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不是我!”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搖頭道。

那人身材瘦小,樣貌怪異,腦袋上長著一對寬大的魚鰭,**的上身兩側,魚刺一樣的骨骼清晰可見,腰部以下是一條長長的魚尾。正是幾日前在天子城內,和高庸涵交過手的那個禦風族殺手。

高庸涵周身靈力澎湃,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厲聲說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引我來的,把那個女孩子交出來!”

那人突然一笑:“我手上是有一個人,不過卻是另外一個。”一伸手,從桌子底下拖出了一個人,赫然正是榮書雋!

榮書雋臉色慘白,雙目緊閉,不知生死。那人手一鬆,榮書雋滑到地上,那人看都不看一眼,盯著高庸涵續道:“我從城門口便一路跟蹤你,可是你和那個小姑娘跑的太快,把我甩在了後麵。我知道,你一定會在第二天,把那個小姑娘送回去,所以根本不著急——”

那人料定高庸涵還會回轉,所以安步當車,晃悠悠朝會間集行來。由於禦風族的長相,和人族差異過大,所以那人並沒有走大路,而是仗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在離大路不遠的林中穿梭。到了太陽落山,那人便在林中歇息,不久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心中一動,悄無聲息地飄到路邊的一株大樹上,朝下觀望。

來的是榮書雋,他好不容易把馬找了回來,心中記掛著那個從未見過的美女,當即就追了下來。他腦海中全是審香妍的一顰一笑,全然忘記了要找高庸涵拜師的事情。

那人雖不能像高庸涵一般黑夜視物,但是身為殺手,眼光自然敏銳遠勝常人,遠遠見到馬上乘客,認得是日間要拜高庸涵為師的那個年輕人,念頭一轉,一路跟了下來。

沒走多遠,那人和高庸涵一樣,就感覺到了一絲古怪的陰寒之氣。這些年來,禦風族飽受亡靈的侵擾,所以那人對於這種遊魂野鬼獨有的陰氣,自然十分熟悉。他也有些吃驚,因為從未聽說過,太河源出現過什麽遊魂野鬼,況且這裏是天機門總壇所在,也斷不會容忍亡靈肆虐。

榮書雋沒那麽高深的修為,顯然感覺不到有什麽異樣,一門心思都是盡快見到審香妍。可是跑了好長時間,他也漸漸感覺不太對勁了,因為前麵的路越來越窄,到最後完全消失,怎麽疾馳,都繞不出所在的這片密林。

榮書雋倒是無知者無畏,抽出寶劍,破口大罵:“他媽的,什麽鬼東西在搗亂?要是讓本少爺把你找出來,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那人在樹梢上自由飛翔,比起榮書雋在林間穿行,要輕鬆得多,快得多,所以一直遠遠吊著榮書雋。其實,他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妥,殺手的天性,使他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正打算掉頭,忽然聽到榮書雋這麽一嗓子,不由得一陣好笑,對這個年輕人生出了一分好奇,倒要看看這小子接下來會怎麽樣。也怪他自己過於自負,滿以為憑自己的修為,自保肯定是沒問題的,所以跟著榮書雋,準備看出好戲。

“結果,我和這小子一起,給卷到這個鬼地方了!”那人一陣苦笑,轉而問道:“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高庸涵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然後急急問道:“你當真沒有見到那個紅衣姑娘?”

“沒有!”那人看著高庸涵,良久才傲然說道:“我扶風餘嶽雖是殺手,卻從不屑說假話,騙你作甚?”

扶風餘嶽說話的時候,雙眼閃過一絲殺意,高庸涵朗聲一笑,一道目光逼了回去:“我信你!”跟著話鋒一轉:“扶風老兄,既然咱們都被困在這裏,不如先聯手闖出去如何?咱們之間的事情,出去以後再說!”

“哈哈哈哈!”扶風餘嶽的笑聲尖利之極,震得房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了下來,連榮書雋都似乎被這陣笑聲驚醒,閉著眼睛,雙手拚命地捂著耳朵,在地上打滾。

高庸涵不動聲色看著扶風餘嶽,伸手虛空一抓,把榮書雋拖了過來,跟著手指急彈,在他身邊布下了一層禁製。榮書雋神色一緩,繼續沉沉睡去。

扶風餘嶽這才停下笑聲,點點頭說道:“好一個高庸涵!審時度勢,決斷之快,令人佩服!”接著又歎息道:“我很欣賞你,隻要你交出屍頭蝠王的內丹,我不但不殺你,還可以護你一個月的安全,如何?”

“我不是說了麽,咱們之間的事情,出去以後再說。”高庸涵神色不變,淡然應道。

“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你,暫時聯手,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高庸涵正打算拖起榮書雋,扶風餘嶽身形一晃,已經將榮書雋扛在肩上,低聲說道:“我看著這個小子,你負責到時候動手。”說完,從大門飄了出去。

高庸涵仔細看了看前麵的扶風餘嶽,見他一出門便輕飄飄地飛到半空,心中暗暗讚歎:“禦風族果然不愧‘禦風’二字,肩上扛著這麽一個大活人,還能無事一般,靈活自如,當真不容小覷。”

高庸涵剛一踏出客棧大門,身後的燈火隨即熄滅,整個會間集陷入到無盡的黑暗中。兩人的修為都十分高深,倒也沒怎麽驚慌,隻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連一聲蟲鳴都沒有,令人頗有些怪異。

“你看到了什麽?”

