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借嘴一用(二)
這倆該死的笨蛋!
弘晴這等時分潛來“仙客居”,自是有著不可告人之目的,這一見兩小童鬧出如此動靜,登時就火了,暗罵了一句,心急火燎地從藏身處竄了出來,幾個大步便來到了近前,怒氣衝衝地假咳了一嗓子。
“啊,主子,不是奴才不小心,實是這廝……”
“小王爺,不是小的的錯,實是三兒他……”
弘晴不假咳還好,這一假咳之下,兩童子全都慌了手腳,互相指著對方,亂糟糟地便要為自己先脫了罪,原本的響的動靜頓時更大上了三分,直氣得弘晴狂翻白眼不止。
“夠了,觀雨,領路!”
遇到這麽倆活寶,弘晴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無奈之下,也隻好將臉一板,極之不耐地嗬斥了一句道。
“啊,是,小的遵命。”
觀雨年不過十三,僅僅隻是個配屬給幕僚的書童,在王府裏地位著實低得可憐,這一見弘晴動怒,腿肚子不由地便狂哆嗦了起來,哪敢再多囉唕,緊趕著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領著弘晴主仆倆徑自往院子深處走了去。
“三兒,你等在外頭,觀雨,你跟小爺一道進去!”
“仙客居”並不算太大,三人繞著夾牆轉了一陣子,便已來到了一間院門微敞的小院前,弘晴腳步略一停頓,沉著聲下了令。
“主子,我……”
“小王爺,我……”
一聽弘晴如此下令,兩書童盡皆一愣,幾乎同時開了口,靜夜之下,響動自不免又大了起來。
“都給小爺閉嘴!”
眼瞅著目的地都到了還會出岔子,弘晴是真的火了,眼一瞪,陰冷地低喝了一聲,頓時嚇得兩書童趕忙噤口不迭。
“好了,待得此間事了,小爺自會將你調到身邊,走,進去再說!”
用不著去聽,弘晴都能猜到這兩書童心裏在想些甚,心中不免有些不喜,卻也沒轍,本來麽,這就是兩普通書童而已,可要幹的卻是件高級流氓才能玩得轉的技術活兒,自是怨不得兩書童不為之提心吊膽的,有鑒於此,弘晴也就隻能是強壓住心頭的煩躁,斜了觀雨一眼,壓低了聲音,將事先便已通過劉三兒轉達的承諾親口複述了一番。
“小的明白,小王爺,您請跟小的來!”
能到弘晴這麽個王府世子身邊聽用,對於觀雨來說,那便是鯉魚躍了龍門了,不止是月俸要多出不少,也不單意味著地位的提高,更重要的是有了晉身之階,一旦被弘晴收入門下,外放為官也不是不可能,正因為有著這麽大的**在,觀雨才會同意了劉三兒的遊說,隻是事到臨頭,卻又不免擔心弘晴過河拆橋,這才會猶豫不決,此際一聽弘晴親口做出了保證,觀雨心動之下,也就顧不得那麽許多了,牙關一咬,猛然側轉了下身子,一把將虛掩著的門推了開來,領著弘晴便往院子裏行了去。
“先生,先生!”
小院隻是整個“仙客居”的四分之一,麵積並不算大,穿過一進庭院,便已是到了主房之所在,觀雨先是扭頭看了看弘晴,見弘晴點頭示了意,這才緊走幾步,來到了主房前,伸手敲了敲門,低低地喚了兩聲。
“嗯?”
觀雨的聲音這麽一響起,主房中原本回**著的喘息聲與呻吟聲頓時便嘎然而止了,好一陣的死寂之後,這才有一聲不悅已極的冷哼從內裏傳了出來。
“先生請開門,小王爺來了。”
這一聽內裏的聲響不對,觀雨臉色一白,忍不住狂咽了口唾沫,又回首看了看弘晴之後,這才澀聲稟報道。
“某已睡下,請小王爺明日再來好了。”
觀雨之言一出,主房裏頓時便是一陣悉悉索索之聲大起,片刻之後,一個略帶顫音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李敏銓,小爺就在此處,你若是不想將事情鬧大,那就趕緊開門!”
不等觀雨再次請示,弘晴已是不耐地走到了門前,寒著聲發出了威脅之語。
“啊……”
弘晴的聲音一起,主房裏立馬便有一聲驚呼驟然響起,可旋即便嘎然而止了,片刻之後,主房的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內裏推開,一名三十出頭的青年文士從內裏走了出來,不等弘晴有所反應,反手飛快地又將門關了起來,也不開言,隻是麵色陰沉地低著頭。
“李先生好膽略,在下歎服。”
弘晴壓根兒就沒將李敏銓的激憤表情放在心上,大拇指一挑,滿不在乎地調侃了對方一句道。
李敏銓本是山東舉子,康熙三十六年時進京趕考,原以為必能金榜題名,卻不料三場下來,居然是名落孫山之結果,更糟糕的是其正打算離京之際,行囊被盜,以致連歸鄉的盤纏都沒了,險些流落街頭,後經人舉薦,入了三爺府中為文書,因一手書法相當不錯,得了三爺的賞識,去歲剛被提拔為四大幕僚之一,當然了,隻是排名最末的一個,饒是如此,在王府芸芸眾生中,也算是頗有地位的一個了,別說那些王府庶子了,便是弘晴這個王府嫡親世子,見了四大謀士,可都是得行後輩之禮的。
“哼!”
