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散(本卷終章)
老人在出現之後第一次邁步,他很老了,步伐都在夜風中顫抖,他走到楊宇曦前麵,俯下身子繼續靜靜地看著他。
“老……老爺爺……你……”楊宇曦口吐鮮血,卻努力睜大眼睛看那位老人,他實在沒有力氣說話了,隻想用眼神來告訴老人這裏很危險,楊宇曦甚至能感受到頭頂魔帝子傳來的濃鬱殺意。
老人看著他的眼睛,卻突然笑了,用很輕很輕隻有自己和楊宇曦能聽到的聲音說:“真像啊……”
像?像什麽?!
楊宇曦此時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這些,隻是衝著老人用最後的力量說:“走……快……走……”
最後的聲音細若遊絲,楊宇曦昏迷了過去。
老人似乎並不吃驚,他重新站起來,回頭看了看天際上偏西懸掛的那輪明月,喃喃自語:“不早了,該睡了。”
接著他重新轉過頭,指了指身前昏迷的楊宇曦,抬頭對魔帝子說:“我帶他回去睡覺。”
說著也不等魔帝子回話,自顧自地彎腰抱起楊宇曦,雖然他的個頭佝僂,還沒有楊宇曦高,卻很輕鬆地就把楊宇曦背了起來。
老人邁步,慢慢朝城外的黑暗中走去。
魔帝子麵容扭曲,還沒有人敢這樣無視他,剛才這老人雖然是在和他說話,但是眼神中分明沒有魔帝子這號人。
魔帝子冷哼一聲,在他眼中可沒有尊老愛幼這個詞,重棍重新掄起,朝著老人狠狠地砸了過去。
天地再次變色,重棍的氣息重新鎖定老人附近的空間,之前魔帝子就是靠這招禁錮了易風和楊宇曦的動作,每次都無法逃脫。
這一次,老人的動作也被停頓。
但是僅僅隻是一瞬息的時間,老人的腳再次抬起,重新朝城外走去,就好像重棍的空間禁錮對他絲毫沒有作用。
魔帝子眼神湧現出一抹凝重,他自然知道不是空間禁錮失去了作用,而是麵前這個老人震開了禁錮。
僅僅用了一瞬息的時間就震開了他的空間禁錮,而且心中有個念頭在告訴魔帝子,這還不是老人的真正力量。
但是就算是這樣,魔帝子手中著一棍也不得不砸下!
魔帝子怒目圓睜,爆發出自己的最強力量,掄出前所未有最強的一擊!
重棍還未掄下,地麵已經承受不了重力龜裂炸開,石塊翻滾,就像被犁過一遍一樣,樹木被連根拔起。
“唉……”
一聲悠悠的歎息仿佛穿越時空而來,輕飄飄地從老人嘴中吐出,老人停了下來,此時重棍已經距他頭頂不過一米。
但就是這一米,牢牢地將重棍定格在半空中,不止是重棍,就連魔帝子整個人也被定格,一動都不能動。
下一瞬間,一股令人窒息的波動從老人身上如洪荒野獸般爆發,魔帝子瞬間被扇飛,衣物全部碎裂,全身每個毛孔開始往外溢血,氣勢陡然頹滅。重棍身上覆蓋的邪異能越來越少,重棍開始奮力掙紮想要衝破控製,而邪異能也確實漸漸力不從心。
魔帝子瞬間重傷,對於重棍的舉動雖然還能勉強感受到,但是已經沒有餘力做出任何措施。
魔帝子的餘光瞥到那位背對自己的老人,雖然老人身子佝僂,但此時給他的感覺卻如山一樣巍峨,不,遠遠超越了山峰,就算是一座山峰擋在自己麵前自己也能輕易擊碎它,但是這位老人卻給了自己徹徹底底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曾經也出現過一次……
魔帝子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瞬間想到了那位統領邪教的大人,這種無力感,隻在自己挑戰他的時候才出現過。
然後他因傷勢過重陷入了昏迷。
重棍還在拚命突破,魔帝子陷入昏迷後邪異能的反擊更加無力,重棍眼看著就要衝破牢籠。
但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撕裂開一道裂縫,一隻巨手從裂縫中伸出,巨手之上邪異能浩瀚得遠超魔帝子,它一把抓住重棍和魔帝子,重新縮了回去,天空中的裂縫漸漸恢複,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多數人在反應過來之前那道裂縫就完全消失了。
常人來不及反應,但是神秘的老人自然反應過來,他看著裂縫消失的地方,早就擠成川字紋的眉頭皺得更緊。
楊宇曦體內的逸扇重新安靜下來,看來暫時不打算離開。
安明反應過來,頗為忌憚地看了老人一眼,連忙招呼眾人撤退。
看到邪教和四方國人撤退,慕塵音等人也鬆了口氣,疲倦湧上心頭,周雨瀟卻再也沒忍住衝了出去,第一個來到老人身邊。
“老爺爺,宇曦,宇曦他怎麽樣了?”雖然對麵前的老人有些害怕,但是對楊宇曦的關心超越了一切,周雨瀟還是壯著膽子開口。
老人回過神來,看著月色下少女雖然疲倦但是又有些紅暈的臉頰,他笑了笑,整個人完全沒有之前的強大,似乎一直是那個佝僂的老頭子,跟剛才那一擊擊敗魔帝子的人完全不是一個人。
老人看著周雨瀟說:“小姑娘,你喜歡這小子沒錯吧?”
