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心疼兒子之情,弘晴自是能理解得了,說來也是,弘晴打小了起就開始折騰政務,忙得個不可開交,很難有時間陪董鄂氏,至於老四弘景麽,從小就性格孤僻到古怪之地步,也不怎麽討董鄂氏的歡心,當然了,弘景的獨立性極強,也不怎麽需要煩勞董鄂氏去費心教育的,唯有弘晟這個頑劣的紈絝家夥最令董鄂氏煩心,打打罵罵是常有的事兒,可也正是因為此,弘晟卻也是跟董鄂氏最為親近的一個兒子了的,麵對可能的死局,董鄂氏不知道還罷,一旦知曉實情,那是斷然不肯讓弘晴真將弘晟給犧牲掉的,尤其是在弘晟並無實際錯誤的情況下,問題是她老人家心疼兒子不打緊,卻令弘晴頗為頭疼了起來。£∝
本來麽,弘晴確實是打算犧牲了弘晟,從而創造出徹底清洗中央銀行的良機,進而搞一把株連,將四爺的勢力好生割上幾刀,而今被董鄂氏這麽一攪鬧,預定之計劃顯然是再難以奏效了的,此無他,弘晟這麽位正主兒都不曾受到重罰,僅僅隻是免了差使了事,那下頭那幫官員又怎好再重處了去,道理上說不通,哪怕弘晴是帝王之尊,也斷不能胡亂作為,否則的話,一旦四爺那頭趁機鬧騰上一把,朝局非大亂不可,就算能靠著強勢壓將下去,官場的人心也勢必將因此紊亂不堪了去,這顯然不是弘晴所能承受之重,該如何應對就成了擺在弘晴麵前的一道棘手之難題。
“去,將張廷玉給朕宣了來。”
弘晴在養心殿裏思忖了良久,辦法倒是想了不老少,可都覺得不是太穩妥,心情自不免便有些煩了起來,沒旁的,建設總比破壞難,當初他在台下時,所要考慮的僅僅隻是如何擊敗競爭之敵,可等他自己登了基,要考慮的則是全國一盤棋,自是再不能似未登基前那般肆無忌憚地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了去,毫無疑問,此時弘晴所需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而不再是以陰人為主的陰謀,兩者間看似隻有一字之差,可內涵卻是天地之別,而這,對於擅長謀算的弘晴來說,顯然是個新課題,在沒有萬全把握的情形下,弘晴自是不願輕舉妄動,思來想去之下,最終還是打算先聽聽最擅長陽謀的張廷玉之意見再行計較。
“喳!”
弘晴既是有了指示,李德全又怎敢稍有遷延,緊趕著應了一聲,領著兩名小太監便急匆匆地出了養心殿,不多會,便又陪著張廷玉從外頭轉了回來。
“微臣叩見陛下。”
張廷玉乃心細如發之人,隻一看了眼弘晴的臉色,便已知十有八九是有甚不太好的意外發生了,心頭當即便是一沉,但卻不敢多言亂問,也就隻是緊趕著搶到了禦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來人,賜座。”
弘晴心情雖不甚好,但卻絕不會冷落張廷玉這等重臣,但見其虛抬了下手,已是和煦地賜了座。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為漢臣,張廷玉一生伺候過三位帝王,始終位於朝堂中樞,靠著的便是小心謹慎,尤其是在行事風格素來難測的弘晴麵前,張廷玉當真就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謝恩起來自也就一絲不苟得很。
“爾等退下!”
待得張廷玉側坐在了錦墩子上後,弘晴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是朝著李德全等人一揮手,聲線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等人自是不敢稍有遷延,齊齊躬身應了諾,魚貫著便就此退出了大殿。
“唔,不瞞衡臣,先前太後召了朕去,談到了中央銀行之事,嘿,朕那個二弟雖頑劣,卻有一樁好,能哄得太後開心,朕自幼便忙於各種政務,難在太後麵前盡孝,有二弟在,也算是幫朕分憂罷,隻是如此一來,中央銀行一事怕是難再大動幹戈了,不知衡臣對此可有甚看法否?”