李敏銓雖小有才學,人也長得端莊斯文,甚有賣相,算得上名士風流,可就一毛病——管不住褲襠裏的家夥,平日裏就沒少背著人偷偷出沒煙花之地,前不久更是與側福晉田氏房裏的丫鬟翠柳勾搭成奸,今日趁著胤祉大醉之際,私下偷歡,卻沒想到會被弘晴撞破了去,此際被弘晴如此這般當麵羞辱,李敏銓盡管害怕不已,腿腳都已微微哆嗦著,可兀自強壯鎮定地冷哼了一聲。
“李先生好生快活啊,嗬嗬,有趣,很有趣!”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又怎會被李敏銓這等虛張聲勢的怒氣給唬住,戲謔地巴眨了下眼,滿不在乎地調侃了李敏銓一句道。
“你……,呼……,說罷,小王爺究竟想要李某做甚事?”
盡管羞怒在心,可李敏銓能被誠郡王看重,自不會是平庸之輩,心思倒也敏銳得很,已然看出了弘晴此來必有所求,這便長出了口大氣,陰沉著臉發問道。
“李先生,請了!”
弘晴這等時分跑來捉奸,自然不是為了將事情鬧騰大發了去,要的就是李敏銓的低頭,隻不過弘晴並沒打算立馬便將謎底揭破,而是微微一笑,瀟灑地一擺手,示意了一下,而後自顧自地便向前院行了去。
“哼!”
勾搭內院丫鬟雖談不上甚重罪,可真要是鬧騰開了,李敏銓的名聲全毀不說,少不得還會被素來講規矩的三爺掃地出門,這顯然不是李敏銓所能承受之重,正因為此,盡管明知道弘晴此舉是別有用心,卻也不得不跟著弘晴的步調走,心中的羞怒自是更深了幾分,但卻不敢朝弘晴發作了去,也就隻能是怒視了觀雨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拂袖,悻悻然地跟在了弘晴的身後。
“李先生請坐。”
弘晴施施然地走到前院葡萄架下的一張石桌邊,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眯縫著眼,借著月光打量了一下臉色陰晴不定的李敏銓,淡然一笑,比了個請的手勢道。
“我……,唉,李某認栽了,還請小王爺莫要再戲耍在下了,有甚吩咐,還請直言,但凡李某能辦得到的,斷不敢辭。”
李敏銓實在是鬧不清麵前的小主子到底在唱哪出戲,可不管弘晴想作甚,人在屋簷下的他,似乎也沒躲閃的餘地可言,心虛之下,哪敢就座,也就隻能是苦著臉,躬身拱手地認了栽。
“很簡單,借閣下的嘴一用。”
有著兩世的經曆在身,真話假話弘晴自是能分辨得出,這一見李敏銓已然服了軟,自也懶得再多費唇舌,這便麵色一肅,將來意道了出來。
“啊……”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李敏銓不由地便是一愣,霍然抬起了頭來,目瞪口呆地望著弘晴。
“這麽說罷,過些日子,朝中恐有變化,有些話在下不好說,還煩請李先生說與我阿瑪知曉,放心,在下斷不會害了先生的,反倒能給先生一場富貴,就不知先生可願為否?”
時辰已晚,弘晴自是不想再多磨蹭,這便莞爾一笑,語帶戲謔地將此行的目的道了出來——康熙老爺子要拿下索額圖的事兒既已走漏,事情就不可能再似前世那般平穩過渡,波瀾大起是必然之事,盡管目下還不好判斷事情會如何演化,可未雨綢繆卻是必須之事,總不能弘晴自個兒跑去跟其父拉呱出謀罷,那未免太扯了些,就三爺那謹慎的性子,隻怕沒等弘晴將話說完,大巴掌就先侍候上了,有鑒於此,找個遞話之人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的,至於為何找李敏銓,原因就一條,這廝屁股不幹淨,容易拿捏罷了。
“這……”
富貴可是好東西,沒誰會不想要的,問題是這等情形下的富貴似乎不怎麽對勁,怎麽看怎麽想是一個陷阱,隻是要李敏銓說出不對勁之處麽,他又實在是說不上來,加之把柄眼下還落在弘晴手中,拒絕的話他又實是沒膽子說出口,竟至傻愣住了……
《九龍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