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來了 第709章 大小通吃(一)
“趙大人,情形如何了?”
三爺既已萌生了見好就收的心思,那便意味著留給弘晴的時間已然不多了,到了這般田地,弘晴不可能會不心急,也就是城府深,倒是不會帶到臉上來,可也無心多寒暄,將趙申喬迎進了書房之後,待得下人們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弘晴便已是開宗明義地問起了正事。
“回王爺的話,前日戶部緞疋庫員外郎烏裏骨所言之今夏共進了六年量的綢緞、絹布一事已然查實,確是如此,乃是四爺親自下了令,另,顏料庫那頭,下官也順便查了查,果然也是今夏補了六年份的量,至於其中是否別有蹊蹺,尚待證實,下官不敢妄言,除此之外,下官還特意查了下銀庫的賬,扣除曆年所積之虧欠一千八百萬兩之外,所餘之庫銀尚有九百八十三萬七千三百餘兩,今歲之夏入尚有閩、浙,兩廣以及湖北等五省未曾上繳,今日午後,浙江清吏司郎中睦榮曾前來稟報,說是今夏之浙江一省夏入之所以遲遲不曾到庫乃是四爺所令,至於其餘四省是否如此,下官尚未查實。”
趙申喬連夜來訪,本就是來向弘晴稟事的,此際聽得弘晴見問,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一躬身,將徹查的結果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本王想知道那六年量的綢緞、絹布價值幾何?顏料又值得幾何?再有,五省未繳之夏入又是多少?”
趙申喬所言的都是細務,乍一聽起來,似乎平常得很,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內裏蹊蹺之所在,心中立馬便是一陣火大,隻是城府深,卻也沒帶到臉上來,僅僅隻是不動聲色地出言追問道。
“王爺明鑒,六年量的綢緞、絹布應值五百萬兩銀子,六年量的顏料則值三百餘萬兩;五省未繳之夏入約八百二十五萬餘兩。”
趙申喬敢來稟事,自然是早將一切盡皆了解透徹了的,此際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是幹脆利落得很。
他娘的老四,跟爺玩這麽一手,嘿,好樣的!
聽完了趙申喬的稟報,弘晴的麵色雖平靜依舊,可心底裏的火氣卻是翻湧了起來——當初在朝議時,四爺可是拿著庫存銀子隻餘下九百餘萬兩銀子來說事,就宛若國庫真見了底一般,可實際上麽,卻不過是四爺在玩一手偷換概念的把戲罷了,真要將這幾處暗藏著的銀子一加,國庫裏本應有實銀兩千五百餘萬兩,盡管也不算多,可與四爺所言的國庫見底卻顯然大相庭徑,更別說四爺極可能還在別處另有手腳,換而言之,這一年半以來的戰事雖是開銷極大,可以國庫乃至歲入狀況而言,足可再堅持兩年有餘的,壓根兒就不到須得加捐的時候,至於調工部銀子以為用麽,純屬是想著打擊弘晴罷了。
“嗯,趙大人可有甚人要薦否?”
弘晴盡自心中火大,但卻並未發作出來,也不曾對趙申喬的稟報有甚評述,僅僅隻是眉頭皺了皺,便即轉開了話題。
“下官此處有份名錄,還請王爺過目。”
一聽弘晴這般問法,趙申喬的臉上立馬浮出了一絲笑意,沒旁的,這麽些年來,趙申喬在戶部可謂是受夠了四爺的鳥氣,幾次與四爺起摩擦的結果,都是他趙申喬吃了癟,哪怕道理明明在他一邊,可架不住四爺是管部阿哥,在戶部的手下又多,趙申喬除了平白受欺壓之外,就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而今弘晴既是打算在戶部來上個大換血,趙申喬又豈有不樂意的理兒,自是早早便準備好了要提拔的人選,此際聽得弘晴問起,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了張寫著數行名諱的紙,恭謹地遞到了弘晴的麵前。
“嗯,明日本王將去戶部,趙大人且先做好準備,莫要誤了。”
弘晴伸手接過了那份名單,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而後也沒還給趙申喬,一抬手,已是將那張名單湊到了燭台上,引燃了之後,一抖手,任由燃著的紙飄飄揚揚地落了地。
“喳,下官告退!”
盡管弘晴並未有甚明確的交待,可趙申喬卻是心領神會,緊趕著便起了身,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一旋身,就此退出了書房,徑自打道回府去了……
“稟王爺,仁郡王來了。”
戶部後院的辦公室內,四爺眉頭微皺地端坐在文案後頭,手持著支狼毫筆,看似在批著折子,可實際上麽,拿著筆的手始終是懸著的,愣是半天都不曾落下,眼神也是定定地,顯然早已是走了神,正自心不在焉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中,侍候在辦公室外的侍衛統領已是疾步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幾個大步便搶到了文案前,低聲稟報了一句道。
“哦?請!”
