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人的靈力匯聚在一起,劈頭打了過來,就算是換成杜若也不敢小覷。高庸涵卻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雙手連揮在空中畫出幾個符篆,而後抽身疾退。符篆帶著絲絲黑氣迎向靈光,奈何靈光剛猛無比,符篆一點作用都沒起,隻閃了幾下便消散一空。靈光在眾人的操控之下,拐了個彎追了出去。
適才與靈象一戰,眾人都已見識到高庸涵的厲害,對他的修為有著深深的戒懼。麵對十幾人的合力一擊,總以為他會使出什麽厲害法術,哪知隻畫了幾個不堪一擊的符篆,就轉身狂奔,這算是怎麽一回事?雖覺得高庸涵不可能輕易退讓,但是此刻已搶到了先機,如何能就此放棄?當先那名領頭的丹鼎門修真者,頃刻間做出決斷,決定畢其功於一役,自是連連催動靈力。眾人心念相通,盡皆將體內靈力運轉到極致。
高庸涵身後不遠處就是道祖金身法像,退卻的方向恰好是仙使令所在。不過短短的一瞬間,當先那人便察覺到他的用意,不由得暗暗冷笑:“弄了半天,你是想借我等之力,來對付仙使令那層禁製,未免太一廂情願了!”心思一轉,口中念念有詞,靈光應聲分成八股,如同鮮花綻放一下子分了開來。
高庸涵似乎早已料到,丹鼎門弟子不敢對法像有任何不敬的舉動,徑自大模大樣地靠在道祖法像跟前。臉上帶著那抹詭異的笑容,對擦身而過的靈光瞧都不瞧一眼,就在法像右掌邊緣開始作法。他的動作很快,左手捏了個法訣,右手不停地畫著符篆,符篆一離手便圍著仙使令上下盤旋,擺足了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丹鼎門眾人相顧愕然,沒想到對方竟然用了這麽一個異想天開,又有些無恥憊賴的辦法,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尾隨而至的靈光。當先那人顯然對此準備不足,情急之下顧不得那麽多,當即吐出幾句法咒,本已分散的靈光重新聚集,再度擊向對方。
“這下子可上當了!”旁觀那老者看得分明,撇著嘴不住搖頭:“千靈族人心性向來平和,怎麽現在變得這般心浮氣躁,難怪一代不如一代。莫非,也是因為靈氣不足的原因?”
電光火石間,高庸涵如同鬼魅一般,突然憑空消失不見。靈光去勢太快收束不及,狠狠地砸在仙使令上,原本那層禁製哪裏還支撐得住,轟然碎裂。仙使令受到攻擊,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反擊之力,強大的法力波動除了將那十幾名丹鼎門弟子震飛,連帶著道祖金身法像也塌了大半。這一變故始料不及,眾人盡皆大驚失色,甚至不乏痛哭流涕者。就在目瞪口呆之時,高庸涵再次現身,輕輕巧巧地將仙使令拿到手中。
道祖法像遭到損毀,若是放在別處,興許還不算太嚴重的事情,但這裏是仙界欽點的道祖祠,是連仙人都不敢失禮的地方,此中的意義自是無需多言。對於法像被毀,靈殊心中痛到了極點,隻覺得天都仿佛塌下來一般。看著高庸涵略帶戲謔的笑容,悲痛惋惜之情旋即被無盡的仇恨所替代,目眥迸裂,咬牙切齒道:“高庸涵,你毀了九界道祖金身法像,千靈族闔族上下與你不共戴天!”
“奇怪了,明明是你們自己砸爛了道祖法像,怎麽睜著眼睛說瞎話,強要賴到我頭上?”
