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微微一抖,四周的亂流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全都改變方向,朝場中飄了過來。
鳳五一愣,待要躲避卻已不及,當下把心一橫準備來個同歸於盡,打算拉著剩餘六名禦風族修真者一同進入亂流。就在此時,狂尊突然從地下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他朝地底深處拚命逃去。剛往下走了不過一二十丈,鳳五就覺得頭頂上產生了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抬頭看時,隻覺得四周的景象全部扭曲變形,順著一個方向朝無盡的黑洞旋去。
“好厲害的亂流!”狂尊低喝一聲,將先前那個分身祭了出來,而後催動分身全力朝黑洞漩渦攻出一掌。那漩渦感受到攻擊,忽然變得奇大無比,分身慘呼著被吸入漩渦當中,狂尊感同身受,仿佛置身於星空當中,隨後又被不斷坍縮的星空給吞噬。這種感覺難受之際,以他的修為都忍不住大叫起來:“啊——”
猛然間天地一震,靈氣亂流悄然隱去,石台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鳳五扶起渾身幾乎癱軟的狂尊,從地底下走了出來。他這一入手才發現,狂尊全身都是腥臭的汗膩,剛才短短的一瞬,居然使得一位頂尖高手汗如雨下。靈氣亂流的凶險,可見一斑!
“師兄,你們居然沒事,實在是太神奇了!”遣雲真人連忙迎了上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原來,狂尊對亂流一說始終心存疑慮,不大相信有那麽厲害。而後見亂流移動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一時心血**,想要趁對方不注意格殺幾個。若是那人反應不及死在他的曆爪之下,而不是被亂流吞噬,可能也沒有什麽事,可壞就壞在禦風族人對危險天生敏銳,一擊落空之後驚得那人四處逃竄,結果被亂流撞了個正著。
如此一來,靈氣亂流等於是全被激發了!
狂尊出手之後就後悔了,尤其後悔的是,自己的一時莽撞連累了鳳五。不過兩人命不該絕,奔湧而來的亂流幾乎封死了所有方向,唯獨對地下沒有涉及,他頓時看到了一線生機。七蟲族個頂個都是挖洞的好手,而狂尊更是其中的翹楚,須臾之間就破開岩石鑽進地下,逃命時當然忘不了拉上鳳五,這才有了開頭那一段。
可是亂流哪裏是那麽容易擺脫的?尾隨而至的亂流幾乎將兩人吞噬,要不是狂尊靈機一動祭出分身,隻怕兩人真的會被卷入錯亂的時空當中。饒是如此,分身在被卷入之時,狂尊也體會到了時空的深邃浩渺,以及黑洞攪碎一切的可怖。
狂尊和鳳五僥幸逃脫了性命,至於天翔閣七劍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除了風煙舉等兩人外,其餘五人全都葬身於亂流當中。說起來,這兩人能擺脫亂流,也是運氣好到了極點。一來,禦風族對於氣流的變化十分敏感,加之行動迅捷,足以保證他們能夠在光暈之間的空隙穿行。第二,後來陷入亂流的那四人,為了能使別的師兄弟脫困,不惜拿自身做餌,方才給同門創造了逃命的機會。即便如此,七人也隻活下來了兩個,損失可謂極其慘重。
狂尊隻是一時脫力,歇息一會就沒事了。這一戰雖說有取巧之嫌,實際上無異於以命搏命,憑空擊殺對方五人,當真稱得上是大獲全勝!
“羽老前輩,我們天翔閣已然盡力,奈何死傷慘重,還請前輩為我等討還公道!”風煙舉自當日見識過紫袖的實力以後,性情上便收斂了許多,此刻盡管心懷怨恨,卻忍氣吞聲地求到羽農跟前。一席話說的合情合理,可謂是滴水不漏,羽農想不答應都不行了。
“你放心,他們今天一個都跑不了!”
沙漫天擊殺蠍翁,自己也受了重傷;七劍出戰卻被狂尊一通亂打,連對方一根毛都沒傷到,就平白損失了五名高手,羽農焉能不惱?按理說,自己這一方匯集了幾大門派的精英,高手如雲人多勢眾,怎麽打都是穩贏的局麵,卻束手束腳反落了下風,究竟是何道理?
