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兒?你怎麽在這裏?”高庸涵突然覺得有點頭大。
“哼!說好要教我垂弦術的,結果今天就跑了,你還說我?”審香妍一臉的不快。
“我不是給你留了一個玉柬麽?”
審香妍麵若冰霜,不依不饒:“留個玉柬有什麽用?修真是何等凶險的事情,萬一我要是哪裏看不明白,練錯了怎麽辦?豈不是就被你給害了?”
高庸涵苦笑道:“我的大小姐,我怎麽會害你呢?玉柬裏麵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啊!”
“我不管,反正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直到你教會我垂弦術為止!”
高庸涵此刻已經完全明白,什麽看不懂玉柬之類的,統統都是借口,審香妍就是想跟著自己四處走走。但是高庸涵所要麵對的,連他自己都心裏沒底,怎麽可能帶著審香妍一道?萬一要是出現什麽意外,怎麽向審家交代?當即臉一沉:“胡鬧,我是去辦正事,又不是遊山玩水,你跟著我做什麽?”
審香妍還要辯解,高庸涵喝道:“你趕快回家去,免得審伯伯他們擔心。”
“我已經留書了,總之不學會垂弦術,打死我都不回去!”審香妍說這話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高庸涵皺眉道:“你要是不願意回去,我就綁了你,把你交還給審伯伯。”
一聽高庸涵說出這麽絕情的話,審香妍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審香妍一身紅裙,又騎著霜足獸,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而她又是嬌豔無雙的國色,這麽一哭,雨帶梨花更惹人憐。此時離城不過五裏,天色也還尚早,路上的行人不少,見狀紛紛駐足觀看,高庸涵一下子也慌了手腳,連哄帶勸。
這時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遠遠地就喊道:“師父,師父!”
眾人紛紛回頭,就見那馬來的好快,轉眼就到了高庸涵身前,馬上那人一拉馬韁,“唏溜溜”一聲長嘶,那人已經翻身下馬,跪在高庸涵馬前,不住叩頭:“師父,怎麽走了也不說一聲,幸好我今天去了審府才知道,要是沒去審府不就麻煩了?你去哪兒啊,師父?帶上我一起吧!”
這人也不知是跑的太急,還是太過興奮,說的有些顛三倒四。高庸涵仔細一看,原來是前兩天被陶士安欺侮的那個榮書雋,當下哭笑不得,一個審香妍還沒安撫下來,又來了一個要學藝的,當真是夠煩人的。
“你是什麽人,瞎摻和什麽?”審香妍大怒,原本自己哭的好好的,眼看高庸涵就撐不住了,這下可好,來了這麽一個攪局的,登時把風頭全搶了過去。
“啊,我是——”榮書雋邊說邊抬頭,突然張著嘴愣住了,眼睛一動不動看著審香妍,眼前的這個女子實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窒息。
審香妍本來就一肚子的火,一見榮書雋還敢這般無理地盯著自己,更加惱怒,喝道:“你再看,信不信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榮書雋聞言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躬身施了一禮,非常客氣地說道:“晚生榮書雋,是特地來拜師學藝的,不知姑娘是?”
審香妍寒著臉,不理榮書雋,順手拉起高庸涵的馬韁,朝高庸涵低聲說道:“高大哥,我們走!”
跟著伸指一彈,榮書雋騎的那匹馬突然發狂一般,朝路邊衝了過去,踢翻了一個路人的竹簍,然後竄進樹林之中。榮書雋一驚,“哎”的一聲剛跨出兩步,想要去追馬,就見審香妍一夾坐下的霜足獸,牽著高庸涵的馬一起飛奔而去。
榮書雋大急,跟著跑了沒幾步,便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隻隱約傳來幾聲喊叫:“師父,等等我!”
高庸涵並沒有阻止審香妍的舉動,因為他實在不想收什麽徒弟,盡管,他還是有些同情榮書雋。
榮家是近幾年才冒起來的,但是還遠未達到世家的程度。榮家的崛起,全靠一個人,就是榮書雋的父親榮謙。在大亂之前,榮謙曾是大衍國的一位重臣,葉帆對此人的評價非常高,說他堅忍沉穩,遇事不驚,有名臣風範,所以高庸涵盡管沒有見過榮謙,但是也算得上是久仰大名了。
浮雲巔陷落之時,榮謙自願留下來斷後,結果就此音訊全無,隨後便傳出他以身殉國的噩耗。葉厚聰一路逃到太河源後,重建大衍國,論功行賞,以榮謙為第一功,追封為英國公。可是就在不久前,陶氏借助遍布天下的耳目,探知榮謙並沒有死,而是賣身投敵,成為了一個叛臣。這個消息雖然沒有得到證實,但是葉厚聰卻覺得頗為難堪,榮家英國公的牌匾,也被摘了下來,以至於榮家的聲望一落千丈,剛剛進入天機門修行的榮書雋,也離開了師門,返回家中。
那日在酒樓吃飯,恰巧遇到陶敦方的獨子陶士安,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榮書雋認為,榮謙曾開罪過陶氏,所以陶氏挾私恨造謠中傷,十分可惡;而陶士安則對榮書雋百般羞辱,說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沒有骨氣的軟蛋。這麽一來,榮書雋忍無可忍,和陶士安打了起來。
陶士安不過是一個紈絝,哪裏是榮書雋的對手,加上帶的家丁也不多,所以被榮書雋痛打了一頓,氣憤不過,回家找了幾個幫手。而榮書雋也是年輕氣盛,不知道見好就收,居然一直呆在酒樓,等著陶士安來尋仇,這才有了那天酒樓的打鬥。要不是審良棋和高庸涵恰巧路過,隻怕榮書雋就要吃大虧了。