其實,從那幫修真者最先使出靈光接引之術,高庸涵就冒出了一個念頭。與其自己出手破掉那層禁製,還不如借丹鼎門自己的手來做,這麽一來就不用背負千載罵名了。經曆了那麽多的是是非非,換作是誰性格上恐怕都會有些變化,以前的豪邁不羈,漸漸變成了張狂和膽大妄為。像這等常人眼中離經叛道的事情,在他而言根本無所謂,隻要能達到目的,就算是更惡毒的方法也未必不敢使出來。
第二次交手時,高庸涵畫的那幾個符篆,根本就不是要和靈光對抗,而是特意埋下的伏筆。隨後利用千靈族人對道祖金身法像的敬意,迫使對方收手,進而假意對仙使令下手,以此激怒對方。等到靈光再次集聚攻過來的時候,高庸涵當即閃身,躲進早已準備好的空間裂隙,同時還不忘催動先前埋下的那幾個符篆。可惜那些丹鼎門弟子哪裏會想到這麽多,等到發現不妥想要補救時,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還有高庸涵在背後推波助瀾?
“你休要狡辯!”靈殊須發皆張,怒不可遏:“就算沒了仙使令,我們一樣可以昭告天下,修真界從此將視你為公敵,必欲除之而後快!”
見到高庸涵可以自由踏進虛空,靈殊就知道,今天想要殺死對方奪回仙使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當日從巨靈島回來,他曾聽靈契等人提及,那個魔界高手似乎會一種獨特的法術,可以穿越虛空往來各地,端的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傳言不免有誇大之辭,靈殊起初還有些將信將疑,今日一見才知道,世間果然有此異術。到此地步,除了認輸別無他法,但是場麵話總得交代幾句。
“你的嘴長在你自己身上,想怎麽說我管不了。”高庸涵麵上似笑非笑,淡然道:“可是高某也不是任人冤枉的人,咱們走著瞧!”說著看了眾人一眼,便欲轉身離去。
靈殊知道以丹鼎門眼下的實力,拿遮天法界根本沒有辦法,可是其他人並不知曉,眼見別人欺負到自己頭上,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有幾個性急的當即站了出來,大聲喝斥道:“怎麽,你還想走麽?”
此時,丹鼎門的援兵源源不斷湧進道祖祠,不大會功夫聚集了至少兩百餘號人。這些人在門內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修為也都不差,可以算作是丹鼎門的核心力量。後麵來的人不知道情況,自然要向其他人打聽,聽了描述之後個個義憤填膺。不過靈殊上人沒有發話,一時間還沒有人敢擅自開口,這時一見有人帶頭,頓時齊聲鼓噪群情激奮。
起先,眾人隻是以大義相責備,在高庸涵看來,雖有些迂腐卻不違道理,是以閉口不答。後來隨著靈殊放任不管,眾人情緒漸漸失控,言辭愈發激烈,言語中開始出現一些含沙射影的內容,涉及到人族和天機門。甚至有個別性情粗魯之人,怒氣勃發之下那還會顧慮那麽多,直接把高庸涵的家人都牽扯進來。這麽一來,就變成了單純的辱罵,那名神秘老者不由得皺了皺眉,重重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這等市井中下三爛的粗俗之言,竟然出現在千靈族修真者的嘴裏,實在令人驚訝。原來丹鼎門就是這麽教弟子的,倒叫高某大開眼界。”這種辱罵是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高庸涵怒氣上湧,一股淡淡的黑霧從頭頂冉冉升起:“你們若是再有人出言不遜,休怪我無情!”