這麽想著,羽農不由得斜眼看了空源上人一眼,心中大感厭煩。按照他的想法,事已至此根本無須有那麽多顧慮,隻要能將高庸涵等人除掉就行。可是顧及到大天師丹意日後的計劃,不得不對空源等人客氣三分,當著重始宗的麵,自然無法一擁而上以眾欺寡了。
“咦,高庸涵呢?”正一肚子邪火沒處發,羽農忽然發覺對麵的人群中不見了高庸涵,心中不覺一怔,暗想:“難道趁著剛才的混亂,他已經走了麽?”
以高庸涵一貫的口碑和言行,當然不會趁亂脫逃,那麽他的離去就隻有一個可能——潛上山去尋找丹意的下落。隻是有一點羽農不大明白,休說自己帶的這幾百人,單是空源上人和一幫子重始宗弟子,就不能放人通過臨星觀。那麽,他是怎麽衝出重圍的呢?仔細一想就明白了,當年巨靈島上那個魔界之人曾使出了一門法術,可以撕裂虛空自由穿行,多半高庸涵也學了這門法術。否則,如何能避開自己的耳目?
按理說,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分派人手,想方設法搜尋高庸涵的下落,可是羽農並沒有這麽做。因為在他看來,高庸涵一個人去找丹意,純粹就是送死,哪怕他已有散仙的修為,也一樣沒有半點機會。丹意是什麽人,羽農清楚得很,當下膽氣一壯朝後微微擺手,身後走出一名蘊水族修真者。
此人乃是依附於上善樓宗主流疏痕,並借此當上水氏家主的水晴野,較之十二年前巨靈島之時,已多了幾分威嚴的氣息。隻見他踩著水花來到場中,朝對麵高聲道:“大小姐,你離開洄漩海已經四十多年了,咱們一族老小好生記掛,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跟我回去!”
“水晴野?”水漣漪眼中寒光一閃,冷哼道:“聽說你前幾年接管了水氏一門,仗著流疏痕給你撐腰,殘害了不少老人,可有此事?”
“大小姐言之差矣!”水晴野麵色如常,仍是一副恭敬的笑臉:“總有些人不識時務,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隻好加以整頓,至於‘殘害’二字,那是絕不敢當的。”
“哼,廢話少說,你的心思我還不明白?我一天不死,你在家主的位子上就一天不得心安。”水漣漪和烈九烽攜手走到石台中央,不屑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個了斷吧!”
“哪裏的話,大小姐說笑了!”水晴野眉頭微微一皺,轉而問道:“這位炎焱族朋友,想來就是烈九烽烈先生了?”
“不錯,正是我的夫君烈九烽!”水漣漪和烈九烽已於八年前完婚,雙方均無親人長輩到場,隻有十二疊鼓樓的同伴作為見證。此事外人並不知情,此刻水漣漪當著眾人麵宣布,著實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四周一下子爆發出嘈雜的聲音。炎焱族和蘊水族水火不容,可是兩人卻已成親,的確算得上是一大奇聞。
“原來是新姑爺,失敬,失敬!”
“你再去找一個人來,我們夫妻不願占你便宜。”烈九烽厭惡水晴野的虛偽,直言道:“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無需多言!”
“你們夫妻二人一再相逼,我隻好勉為其難了。”水晴野自知絕非二人聯手之敵,當下轉身便欲招呼同門,哪知一道火紅的身影突然竄了過來,口中喊道:“我幫你對付烈九烽!”
“是你?”烈九烽萬料不到,來人竟然是火龍旗,不禁失聲道:“你不是已被關起來了麽,怎的逃了出來?”
烈九烽雖然脫離焰陽宗數年,但是對師門的事情一向都比較關心。兩年多以前寥廓熔城發生的變故,他多少有所耳聞,尤其是聽說火絨承和火鳳陽殞命的消息,還曾扼腕長歎痛感惋惜。連帶之下,對火龍旗自是大罵不止,今日一見如何不驚?
