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盤甲比高庸涵、紫袖早一日離開焚天坑,此後再無半點消息,今日一見高庸涵自然大感意外:“盤甲兄,我記得你不是重始宗的弟子麽,怎麽可以自由出入道祖崖?”

“高帥這兩年聲名大起,據我所知,你不是一樣身兼玄元宗和天機門兩派的身份,而且還是七蟲族千鍾閣大法師,比起來我這實在算不得什麽?”盤甲這兩年往來於丹鼎門和重始宗之間,對於高庸涵的事跡自然有所耳聞,隻是說話時的神情略微有些古怪。跟著問道:“高帥如今已成了丹鼎門和重始宗的眼中釘,卻甘冒大險潛上道祖崖,所為何來?”

來不及仔細辨別盤甲的表情,高庸涵率直答道:“丹鼎門和天機門交惡,我師伯和師父為了大局自行來此請罪,我這次來是想把他們救出去,不知道盤甲兄可知道他們的下落?”

“我雖然不知道兩派為何反目,但是權機、權思二位真人的事情也略有耳聞。”說到這裏盤甲想了一下,片刻之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毅然說道:“我知道他們在哪裏,這就帶你過去!”

“那就多謝了,日後高某定然有所回報!”高庸涵總覺得盤甲的出現實在太巧了,而且一出麵就幫自己解決了很大的難題,未免有些巧過了頭。一念及此,心中隱隱有一些疑慮,於是轉而問道:“盤甲兄這麽做,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吧?”

“麻煩肯定是有的!”盤甲眉頭一皺,答道:“先前那兩位師兄弟已經看到我們二人在一起,隻要日後一旦泄露出去,我隻怕終生都不敢再踏上道祖崖一步了。”

“這麽一來豈不是會害了你?”若是盤甲故意說“無妨”的話,一定會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如此坦率的答案,反而消除了高庸涵心頭的那一絲疑惑,倒過來為盤甲擔起心來。

“我欠你一命,終歸是要還的,而且我一向很不喜歡欠別人的情!”盤甲突然一笑,續道:“這件事之後,我本來就不想再回道祖崖了。能在離開之前遇到高帥,一並還了當日的那份恩德,在我也是意外的驚喜。”

“既然是這樣,我就放心了!”高庸涵點頭道:“治一經損一經的事情,於我而言終究還是不願意看到,能如此最好!”

聽了高庸涵這句話,盤甲不禁讚道:“高帥的急公好義世人皆知,著實令人佩服。”隻是嘴上這麽說,眼中卻流露出一絲茫然,跟著是一道極其複雜的目光一閃而過。興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盤甲埋首輕輕搖了幾下,而後示意高庸涵跟在身後,徑自往雲霧中走去。

雖說是雲霧,其實隻是被雲霧遮住了本來麵目而已,內中實際上並非空無一物。高庸涵跟在盤甲身後,接連翻過兩座山,趟過一條峽穀,來到一處山崖跟前。由於目力所及不過數十丈,所以這處山崖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從崖邊極目望去,前麵仍舊是一片雲海茫茫。

“高帥,從這裏下去你就能見到你想要找的人了,我隻能送到這裏,實在是不方便陪你下去。”盤甲站在崖邊朝下指了指,跟著說道:“這下麵總共有兩處洞府,一處洞口前有一座靈塔,那個是存放曆代門人弟子原丹的地方,不可擅入。再往下約莫兩三裏還有一座山洞,那裏就是關押權機、權思兩位真人的地方。”

“存放原丹的洞府?”高庸涵曾聽審香妍說過,千靈族有一種奇特的風俗,他們並沒有入土為安的說法。千靈族人死後並不下葬,而是將其放在爐鼎內焚燒,最後煉製成一顆原丹,並由專門的人負責存放,以此視為生命的延續。由此可知,存放原丹的地方理應是族中的一處聖地。可是相隔不遠卻拿來禁製修真者,情理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於是問道:“這裏是七重天,而且還在原丹洞府的旁邊,為何要把我師伯、師父關在這裏?”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盤甲搖了搖頭,沉吟道:“按道理來說的確不應該是七重天,但是和天機門交惡這件事,包括大祭司在內的許多人都持反對意見,所以為了不至於再生出其他意外,在智宇師叔的建議下選擇了這裏。”

解開了最後一個疑問,高庸涵再無半分懷疑,朝盤甲一拱手,沉聲道:“盤甲兄,多謝!”

“不客氣!”盤甲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極複雜的目光,重重說道:“下麵有高手把守,你此去一定要小心。記住,千萬不要走錯!”

“我理會得!”高庸涵並沒有注意到盤甲的眼神,扭頭朝下看了看,點頭道:“我隻要一出手,鐵定會驚動其他人,盤甲兄還是早些下山的好,以免連累了你!”

這句話一出,盤甲的臉色又是一變,慢慢低下頭去,雙眉緊鎖像是有一件非常為難的事情,跟著麵頰猛地一抬,摸出一枚丹丸遞了過來:“高帥,這裏麵有開啟法陣的口訣,下山之時就不用硬闖了。”

“這使得麽?”其實高庸涵也一直為這個問題而頭疼,就算把人給救出來,總不能七重天都這麽往下跳吧。此時看到盤甲拿出口訣,當真是驚喜交加,不過這種口訣一般都是一派的機密,所以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關切地問道:“盤甲兄,你能帶我到這裏已是感激不盡,我若是再拿了這個口訣,豈不害得你背上背叛師門的大罪?”