此話一出,殺機頓起,罵聲竟然在片刻之間小了許多。可是任何時候,都會有那麽幾個不知輕重之人,偏偏要說些不合時宜的話,結果往往使得事態擴大。此刻也不例外,一個丹鼎門弟子對這一警告充耳不聞,仍舊高聲咒罵。
高庸涵學會遮天法界的時日僅有月餘,對其中的種種運用之妙,領悟至多不過十之二三,還遠未達到杜若當初在真玄觀前,隔著虛空取人性命的本事。但是利用虛空,出其不意地施展近身攻擊,還是勉強可以做到的。
那人正罵得起勁,忽然覺得一股殺意撲麵而來,驚駭之下尚未做出任何反應,隻覺得靈胎一緊,被人捏在手中。掙紮著斜眼望去,就見高庸涵一臉殺意,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令他幾欲肝膽俱裂。周圍幾名丹鼎門弟子見狀無不大驚,怒喝聲中紛紛攻了過來。靈光縱橫,然而在一股黑霧的逼迫下,瞬間變得暗淡無光,那幾人宛如遭受重擊一般倒撞出去。伴隨著強大的戰意,黑霧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登時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記住,以後不要再像瘋狗一樣亂吠!”說著,在那人驚駭目光下,高庸涵靈力輕吐,將手中的靈胎捏得粉碎,那人頭上靈角猛然爆裂,身子一軟就此身亡。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殺戮,令旁觀者莫不為之膽寒。就像當初杜若擊殺那名蘊水族修真者一樣,兩百餘人竟然同時噤聲,諾大的大殿如死一般寂靜。隔了片刻,眾人才像是回過神,再次爆發出強烈的憤怒。數十名千靈族修真者齊齊圍了上來,人人目含悲憤之色。不過與剛才不同的是,沒人敢再出言不遜胡亂辱罵了。
“唉,殺機一現,這魔性就顯露來了。看來,還是得我老人家親自出馬。”那名老者的態度很奇怪,從一開始,就對魔界似乎比較寬容。直到現在,雙方劍拔弩張,高庸涵似乎有大開殺戒的趨勢,才終於決定出手。
“統統住手!”那老者醉醺醺、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印上了每個人的心頭,人人心中一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看著他慢騰騰走到高庸涵身前,把手一伸說道:“給我!”
“這是丹鼎門送給我的大禮,憑什麽給你?”隨著老者那句醉酒一般的“住手”,高庸涵沒來由地周身一震,原本張揚的魔霧突然自行退了回來,這是從沒有遇到過的事情,不禁大為忌憚。但他是那種堅韌、執著的性格,並不會因此而屈服,反倒激發出滔天的戰意,冷笑道:“原來你打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想來撿現成麽?”
“哼,一個狗屁爛竹簡,就讓你們看得這麽重,要是換作萬仙大陣陣眼裏麵的東西,還不叫你們一個個看傻了眼?”那老者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個仙使令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純粹是仙界拿來糊弄你們的,你們還真當成寶貝了?”
“仙使令要是真那麽厲害,單憑你們十幾個小孩子,就能打碎那層禁製?”那老者自顧自地大聲奚落著,對眾人的反應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不可能!”珍藏了這麽多年,被師門奉為至寶的仙使令,在別人嘴裏成了一文不值的東西,靈殊如何能接受得了?一連聲反駁道:“適才要不是仙使令,明滅金丹恐怕早把九重天給毀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耗盡了仙使令的法力。”
“剛才那道祥光和竹簡無關,你們真正應該感激的,倒是道祖這尊法像。”那老者似乎對道祖祠的過往十分了解,捋著胡子侃侃而談:“這尊法像裏麵,有仙界之主留下的仙靈之力,可惜隻有一點點,用完就沒了,所以才會垮塌。”
“你既然瞧不上仙使令,還要它做什麽?”高庸涵已經可以大致確定,這名老者與丹鼎門一定有極深的淵源,說不定還是哪一代遺留下來的什麽長老。當下有了計較,此人修為之高世所罕見,不到萬不得已,最好能避免與其發生正麵衝突。
“你們爭來爭去,不就是為了這個仙使令麽?”那老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伸手:“你給我,我自有辦法幫你們化解紛爭。”
“好,我給你!”高庸涵倒也幹脆,沒有絲毫猶豫就將仙使令遞了過去。
那老者似乎沒想到高庸涵會這麽痛快,微微一愣,旋即將仙使令拿在手中掂量了幾下,看看靈殊等人如釋重負的表情,忍不住歎道:“九界道祖在世時就曾反複告誡,說修行之道在於體悟天地,明了自性。可是你們始終都羈迷於身外之物,又怎麽可能修到更高的境界?”說著,輕輕一捏,仙使令化作一層薄霧,悄然無蹤。
“大膽,竟然敢毀去仙使令!”幾名丹鼎門弟子大怒,便欲朝那老者出手。
“大家都別動!”靈殊仿佛想起了什麽,不但沒有怒色,反而一臉虔誠地拜了下去:“上人可是酒界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