四爺本正自尋思著弘晴那頭到底在玩甚花樣,卻不料想曹操,曹操便到了,心頭當即便是一沉,眉頭頓時便皺緊了起來,隻是人都已是到了,四爺還真不好說不見的,也就隻能是不耐地揮手道了請。
“喳!”
這一聽四爺聲色不對,侍衛統領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高聲應了諾,疾步便出了辦公室,不旋踵,便已是又陪著弘晴從外頭行了進來。
“小侄見過四叔。”
弘晴在人前素來都是謙謙君子的形象,這不,一見到起身準備相迎的四爺,弘晴立馬緊走數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行禮問了安。
“晴兒來了,坐,坐下說,來人,上茶!”
盡管極其不歡迎弘晴的到來,可大麵子上的功夫卻是不能有失的,四爺也就隻能是幹笑著招呼了一聲。
“四叔客氣了。”
弘晴今兒個可是來找碴的,哪管四爺臉上的笑容有多難看,笑嗬嗬地回了一句,口中說著客氣,可人卻是半點客氣都欠奉,一屁股便坐在了會客的太師椅上。
“晴兒的差使應是辦得差不多了罷?”
下人們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便即各自退出了辦公室,可匆匆而來的弘晴這會兒卻是不急著開口了,笑眯眯地端坐著不動,也沒去看四爺的臉色,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碗,就宛若那普通至極的茶碗是金玉所造的一般,一見及此,四爺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一揚眉,試探地發問了一句道。
“好叫四叔得知,確是有了眉目,隻是個中尚有些礙難處,怕是還須得勞動四叔的大駕才成啊。”
聽得四爺見問,弘晴臉上的笑容立馬多了幾分的玩味之意,隨手將把玩著的茶碗往幾子上一擱,拍了拍手,給出個了意味深長的答案。
“哦?”
這一聽弘晴所言蹊蹺,四爺的心弦立馬便緊繃了起來,自不肯輕易答話,僅僅隻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嗬嗬。”
四爺不問,弘晴就不說,左右他眼下已是立於不敗之地,自是無須著急,不好生敲四爺一回竹杠,這事兒就斷不能算完。
“晴兒且稍坐,為叔突地醒起緞疋庫還有些勾當未完,須得緊著去走上一趟,回來再與賢侄敘話可好?”
弘晴這麽聲意味不明的笑聲一出,四爺可就有些穩不住了,心底裏不詳之預感狂湧而上,自不願在此際跟弘晴多囉唕,這便幹笑了一聲,找了個牽強無比的理由,便打算先行暫避一二。
“緞疋庫?嘿,成啊,四叔隻管去,小侄剛巧也醒起了點事,與緞疋庫頗有關聯,這就進宮麵聖去。”
四爺倒是想溜走,弘晴又豈肯輕放,但聽其打了個哈哈,順著四爺的話頭便扯了句滿是威脅意味的話語。
“嗯?賢侄此話從何說起,為叔怎地越聽越是糊塗了?”
這一聽弘晴此言不善,四爺想走的心思頓時便熄了,雙眉一皺,滿是不悅地探問了一句道。
“嗬嗬,四叔是表麵糊塗,心裏頭怕是清楚得很呢。”
任憑四爺的眉頭皺得再緊,弘晴也不為所動,陰冷地笑了笑,無甚顧忌地便譏諷了四爺一把。
“哼!爾這是何意,把話給本王說清楚了!”
四爺素來不是什麽好脾氣之人,此際被弘晴這麽蹬鼻子上臉地欺到了門上來,頓時便怒了,臉一板,聲色俱厲地便嗬斥了起來。
“四叔想聽,小侄自然得說,嘿,據小侄所知,緞疋庫今夏進了四年量的綢緞、絹布,而顏料庫也進了往年四倍的量,不知四叔對此可有甚解釋否?”
弘晴壓根兒就沒在意四爺的黑臉與嗬斥,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聲線陰冷地反詰了一句道。
“就這事?”
四爺乃是個心機縝密之輩,當初謀劃著要坑弘晴一把之時,自是早就已想好了抽身後撤的應對之道,此際聽得弘晴問起,自是並不驚慌,同樣聲線陰冷地反問道。
“事不少,終歸須得一樁樁明了了去,想來四叔必有教我者。”
弘晴敢來問罪,就斷然不怕四爺狡辯,縱使其作出了一派坦**無私之模樣,弘晴也不以為然,不過麽,倒是沒急著發飆,僅僅隻是聳了下肩頭,藏而不露地應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