“天尊知我蒙難,特遣人將我救了出來,如今我已拜在他老人家門下。”
當日搭救火連城時,火絨承所依仗的是一件仙器,而那座蟾皇塔便是丹意所贈。及至事敗,火絨承身死,火連城和蟾皇塔一並被酒界老祖收去,丹意對熔海崖的滲透可謂是功敗垂成。隻是鑒於火龍旗的身份,這才出手將其救了出來。火龍旗至此後感恩戴德,對丹意死心塌地,今日搶先出戰,就是為了立一場大功勞以為回報。
“你背叛師門,累死了火鳳陽和火絨承,罪不容誅!”烈九烽與他二人均是火鳳部落出身,而且都是族中難得的人才,是以之前頗有交情。
“你盜取天火囊,不一樣是死罪?”火龍旗怒極反笑,駁斥道:“咱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今天就看看誰能活下來吧!”
“好,還是手底下見真章!”說著,一道烈焰自烈九烽體內噴出,帶著一股濃烈的熾熱卷向火龍旗。熊熊烈焰當中,隱約可見一條火龍和一隻火鳳纏鬥在一起。
烈九烽和火龍旗這麽一打,水漣漪自然和水晴野也戰到了一處,正所謂烈焰與龍鳳齊飛,水幕共長天一色,水火交織絢出一幅罕見的畫麵。按照正常情形來說,四人修為大致相當,即使是要分出勝負,隻怕也在百招之後。不過水漣漪和烈九烽互通有無,加之兩人心心相印,本來絕不相容的水火居然交匯融合,這麽一來,各自為戰的水晴野和火龍旗,不到半個時辰就落了下風。
“絕不能再輸了!”到此地步,羽農不再理會空源上人的看法,側身看了一眼流疏痕,流疏痕心領神會,一擺手又有兩名蘊水族的修真者衝了上去。
“怎麽,想仗著人多麽?”兩年前攻打道祖崖,鳳天一葉靈胎重傷,眼下躲在七殺回廊靜養,這次並未前來。蘇妙淼又被高庸涵誤殺,喪身於紫竹潭萬仙大陣陣眼之中,眼下十二疊鼓樓諸人中以烈九烽地位最高。此刻看到對方不顧規矩,想要仗著人多欺負人少,一幫子殺手登時鼓噪起來,紛紛躍入場中。
“糟糕,這下危險了!”眼看混戰將起,孟微子和藏默真人、天靈子等心中均是一緊,隻希望局勢不至迅速糜爛。
哪知事與願違,羽農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眼見十二疊鼓樓的人加入戰團,羽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一縱身躍上半空,祭出十餘個血侍朝敵人攻去。他這麽一動,身後數百修真者大喊一聲,一起殺將過去。
“罷了,隻有拚死一搏了!”眾人相視點頭,而後毅然決然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靈力四溢法器橫飛,慘烈的混戰很快波及開來,原本想置身事外的重始宗弟子,也被卷了進來。空源上人無奈歎息,稍一遲疑,就見一名弟子被一個天機門老者擊殺,氣惱之下隻得咬牙攻了過去。
這種混戰最是危險,身在其中根本不知道下一個對手是誰,可能剛剛打倒對麵的敵人,就被來自身側的法術擊中。就算修為再高,此時也隻能說是勉強自保,即便是羽農和孟微子這樣的高手,也不敢有絲毫大意。才剛剛開戰,慘呼聲已經接二連三地響起,不時可以見到有人自爆靈胎,僅僅片刻的功夫,所有人的殺戮之心都勃然而發。
爆裂的靈胎,不甘的怨魂,啼哭的魂靈,衝天的殺氣……
失去主人的血侍和異獸,漫天飛舞亂砍亂殺的法器,刀光劍影和暴戾的戰意,還有殘肢斷臂和飛濺的鮮血……
堂堂修真界聖地,已然變成了人間地獄!
是誰造成了今天的局麵?又是誰給須彌山帶來了如此慘烈的殺戮?
有誰能結束爭鬥,結束廝殺?
又有誰才能給世間帶來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