扶風餘嶽輕輕落了下來,搖頭道:“好像起霧了,目力所及不過十餘丈,除了你以外,再沒一個活物。”

高庸涵想了想,決然說道:“既然他們不願露麵,那我們就去把他們給揪出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這樣,你往鎮子中心找,我往鎮外找,一旦有事,便以煙火為號。”說完,遞給高庸涵一把細沙,“隻要把細沙以靈力拋灑出去,就能化作煙火,帶你飛到半空,即可惑敵,也可保命。”

這些細沙手感很是怪異,與一般的沙子相去甚遠,高庸涵笑道:“那天在城裏,你也是用的這種沙子?”

扶風餘嶽不答,隻是冷哼了一聲,大步朝鎮外走去。高庸涵看著兩人身影消失在迷霧中,也轉身朝集鎮中心走去。隻是,他們都沒注意到,剛才的那間客棧裏麵,隱隱冒出幾股淡淡的黑煙。

高庸涵遠遠就看到,鎮子中間那根高高豎起的旗杆,但是走了半天,始終都到不了旗杆跟前,知道肯定是陷在一座法陣中了。由於不知道法陣是何布置,不敢造次,也不再往前走,幹脆盤膝坐在地上,默默放出神識打探四周。

這個陣法非常古怪,以高庸涵對陣法的了解,也有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竟然根本無從探察法陣的運轉。但是,高庸涵可以肯定,這絕不是障眼法,看來,地府果然有些門道。高庸涵紫府內,突然一陣清明,一道白光從天而降,眼前豁然開朗,自己居然在此時此地,又到了那座宮闕跟前。隻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守在山門前的,換成了兩個青衣童子。

那兩個童子一見到高庸涵,便笑著迎了上來,剛準備說話,突然一道淩厲之極的劍芒刺了過來。高庸涵猛然驚醒,這道劍芒來的太快,避無可避,大喝一聲,聚象金元大法信手揮出。劍芒與金光撞擊在一起,“轟”的一聲巨響,高庸涵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生生被砸到地下,雙膝沒入土中。對麵那人也不好過,被金光震得倒飛出去,灑下一路鮮血。

高庸涵大喝一聲,身形一提,從土中躍了起來,勉強穩住身形,一揚手,把扶風餘嶽給的那把細沙拋灑出去,一道淡藍色的煙花在半空中綻放,絢麗之極。此時,對麵半空,也是一道煙花,同時盛開。那煙花極其豔麗,將四下照的一片光亮,這時高庸涵才看清,原來出手偷襲自己的,竟是扶風餘嶽!

扶風餘嶽也是一驚,本已發出的第二招,來不及收回,手腕一抖,劍芒劃向一旁,旁邊一座酒樓被劍芒掃過,轟然倒塌。

高庸涵也是一樣,聚象金元大法已然蓄勢待發,在劍芒的氣機牽引之下,體內靈力奔湧而出,便欲發出這全力的一招。忽然心神一動,靈力順著紫府,順利地劃了個圈,這一招居然給收了回來。一驚之下繼而大喜,在扶風餘嶽的逼迫之下,聚象金元大法已然突破了天發殺機第三重的桎梏,進入到地發殺機的境界!

自玄元道尊首創聚象金元大法以來,玄元宗曆代弟子中,還從未有任何一個人,能在短短的半年之中,突破天發殺機的境界,領悟到地發殺機的第二層心法。有些資質愚笨的弟子,窮極一生,也都達不到天發殺機的第三重境界,更遑論地發殺機?高庸涵通過無數次的生死搏殺,突飛猛進,精進的速度,絕對稱得上是前無古人;而以他在聚象金元大法上的修為,已經不輸於玄元宗的任何一個長老了。

但是眼下,實在不容高庸涵多想,扶風餘嶽收劍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擺出一個七雷朝雲陣,因為他直覺地認為,接下來,該大戲登場了。

扶風餘嶽的機變也很快,一落地,便護在高庸涵身邊,一直等他布好陣法之後,才身形一晃,坐倒在地上,將榮書雋放到陣中。

“剛才那一劍,我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

兩人都沒多說,但是對對方的意思都很清楚,頓時生出一種默契,相視一笑。

原來,扶風餘嶽走到鎮外,頓時被濃重的迷霧包裹起來,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扶風餘嶽也不驚慌,幹脆閉起雙眼,腦袋兩側的魚鰭舒展到極致,以耳代目,傾聽周圍的動靜。他毫不理會前方有什麽,心中默默估量著,按照直線往外走,遇到障礙便一劍揮去。

這樣走了大約幾百步,覺察到身邊的氣流出現了一絲異樣,當即全身戒備。從四麵八方,突然伸出無數的手臂,朝他抓來,劍光流轉之間,所有的手臂全被斬斷。隨後一股粘稠之極的黑煙,悄無聲息侵到身後,就要往他體內鑽去。扶風餘嶽大喝一聲,身子朝前一飄,反手一劍刺去,那道黑煙見機極快,嗖地後退。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扶風餘嶽豈能放過,薄翼一張,尾隨黑煙緊追不舍。跑出沒幾步,便感覺到前麵一股極強的法力波動,不驚反喜,雙目一睜,就見到前方隱隱約約有一團黑影,那道黑煙隨即鑽入那人體內,當即全力刺出一劍。可是沒想到,對方的修為高的出奇,自己反被震了出去,而且還受了重傷。

扶風餘嶽身為殺手,反應極快,第二招本能地遞了出去。揮劍以後,他才醒悟過來,上當了!果然,一道煙花衝天而起,為了避免高庸涵再次出手,他也跟著打出了一道煙花。

這個誤會,令兩人都受了重傷,而真正的廝殺,已經出現在對麵的長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