弘晴既是打算聽聽張廷玉的見解,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隱瞞,雖不曾詳細解說太後那頭的交代,可言語間卻已是點出了最關鍵的所在。
“陛下明鑒,若如此,中央銀行一案隻能快審快結,以防有變。”
太後幹政乃是大忌,也有違大清之祖製,此一條,張廷玉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當然了,心裏頭明白歸明白,以張廷玉之精明,自是不會在弘晴麵前說將出來的,但見其眼神閃爍地略一思忖,已是給出了個建議。
“嗯,朕已是如此看法,愛卿且接著往下說。”
不能重處弘晟的話,此案自然是不能久拖,否則的話,就會給四爺興風作浪之可能,一想到此,弘晴立馬敏銳地意識到太後的反應十有八九在鄔思道的計算之中,也必定有著攪渾水的後續之謀算,要想不被四爺牽著鼻子走,還真就隻能來上個快刀斬亂麻的,問題是案子可以早結,弘晟也可以從輕發落了去,然則弘晴卻是絕不想放過整頓中央銀行體係之機會,至少不能讓弘曆的勢力再繼續盤踞中央銀行之中,隻是這一刀該如何切才不會引起太大的動**,恰恰正是弘晴最傷腦筋之處。
“陛下,微臣以為信親王可以先去了差使,調宗人府任用,至於中央銀行處麽,臣以為姑且不動,就讓曆貝勒先兼管著,再以中央銀行一案為朝廷整風之由頭,全麵整肅風紀,吏部這頭嚴加考核各有司衙門之風紀,能者上,劣者下,或可令朝綱為之一新,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隻一聽弘晴之所言,張廷玉便已猜到了弘晴要對四爺一方動手的想法,但卻並不說破,而是謹慎地提出了整風運動的建議。
“嗯……,好,那就先這麽定了,愛卿回去後便擬個章程出來,朕看就先試行一下也無不可。”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縱使張廷玉說得極為的含蓄,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明了了個中之奧妙,原本稍有些鬱結的心情頓時為之大好,略一沉吟,便即下了最後的決斷。
“陛下聖明,微臣自當竭力而為之,然,臣還有一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一見弘晴如此欣然便接受了自己的主張,張廷玉心中立馬便湧起了一股子知遇之恩,緊趕著領了旨,隻是突然間又想起了個更妙的主意,這便遲疑著請示了一句道。
“衡臣有甚話隻管直說,朕聽著便是了。”
張廷玉這等遲疑狀一出,弘晴自不免頗覺奇怪,可也沒去細想,笑著便鼓勵了張廷玉一把。
“陛下勤政愛民,乃不世出之仁君也,古來罕有,此一條,臣等皆感佩在心,然,臣以為治國之要,當在張弛有度,陛下如此自苦,臣等皆深感不安,今,既是要整風,陛下何不趁此機會且離京些時日,修養生息一番也是好的。”
感受到弘晴鼓勵的目光,張廷玉心中的感恩之情頓時便更濃了幾分,緊趕著一躬身,言辭懇切地提議道。
“離京?唔……”
先前在慈寧宮時,董鄂氏就曾提醒過弘晴要注意休息,隻是那會兒弘晴心中牽掛著中央銀行的案子,感觸雖有,卻並不怎麽放在心中,這會兒再聽張廷玉這麽一說,弘晴還真就起了出外散散心的想頭,再一細想,若是他在整風運動時離開京師,或許能讓四爺一方的人放鬆些警惕,似乎也有利於吏部這頭的考核之進行,左右有著絕對的軍權在手,也真不怕四爺一方能掀得起甚大浪的,一念及此,弘晴的心當即便動了。
“愛卿所言甚是,朕也確實該放鬆一下才好,這樣罷,愛卿且抓緊將整風之章程整出來,在朝議上過上一過,朕也可走得放心些,唔,京膠鐵路再過些天也就該全麵竣工了,朕便乘專列去膠澳(今之青島)走上一走,順便看看水師那頭的備戰情形如何也罷。”
放鬆無疑是須得好生放鬆一下了,隻是身為帝王,又怎可能做到甚事不理,弘晴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去青島一行,舒散一下筋骨之餘,也趁便關注一下渤海艦隊的備戰之情況。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這一聽弘晴接受了自己的所有提議,張廷玉的心情自是振奮不已,不過麽,倒是沒敢再多囉唕,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之後,便即就此告退而去了。
“啟奏陛下,信親王在宮門外求見。”
雖說已是決定出外散散心,可真要行了去,卻也沒那麽簡單,姑且不說出行須得有著諸多的準備,京中也須得有所安排才是,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將張廷玉打發了去之後,便即在空****的大殿裏獨自沉思著,正自想到入神處,卻見李德全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罷。”
一聽弘晟來了,弘晴便知其一準是從太後董鄂氏處得了準信,這是要來輸誠的,也自不在意,神情淡然地一揮手,便已是道了宣。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德全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殿,自去傳喚弘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