那天,榮書雋見識到高庸涵的風采,大為心折。由於近乎被師門驅逐,所以無法繼續修行,便有了拜高庸涵為師的念頭,他相信,以高庸涵的胸襟氣魄,一定不會在意榮家頭上的罵名。他原本以為,高庸涵此後會常駐天子城,所以特地在今天備足了禮物,趕到審府求見,哪知高庸涵竟然離去,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幸虧審府門丁告之,高庸涵走了沒多久,這才匆匆趕了過來,結果不幸遇到了心情奇差的審大小姐,才有了這麽一出鬧劇。
霜足獸是厚土界中的一種異獸,性情溫順,奔跑起來迅疾如風,而且耐力極佳,比起所謂的千裏馬還要能跑。不過這種異獸十分稀少,而且很難捕獲,所以能騎得起霜足獸的,非富即貴,整個南州國,也才不過才有二十多匹。審香妍騎的這一匹,便是葉厚聰賞賜給審良棋的,一同受到封賞的,還有柳伯庵。
跑了沒幾裏,高庸涵的馬便跟不上,不過榮書雋早被甩到了身後,審香妍也就不再狂奔,慢慢停了下來。
高庸涵似笑非笑地看著審香妍,悠悠說道:“妍兒,這個榮書雋可被你害慘了,審大小姐,名不虛傳嘛!”
審香妍一聽,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話,當下陪著笑臉說道:“高大哥,那個什麽榮書雋,這麽樣子看著我,是他無理在先。再說了,我幫你把他甩掉,總該讓我跟著你了吧!”
高庸涵歎了口氣,對於審香妍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了,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倦鳥歸林,無奈說道:“既然天色已晚,咱們先在前麵的小鎮上歇息一晚,今天我也就不逼你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審香妍就已經笑逐顏開,一對大眼睛看著高庸涵滿是笑意,兩條辮子不停地搖晃:“對啊,對啊!這麽晚了,我一個女孩子怎麽回去嘛,還是跟著你好了!”
“你先別得意,”高庸涵麵容一整,板著臉續道:“明天一大早,你還是給我老老實實地回家去!”說完,看也不堪審香妍一眼,縱馬先行。
審香妍的笑容突然頓住,衝高庸涵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嘀嘀咕咕自言自語:“有什麽了不起,真以為我非跟著你不可啊,當我真那麽想學垂弦術麽?”
撥轉馬頭,正要朝回走,忽然恨恨地甩了幾下馬鞭,一臉的倔強,心道:“我偏不回去,看你明天怎麽趕我走!”原地轉了個圈,跟在高庸涵的身後,慢慢朝前走去。
出城大約八十餘裏,有一個集鎮,名叫會間集,原是一個小村莊。由於浮雲巔、夕州等地的百姓大量湧入,這裏漸漸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加上過往的客商,因此形成了一個集鎮。高庸涵和審香妍的坐騎腳程很快,雖然中間耽誤了一下,但還是在華燈初上時,到了會間集。
今天恰好是二月十五,正好趕上逢初一、十五的集會,所以鎮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燒餅,李大壯的燒餅又香又脆,來嚐一嚐囉!”
“蘇記的甜糕,香甜可口,來買一塊嘍!”
“何鴨子的燒鴨,保證你吃了忘不了!”
“……”
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香味摻雜在一起,審香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高庸涵側頭看了一眼,暗暗好笑,也不去理她,隻顧往前走。
審香妍賭氣跟在後麵,見高庸涵幾次路過路邊的酒樓,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高大哥,我餓了!”
“你要跟著我,就得時常挨餓,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麽了,這就受不了了麽?”
“沒的吃,當然要忍著了!”審香妍這才明白,高庸涵是有意如此,但是嘴上卻不肯服輸:“有的吃為什麽不吃,難道非要餓著肚子,才算是辦正事,什麽道理啊?”
高庸涵知道審香妍已經嚐到了一點苦頭,便不再捉弄她,在鎮子中間,找了一家客棧停了下來。開了兩間客房,點了幾樣酒菜,和審香妍坐在樓下,看著審香妍狼吞虎咽,他自己則一個人獨飲,計算著行程。照這樣的速度,隻怕至少要十天才能到天機峰下,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位大小姐給勸回去才行。
審香妍壓根沒想那麽多,大口大口直到吃了個半飽,才發覺高庸涵除了喝酒,筷子一動不動,奇道:“高大哥,你為什麽不吃?”
“你先吃吧,我不餓,等會再說!”
“不行!”審香妍停了下來,關切道:“就算不餓,也要吃點,不然半夜哪裏還有什麽吃的?”說完,給高庸涵盛了一碗飯。
高庸涵一呆,仿佛又回到了牧野原,“紫袖好像也說過這句話吧!”想到這裏,高庸涵的神色一黯,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落寞。
審香妍看到高庸涵的眼神,一愣,隨即低下頭去,傷心道:“高大哥,沒想到你這麽討厭我,我還是回去算了,你自己小心!”說完,突然起身衝了出去,跨上霜足獸絕塵而去。
高庸涵一驚,急忙喊道:“妍兒,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