“反正都已經做了,你就拿著吧!”盤甲笑道:“我之所以把口訣給你,一來是為了救人,二來,我也相信高帥不會再外傳。”

“你放心,此事出你口入我耳,此外再不會有人知道。此次過後,我就會將這口訣忘得幹幹淨淨!”高庸涵正容道。

“高帥,那我就先告辭了,日後若要找我,隻需要按照丹丸之中所留的方式即可!”

“好,日後我必定親自拜訪!”

兩人拱手作別,高庸涵順著山崖悄悄朝下潛去。盤甲靜靜地站在山崖之上默然看著漫天的雲霧,良久才長歎一聲,轉身剛走出幾步忽然心生警覺,當即喝道:“誰?”

“昊嘉師弟,你什麽時候改名換姓,叫盤甲了?”一個身影緩緩從雲霧中顯現出來,正是守護七重天法陣那兩人中的一人。

“原來是月師兄,”顯然,剛才與高庸涵的一番交談已被此人知曉,昊嘉心裏雖然又驚又怒,但是麵沉如水絲毫看不出半點惶恐,“你不在高台上守著法陣,跟著我做什麽?”

“哼,我原就看適才那人有詐,放心不下才尾隨而至,果然被我猜中。”那人一陣冷笑,森然道:“隻是我沒想到,你身為上三房弟子,居然勾結奸細吃裏扒外,背叛師門!”

“月師兄想必是看走眼了吧!”昊嘉忽然一笑,悠然說道:“適才那位師弟明明是智宇師叔門下,怎麽可能會是奸細?”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抵賴不成?”

“月師兄說什麽,怎麽我一點都不明白?”昊嘉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慢慢逼了過去,嘴上猶自強辯道:“既然你說那個師弟是奸細,剛才為何不直接出麵將他擒下?”

“你休要狡辯!”昊嘉的話恰好戳到了那人的痛處,他本來的確想出麵將兩人拿下,隻是自顧與昊嘉的修為也就是平手,以一敵二實在沒有把握,所以才靜觀其變。看到昊嘉一臉嘲諷的表情,頓時大怒:“這裏是曆代祖師原丹供奉之處,而且還是曆代掌教靜修的地方,非特許門中弟子不得擅自來此。你帶那人到了這裏,而且還指點他下到山崖之下,難道這還不是背叛之舉?”

“看來我無論說什麽,師兄也不會信了,唉!”昊嘉歎了口氣,此時已悄然到了那人身前十餘丈,嘴裏仍然不停說道:“那麽,你想怎麽樣?”

“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去見諸位師伯、師叔!”

“也隻好如此了!”說著,突然間身形一晃,昊嘉雙手一連竄法訣擊向那人。

“好卑鄙,我就知道你會出手!”那人揮掌灑出一片霞光,將法訣盡數擋在身外,怒極反笑,大聲喝道:“今天正好看一看,是你們上三房的法訣技高一籌,還是我們下三房的靈光厲害!”

所謂上三房、下三房,隻是近幾年才興起來的說法,純粹是丹鼎門內部的區分,外間並不曾聽說。丹鼎門的法術大體上分為兩類,一類是以法訣和心性的修行為主,一類是以各種靈光法門的修行為主。這兩類修行方式在最初其實並沒什麽分別,隻是九界坍塌之後,能夠同時身兼兩家所長的人少之又少,這麽一來就造成了兩類修行方式之爭。由於丹鼎門宗主一職曆來都是由丹氏執掌,而丹氏一直都講究修身養性、以修煉各種法訣作為修行悟道的方法,所以被稱為上三房。至於下三房,如今真正首屈一指的人物,便是極少露麵的智空大師。

近幾年,丹泰常的諸多作法都引來非議,而且幾次重大的決定都遭到了同門和族人的反對,以至於原本還算和睦的兩派也出現了諸多分歧。而上三房仗著師長多是身居高位,平日在言語間難免有些盛氣淩人的味道,十幾年一點一滴累積下來,還是有頗多積怨,隻不過礙於師門嚴訓,沒人敢私自毆鬥罷了。此時有了這個機會,那月師兄自然全身心應對,除了一心想要擒下昊嘉之外,私底下還想為下三房爭口氣,以此證明上三房未必就能強到哪裏去。

兩人都是年輕一代中的好手,而且於對方的法術、招式都非常的熟悉,這一番激鬥自然是棋逢對手,打得難解難分。不過這裏麵又有區別,那月師兄畢竟理直氣壯,根本不怕驚動旁人,當然越打越沉穩。而昊嘉則不然,自知惹下了大麻煩,一旦再有人來自己便很難脫身,所以難免心浮氣躁,漸漸地落到了下風。

“咦,你們這是做什麽,還不快停手!”一人聞風而來,見此情景驚呼道:“都是同門師兄弟,有什麽說不開的事情要以死相搏?要是被師長知道了,你們兩個麻煩大了!”

“哈哈哈,昊嘉師弟,我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那月師兄大笑道:“你氣息已亂,落敗隻是遲早的事情,更何況旁邊還有元師弟,你莫非還想殺人滅口麽?”

“殺人滅口?”來人正是看守高台法陣的另一人,他見同伴一去不返,擔心出了什麽變故,所以順著留下的印跡一路追了下來。不想剛剛看到兩人拚死勁戰,又聽到這等驚詫莫名的說法,一時間大驚道:“月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問他自己吧!”那月師兄嘴上答說,手底下卻沒有半分停留。

“罷了,罷了!”昊嘉猛攻一招,將那月師兄逼退三丈而後停手,淡然道:“到了這般田地,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