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東的巴陵平原,本是一片祥和的魚米之鄉,這時卻是戰火紛飛。雖然兵荒馬亂,魔國和皇朝的軍卒互相突擊,定國天香公主所在的親王軍陣,卻是絲毫不亂。

“為什麽要接近洞庭?魔族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當其他人還在揪心眼前戰局時,定國公主的目光卻已穿透這些兵戈亂舉的表象,思考敵人真正的意圖。

此刻定國公主身為統帥,其眼光就不可能僅僅局限於一城一池。局部的勝敗,她可以毫不關心,對手種種表象下的真實目的,才是最至關重要的。隻可惜,即使以她的才智和眼光,也絲毫不能穿透赫拉瑞斯布下的這層層迷霧。

一種無力感,從公主的內心底升起……其他人隻知道,魔族亂世、天下三分以來,定國公主臨危不亂,鐵血治國,從來沒有軟弱、動搖的時候。甚至她的父皇,也認為如此。隻是誰能知道,在公主威嚴的表麵下,內心已經無數次軟弱過、動搖過。隻有在這樣的大劫難麵前,剛強蠻橫的公主,才真正認識到,自己隻不過是個女人……

但即使有這樣的認識又能怎樣呢?大勢所逼,她的一舉一動,已經關係到一國氣運,關係到千千萬萬人的生死,她又怎麽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猶疑、動搖呢?這時候的公主,便無比懷念當初那任性的日子,還有……

想到這裏,一身紅甲戎裝、端坐在桃花戰馬的公主。就不自覺地轉臉眺望南方。每當這時候,她身邊的將帥侍臣,就會以為公主在觀察戰場形勢,說不定會從南麵來一支援軍;但沒人知道,公主南望,隻不過那裏有羅州、有幕阜山、有張家村……

隻是這樣的眺望,注定毫無意義。南天雲煙縹緲,草木淒迷,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但就唯獨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誰也不知道,雖然分別,但卻正是這種不得相見。讓公主心中對張牧雲那種愛戀。越來越刻骨銘心。隨著時光的流逝,釀成了一種醇厚持久的美酒。

但顯然這種美酒,到了現在。已經變得有些苦澀。

“牧雲,你究竟在哪裏……”

正當公主浮想聯翩,忽聽在身前列陣的羽林中郎將王猛舉刀大喝:“賊軍兵鋒已挫,中軍混亂,兒郎們,立功的時候到啦!”

話音未落,他手中大刀猛然一揮,頓時前後左右嚴陣以待的羽林軍,齊聲高呼,刀槍並舉,如潮水般衝出本陣朝對麵魔軍殺去!

鏖戰到現在,羽林軍乃是最後保存完好的精銳軍隊。王猛這時候的命令,正是南朝對付魔軍最擅長的戰法。先用戰力較弱的中央軍、地方軍、輔兵甚至民壯去和魔軍主力糾纏;等對方銳氣已挫、陷入混亂後,再用精銳生力軍最後一擊,最終達成勝利。

這種戰法,策略與“田忌賽馬”相似;不過雖然巧妙,但細細考究其實還屬於敗戰之法。先用弱勢戰力與敵軍主力糾纏,這話說得輕鬆,放到戰場上,那就是用人命去填!不過對於現在的南國來說,也沒有辦法。他們現在除了人力較多,也沒有什麽其他特別的優勢。但正因如此,負責最後突擊的精銳將士往往都有種悲壯之氣,倒是大增戰力。

王猛統帥的羽林軍,奮勇出擊,衝擊敵陣,很快就達到了預期的結果。沙喀羅的九幽族軍看來是強弩之末,很快就告潰退。當然,這種潰退的方向,依然是洞庭湖所在的西方。

戰場上的機會稍縱即逝,也無從多想。見羽林軍建功,定國公主一揮手,頓時帥旗揮舞,戰鼓震天,頓時包括她親軍在內的所有後軍,也跟在羽林軍後麵向魔族追擊。

公主大軍,綴在沙喀羅軍的後麵,緊緊往西追去。大軍追趕,來去如風,雖然巴陵距離洞庭湖還有一百多裏距離,但很快兩支大軍便趕到洞庭湖的東岸附近。

不知道為什麽,離洞庭湖越近,公主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麽明證,目睹了什麽證據,而是這些年在血與火的磨煉下,已養成了一種驚人的直覺。

兩支龐大的隊伍,在洞庭湖東方的平原和丘陵上追逐。這時候,如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還在平地上的將卒們是看不到戰局的一些細微變化的。這時候,如果南朝軍有人能像幽蘿或者魔君那樣飛翔天宇,就會吃驚地看到,那些看起來散亂奔逃的九幽魔軍,在西邊最前麵的地方,士卒們已經開始有規律地聚攏起來。這種景象,就像是一盤散落到水中的沙子,忽然間在奇怪的力量驅使下,漸漸凝聚成團。