周雨瀟沒想到老人會突然這麽說破她的心事,臉上更添紅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人卻和藹地笑了,這時候正派幾乎所有人都趕了過來,就連重傷昏迷的玄夜冷雲也被慕塵音等人帶了過來。
夏景晴秦天成也帶著莫塵和小靈趕了過來。
所有人都圍繞著神秘的老人,處於尊敬又保持了一些距離。
慕塵音對老人一拱手,語氣中滿是尊敬:“晚輩慕塵音,敢問前輩名號。”
老人聽到他是慕塵音後多看了他兩眼,笑著說:“原來是大周皇子,三傑之一,那身邊這兩位應該就是聶寒和儒秋生了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老人避開回答自己的名號,他的目光從三傑身上一一掃過,卻在聶寒身上定格的時間最長。
聶寒有些不解,低下頭恭敬地問:“不知前輩可是覺得晚輩身上有何不妥之處?”
老人笑笑,他似乎一直在笑,他擺擺手說:“沒有沒有,就是好奇你的出身,不知可方便透露。”
聶寒的來曆是大周年輕一輩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少有人相信他能和慕塵音儒秋生並列卻沒有背景。
聶寒這麽些年碰到這種問題碰到的多了,但他都避而不談,此時雖然尊敬這位老人,但是楊三忘的話他卻是萬萬不敢違背,他一抱拳,身子彎得很低:“這個問題恕晚輩不能回答,還請前輩莫怪。”
慕塵音和儒秋生都見怪不怪,如果聶寒在這種情況下就說出自己的出身倒才奇怪了。
老人仿佛絲毫不意外,說:“不方便說就算了。”
周雨瀟見大家似乎有開始拉家常的征兆,連忙插嘴:“前,前輩,宇曦他……有沒有事啊……”
聶寒聞言也連忙開口:“是啊,還請前輩告訴我等。”
老人的臉色稍稍嚴肅了些,扭頭看了看背上昏迷不醒的楊宇曦,說:“他受的傷極重,能活下來的機會不超過萬分之一。”
“啊?那怎麽辦……”周雨瀟立刻慌了,完全不像她平時的模樣。
慕塵音拉住她:“妹妹別擔心,這位前輩一定有那萬分之一的方法。”
老人有些驚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份精明,倒是跟你爹很像。”
慕塵音心中一動。
老人轉而說:“不過你說的不錯,我會救他,但是得帶他回我那才行。”
“我也去!”周雨瀟脫口而出,說出來之後臉就紅了。
慕塵音低喝一聲:“雨瀟,休得胡鬧。”他知道有些高山隱士是很忌諱自己隱居地被發現的,周雨瀟這樣冒昧跟著去可能會給這位前輩留下壞印象,這麽強的高人慕塵音自然想要招攬到大周,可不能讓周雨瀟壞了事。
老人卻出奇地好說話,笑著對周雨瀟說:“可不是我不帶你去,隻是我那實在太破,你可是公主。要是讓你爹知道我讓她女兒住那種茅草屋,可不得來找我拚命?不要不要……”
慕塵音心中確定這老人和自己父皇相識,但是語氣卻無尊敬,恐怕交情還不淺。
老人自顧自對慕塵音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和你爹一樣精明,但我說明了,這場戰爭我不會幫你們的。”
慕塵音還想說些什麽,老人擺擺手說:“這場戰爭雖然會艱難些,但是憑借你爹的手段,再加上儒門,你們有勝算。實在不行,讓你爹去找他們。”說到最後,老人用手指了指南宮藏劫和洛玄兩人。
慕塵音心領神會,老人說的自然不是南宮藏劫和洛玄兩個人,一定是這兩人身後的勢力,慕塵音之前就好奇這些人身後的勢力,此時聽這位神秘老人一言,立刻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那個勢力一定很強。
“多謝前輩!”慕塵音衷心說。
老人擺擺右手,突然指著南宮藏劫說:“你叫什麽?”
南宮藏劫一愣,老人和他一樣是斷臂:“南宮藏劫。”
老人點點頭,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跟我走。”
南宮藏劫又是一愣,但他立刻反應過來,應了聲:“是。”老人的實力有目共睹,這次叫他跟著肯定是有意教授,這麽好的機會不容錯過。
“那我呢?”洛玄指著自己的鼻子。
老人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回去找你家首領去。”
洛玄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老人對他會這樣,但他也不再說什麽,輕輕地“哦”了聲。
“好了,我走了。”老人突然說,眾人連忙讓開一條路。
老人卻沒有立刻邁步,而是背對著眾人說了一句話:“我說老朋友,你就當真不和我道個別?”
所有人大吃一驚,難道這附近還有人?
“要走趕緊走,道什麽別,我還要睡覺。”突然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聲音確實毫不留情。
夏景晴和秦天成滿臉錯愕,夏景晴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肩頭的小靈:“小,小靈……你,你會說話?”
但是這次小靈卻沒有任何回應,因為它已經睡著了,鼻尖上掛著大大的泡泡。
老人背對著眾人笑了笑,也不說話,背著楊宇曦邁步遠去。
南宮藏劫和眾人簡單地道了個別,跟了上去。
老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眾人眼中的時候,遠處掠來兩道光芒,是龍羽背著昏迷的南宮賦。
身旁的雜草叢中一陣**,一直不見蹤影的火琪瑪跌跌撞撞走了出來,手中拿著斷成兩截的霹靂槍。
慕塵音向前邁了幾步,看著天際的明月輕輕說:“戰爭,要開始了。”
《九元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