

擊退水愚期,嚇跑公羊獲,隻是一時僥幸,而以十二疊鼓樓的作法來看,定然會不死不休,更何況屍頭蝠王這筆賬,肯定是算到自己頭上了。既然行蹤已被十二疊鼓樓的殺手發現,東陵道自然難覓藏身之處,可是紫壺關又出不去,那麽隻有走焚天坑了。

焚天坑凶險無比,即便是十二疊鼓樓的人,也不敢貿然深入;況且,焚天坑即使再凶險,總有安身之地。這麽想著,高庸涵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朝焚天坑而來。

雖然官道荒廢了多年,早已被雜草掩蓋,但是順著一條山穀,高庸涵還是很順利地到了兩地交界處。此處地勢陡然降低,入眼是連綿的山脈,根本看不見傳說中的焚天坑,不過一片翠綠在夕陽的照耀下,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高庸涵看了看豎在路邊的界碑,上麵寫著五個血紅的大字:焚天坑,慎入。

從這裏進去,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但是已經別無選擇,看著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邊,高庸涵決然踏進了焚天坑。這一去,將遭遇數不盡的艱險,經曆數不盡的坎坷,但是也將造就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高庸涵不敢過於深入,借著月光行走在密林中,走了約摸幾裏,來到一座小山腳下。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麽這裏看上去那麽古怪,因為在這片密林中,除了草木之外,居然沒有任何生靈,甚至連一隻小蟲都沒有。不僅如此,自從踏進焚天坑後,再也感覺不到有空氣流動,草木一動不動,周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高庸涵在決定進焚天坑之前,就已經想的很清楚,所以對這種詭異也不在意,隨便找了一顆樹,就在樹下盤腿一坐。坐了沒多久,忽然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仔細聽了聽,裏麵夾雜著無數的哀嚎和怒吼,跟著是傳來“嘭嘭”的悶響。高庸涵仔細辨認了一下,發出聲音的地方,至少離自己有數十裏,心下稍安;想了想,騰身而起,在樹頂找了個樹枝分岔的地方,靜觀其變。

坐了大概兩三個時辰,就聽見樹下發出“噝噝”的聲音,悄悄探出頭往下觀望,一條黑影一閃沒入地下。高庸涵不敢怠慢,凝神觀望,隻見樹下的土層一點點分開,跟著一個白白的東西慢慢鑽了出來,準確地說是一條肉蟲一樣的怪物,說它是怪物,實在是這個蟲子太過古怪。

鑽出來的這個蟲子大約有水桶粗細,但是卻很短,隻有兩三尺長,頭部還好,雖然看不到眼睛、嘴巴,但勉強可以認為是頭,因為另一端全是猩紅的肉塊,就像是被人用劍攔腰斬斷一樣。渾身除了一些皺褶以外,沒有任何肢體,就像是一個大肉團。這個肉團行動很慢,彷佛很吃力地從地下在拔什麽東西,慢慢地,又拔出一截肉團。這個肉團更加離譜,兩頭都是肉塊,接著,兩個肉團緊緊地粘合在一起,長度也增加到五、六尺。兩塊肉團力氣也要大了許多,接連用同樣的方法拔出十幾塊肉團,等到這些肉團全部粘合好以後,一條十多丈長的白色大蟲子出現在樹下。

高庸涵大開眼界,從來沒有聽說過身子斷成十幾截,還能自行再接上的。等那個蟲子轉過身來,高庸涵更加驚奇,這個蟲子縮成一團,表皮不斷裂開脫落,裏麵猩紅的肉塊也不斷脫落,但是奇怪的是卻沒有血液流出。那些掉在地上的肉塊,似乎有極強的腐蝕性,將附近的草木全部融化。肉蟲越來越細,也越來越短,隨著肉塊的脫落,裏麵逐漸顯現出一個褐色的硬殼,肉蟲急速顫動,跟著“啪”的一下,一蓬肉塊向四周彈開。

高庸涵側頭躲過一個飛濺而來的肉塊,再往下看時,地上躺著一個身長兩丈開外,身上布滿黏液,通體被一層褐色硬殼包裹的“蟲人”。之所以稱之為“蟲人”,是因為這個蟲子最起碼已經有了一個頭,有了勉強可以稱為四肢的部位。

那個“蟲人”直起身子,把身上的黏液抖掉,然後仰頭朝樹上發出一陣怪笑,高庸涵不敢怠慢,全身戒備紋絲不動。那個蟲人拍拍自己的肚子,生澀地吐出厚土界通行語言,再次喊道:“樹上麵的那位,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