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們在這裏過得怎麽樣?丹鼎門有沒有為難你們?”高庸涵對於自己這些年的經曆,隻撿了幾件重要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接著便詢問起二人上山以後的情況。

關於智空大師竟然可以根據卦象,就判斷出道祖崖近日將有一場大難,進而促使靈殊、靈象和靈契三人做出應對一事,高庸涵和烈九烽、天靈子一樣,都不曾想到。他總以為,憑十二疊鼓樓和靈訣府七八十位高手,又是出其不意的偷襲,足夠丹鼎門慌亂上一陣子。況且已經找到了權機二人,自然有把握將他們平平安安送下山,所以一點都不著急,反而很悠閑地問起過往的一些事情。高庸涵是這麽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權機真人看在眼裏不禁暗暗點頭,心中愈發讚賞,甚至冒出了一個念頭,是否該把天機門宗主大位傳於他。

“剛來那兩三年,丹鼎門倒也沒把我們怎麽樣,隻是軟禁在二重天的一處院落內,哪兒都不許去。大約十年前,他們的態度一下子客氣了不少,將我們安頓在此地,好吃好喝的供著,後來甚至連守衛都撤走了。”權思真人語氣中頗有幾分不屑,說到這裏忽然笑道:“我當時還奇怪,千靈族人為何前倨而後恭,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想來是他們圍攻你之後,害怕惹來天下人的憤怒才這麽做的。”

“他們是不是心中有愧,有些不大好說,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另有所求。”高庸涵並沒有講自己入魔之事,知道在師父心中,自己還是那個智鍾大師口中的“人傑”,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沉聲道:“我以為,他們這麽做無非是擔心日後遭到報應,故而對你們示好,以此換取咱們天機門的某種諒解。”

“怎麽,丹鼎門這些年惹上什麽麻煩不成?”權思真人頓時來了精神,追問道:“難道說重始宗那邊按捺不住,準備對千靈族下手了麽?”

重始宗乃是人族大敵,單靠天機門和玄元宗想要與其抗衡,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如果能在現今的局麵下,和千靈族結成聯盟,對於整個人族而言,無疑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就連權機真人都忍不住,臉上露出了關切的神色,可惜他們並不了解實情。

“那倒不是,丹樂行早在三年前就已歸順了重始宗,壓根就指望不上。”高庸涵搖了搖頭,回想起審香妍臨死前那淒美的笑容,心中不覺一痛,冷笑道:“這些年來,丹鼎門多行不義,自會招致上天的懲處。漫說別人,就算是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靜璿,修行之道切忌執著,若是一味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必然會影響到精進,甚至引發心魔。”權機真人並不知道審香妍的事情,但是看得出來,高庸涵對丹鼎門有種刻骨的仇恨,還以為是對被圍殺一事耿耿於懷,於是勸慰道:“你福緣深厚,乃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如果被仇恨迷住了雙眼,豈不辜負了上蒼的眷顧?”

“是,師伯,我記下了!”審香妍的仇沒有報之前,高庸涵無論如何是不肯罷手的,不過他知道權機是一番好意,不願在此事上過多糾纏,轉而說道:“師伯,師父,咱們走吧!”

“師弟,你和靜璿一起走!”權機真人說著,將目光移到了權思身上,“你回去以後,多幫幫權鄉師弟,一定要把祖宗留下的基業給保存下來!”

“師伯,你不走麽?”這句話一下子把高庸涵給說愣了,當即問道:“這是為何?”

“師兄,難道你還真信了他們的鬼話不成?”權思頗有幾分惱怒,大聲說道:“當初你反複勸我不要輕舉妄動,那時咱們對道祖崖的情形一無所知,離開的把握並不大,現在有阿涵帶路還怕什麽?我就不信,以咱們三人的修為,還能逃不出道祖崖,哼!”