隻要稍有常識的人就知道,真正的敗兵,是絕對不會在逃跑過程中發生這樣變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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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縱然定國公主再是果敢睿智,“人力有時而窮”,她完全沒有辦法目睹前麵逃敵最後方發生的變化。

這時候,那沙喀羅已經屹立在洞庭湖的東岸。縱然後麵追兵洶湧而來,但九幽族長、魔國皇帝,修長的身形和蒼白的麵孔,麵對的卻不是追兵。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湖波,沙喀羅不知道看到什麽,那張掩藏在黑色鬥篷下的慘白麵容,竟漸漸滲出一絲笑容……

“定國公主?”“攝政親王?”沙喀羅臉上滲出陰沉的笑。在浩**的湖風中,他一甩手,仰天桀桀而笑:“卑賤的種族,運數就到此為止吧!”

沙喀羅陰險而狂妄的笑容,定國公主自然看不到。她現在還在指揮著大軍,盡量井然有序的追擊。隻是盡管如此,在對麵那個已經張開的口袋麵前,又有什麽用呢?

離對麵敵軍的尾巴越近,公主心中那種莫名的悸動就越強烈。隻可惜,她沒有任何辦法看清敵人的陰謀。事實上,這時候就連那些魔國九幽族的將士,也不知道他們的皇帝主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整個戰場上的力量,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撥弄著,一步步走向預設的結局。

不過,就在月嬋指揮著軍隊向前追擊之時,忽然在她左側,軍卒一片大嘩。就好像一口燒熱的油鍋裏被投入一顆鹽巴,公主左側的軍陣沸騰起來。

“什麽人?!”猝不及防下,軍卒們連聲大叫,“有刺客!擋住她!擋住她!”

公主聞聲一皺眉。“萬軍叢中,有刺客?”公主哂然一笑,不以為然。不過當她轉臉朝**之處看去,臉色卻忽然凝固了。

“不得擅動!”公主的喝斥,宛如鳳鳴一般,在千軍萬馬中回響。這一聲喝斥,猶如帶了魔法,原本洶湧**的軍卒,頓時靜如止水。萬軍叢中公主的一聲喝令有這等威力,也可見她的威望達到何等程度。

“是我故友。”等士卒安靜下來,公主檀口輕吐,“放她過來,不得阻攔。”

輕聲說出的命令,清晰地回**在左軍每一個將士的耳邊。

“是!”如潮水中分,原本擁擠混亂的軍陣,立即分出一條通路來。然後,這公主身邊的近衛軍們,就發現一貫粉麵威嚴的公主,看著來人竟一臉和藹。而那個不速之客,匆匆走近公主,竟然長身而立,不拜不跪,就那麽昂首看著公主。在現在南朝幾乎算是公主“一人之國”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景,太難得啦!所以人人都在猜想:“究竟是什麽人啊?”

“冰颻,不見也久,今日怎麽來了?”看著來人,公主雖不下馬,卻是溫和地笑問。原來此人,正是當年在羅州張家村中,有過一段相處時光的神秘女子冰颻。此時看到故人,則當年那點拈酸吃醋的小摩擦,俱化雲煙矣。

不過很奇怪,當年十分要強的女子,這時候卻一臉惶急。她甚至連寒暄都顧不上,著急叫道:“快回轉!快回轉吧!”

“嗯?”公主眼角一跳,那顆心砰砰跳動起來。

“前麵是陷阱!他們、他們……”原本聲嘶力竭叫道的少女,忽然間竟是眼圈泛紅,哽咽著說不下去。

見到這情形,閱人無數的公主心中十分奇怪。按說以冰颻的爽朗性子,決不至於兩句話竟至哽咽。更何況現在是萬軍叢中提醒緊急軍情?

不過,這種情形下,由不得月嬋多想。冰颻的提醒,和自己心中那個沒來由的不安相印證,頓時讓她明白必須做某種決斷。

“撤退!”公主的命令如同鳳鳴九天,回**在戰場上。戰局千變萬化,很多時候根本不須求證,也沒時間求證。

聽聞公主下令,那些本來還在亂哄哄追擊的南朝軍,頓時收住腳步,拖著兵刃朝來路跑。

“嘿嘿,來得及嗎?”傲立洞庭湖岸的沙喀羅,睹狀輕蔑一笑,“也該來了吧?”

仿佛應和著沙喀羅這聲召喚,原本天清氣朗的洞庭湖上空,忽然起了詭秘的變化!(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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