“師父,這是怎麽一回事?”聽權思的口氣,之前不止一次想要逃離道祖崖,可每次都被權機給攔了下來,可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高庸涵見權機真人閉口不談,雙目下垂,似乎不願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於是望向權思真人。

“這件事說穿了,就是丹鼎門拿仙使令相威脅,逼你師伯就範。”權思真人忍不住埋怨道:“你師伯還真就答應了他們,一直到到現在都是規規矩矩的,未免太過迂腐了!”

“原來如此,隻是這手段實在拙劣得很。”高庸涵撇了撇嘴,不由得對丹鼎門的印象越來越差,忍不住笑道:“師伯,他們這個要挾大可不必理會。丹鼎門如今自顧不暇,又得罪了仙界,就算請出仙使令也不見得有人肯奉命。”

“哦?”權機真人大感好奇,問道:“他們怎麽會得罪仙界?”

“還不是因為那個關於萬仙大陣的傳說?”高庸涵算算時間已經耽擱了不少,當下催促道:“總之你盡管放心,丹鼎門不可能再對天機門有什麽舉動,其他的咱們邊走邊說。”

有了高庸涵這句話,權機真人當然不再堅持,三人全部幻化成千靈族人的模樣,順利地離開了明月峽。一路上高庸涵將大致情形講了一遍,然後在四重天法陣入口處與兩人辭別,相約日後回天機峰細談,而後孤身一人趕往九重天。除了找靈契上人報仇以外,還多了一件事情,就是要毀掉仙使令,以絕後患。

其時正是靈契求援之時。在高庸涵的再三叮囑下,權機、權思二人沒有插手雙方的激戰,而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道祖崖,徑自返回太河源天機峰。

高庸涵堪堪踏上九重天,就感受到道祖祠內傳來的渾厚靈氣,身心愉悅之下索性不再隱藏行蹤,自然很快被留守此地的靈殊上人發現。接下來說不到幾句,兩人順理成章地大打出手,結果依靠魔霧之功,高庸涵重挫靈殊,大搖大擺地走進道祖祠內。像他這樣硬闖進來當眾傷人,對九界道祖法像不但沒有絲毫恭敬之意,而且很無禮地仰麵直視,在懸空島建成以來還是第一個。

“你既是來報仇的,咱們到外麵解決,免得弄髒了大殿,有汙道祖視聽。”高庸涵沒有明言與那幫來犯之敵有何關聯,靈殊也不去深究,隻想盡快將對方引到殿外再說。自從高庸涵踏進殿門,他就有一個很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道祖祠會遭受極大的損毀,尤其是那股淡淡的魔息,更令他沒來由地一陣陣膽寒。

“嘿嘿,現在的丹鼎門如此下作,你不覺得已經汙了九界道祖的名聲?”高庸涵大笑,指著靈殊喝道:“咱們就在這裏做個了斷,我要當著道祖的麵,好好教訓一下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放肆!”這種羞辱不要說靈殊受不了,就連一旁那些仆役也忍不住出言嗬斥,甚至有幾個修為稍微高一點的直接撲了上來。

“不自量力!”高庸涵輕蔑地一笑,連手指都懶得動,張嘴喝了一聲:“滾!”殿內仿佛打了個霹靂,衝過來的那幾個人固然被震得倒飛出去,便連站在遠處的其他仆役,都被震得東倒西歪,倒了一大片。

“靈象、靈契他們怎麽還沒回來,難道一重天的形勢已經嚴峻到了如此地步?”靈殊上人已無動手之力,隻能躺在地上暗自著急,“求援的鍾聲已經敲了兩次,就算是七重天、八重天的弟子也該到了,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知道,高庸涵上來之前,在法陣的入口處做了些手腳,雖不至於破壞法陣,但是增加一些阻礙還是沒什麽問題。

“你當真以為你很了不起麽?”援兵看來一時半刻還到不了,靈殊上人隻有拿話來逼高庸涵,“等會我門下弟子一到,必叫你插翅難逃!”這句話威脅之意很濃,無奈色厲內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哼哼,這就用不著你費心了。”高庸涵盡管入了魔界,那份身為高手的自傲卻一點都沒丟,不願再對毫無還手之力的靈殊下手,轉身朝九界道祖法像走去。

其實他最想殺的是靈契等人,下來才遷怒到其他人身上。等見到權機、權思二人安然無恙以後,原本橫亙在胸間的那股殺意,無形中退卻了不少。起先打算上山以後大殺一番,來他個血流成河,好出一出心中這口惡氣,可是事到臨頭終究還是下不去手。這一點實是他本性善良,可見世人聞之色變的成魔一說,並不一定準確,至少高庸涵就沒有變成那種嗜血成性的惡魔。

“站住!”靈殊見高庸涵緩步朝九界道祖金身法像而去,強自掙紮著揚手打出一粒金丹。隻是他重傷之下靈力不繼,金丹去勢要慢了許多。

“你還不死心麽?”高庸涵感受到身後一股淩厲的氣勢逼來,不敢怠慢,轉身就是一道金光迎了上去。忽然察覺到一絲危險,當下身形一晃閃到一旁,雙手交錯一股陰柔的靈力撒出,將金丹引向一邊。他這一下應變極快,隻見金丹隨著金光衝天而起,瞬間風雷之聲大作。

“好賊子!”靈殊上人靈力枯竭,哪裏還能操控得住金丹,隻能眼睜睜看著金丹將大殿屋頂炸得粉碎。

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

金丹炸碎屋頂去勢不衰,直衝入茫茫雲海之中。片刻之後,一道電光劃過,漫天雲霧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原本湛藍的天空突然變得昏黃,隨著一陣連綿不絕的悶響,半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扭曲的空洞,仿佛天都被炸出了一個窟窿。“啪”的一聲巨響,如同開天辟地一般,整個懸空島都為之地動山搖。空洞猛地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竟似要把道祖崖給吸進去一樣,這麽一來登時激發了九重天的法陣,一層肉眼可見的光暈罩住整個山崖,而後是一連串的天雷不斷砸向空洞。

空洞與法陣僵持不休,道祖崖在劇烈的震**之下,層層法陣自行開啟,一時間流光大盛亂作一團。法陣乃是仙界遺留,九重法陣合力一處,空洞自然抵擋不住,終於被炸雷擊碎。可是那一片天空仿佛變成了一層薄紙,憑空燃起了熊熊烈焰,烈焰中不斷有燒熔的巨石落下。當初九界坍塌之前,千靈族所在的空明界便是這麽一副景象,丹鼎門上下人人戰栗,均以為又將麵臨一場浩劫。

這時,一道祥光自道祖祠內直衝天際,祥光所到之處烈焰紛紛熄滅。直到最後一抹祥光消失在天盡頭,天空又恢複原樣,唯一不同的是碧空如洗,一丁點雲彩都沒有。

“這是道祖顯靈!”道祖崖上上下下,人人心中同時浮現出一個相同的念頭,無論身在何處均俯身叩首,不住念誦九界道祖法號:“道祖在上,受弟子一拜!”靈殊也不例外,但他心中更多了一份自責,為自己的莽撞悔恨不已。

唯一一個直著身子,不曾跪拜的就是高庸涵。他似乎對於最後那一道近乎神跡的祥光不怎麽在意,反而對靈殊祭出的那一粒金丹頗感興趣:“‘滄波浮千裏,明滅照斷霞’,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滅金丹麽?果然霸道得很,不愧是世間第一等凶器!”

“可惜,沒能炸死你這個惡徒!”靈殊切齒道:“若不是我先前顧慮太多,早一步使出來你還能活麽?”

“有法寶不用,那隻能怪你自己蠢了!”高庸涵嘿嘿一笑:“你還能使出明滅金丹麽?”

靈殊臉色蒼白,默然不語。剛才那一下拚盡全力,結果險些釀成大錯,如果道祖崖真的出現什麽意外,當真是百死莫辭,此時哪裏還敢造次?

“你的招數都使盡了吧?這下看你還怎麽攔我!”高庸涵扭頭看向九界道祖金身法像,悠悠說道:“道祖手上拿的,可是仙界所賜,被你們視若憑仗的仙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