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著唇,在內心不停祝禱。

好在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司機受錢蠱惑也好,受良心支配也好,闖了兩個紅燈,終於將她送到了婦幼……

楊澄煥如紀清碩所願,他們到時,也帶來了一個人——傅悅城。

紀清碩看見他,隻是稍稍擰了眉,便當機立斷讓他為霍之遙診治。

現在已是深夜,醫院裏急診室值班的醫生於婦科一道不是很專精,專精的要趕來還得半小時,不如先交給傅悅城,沒準能搶占先機。

之前的個人恩怨,在老婆孩子生死之際,隻能先放一放。

好在傅悅城醫術確實精湛,傅家是醫學世家,家中子弟個個是個中翹楚,且全能。

而且,傅悅城在北城時藏有私心,他時刻關注著霍之遙孕期檢查單,對她的狀況也了如指掌。

確實是最佳人選。

他先給霍之遙做了檢查,便有條不紊地安排先打黃體酮穩住胎像。

霍之遙虛弱至極,狀態模糊中看清了傅悅城的臉,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什麽都還沒說,但傅悅城懂。

他拍了拍她的手,“有我在,放心。”

末了,他看一眼霍之遙,口罩外的眼睛彎起,“怎麽,你莫不是怕我記仇,故意謊報你的孩子已停止發育?”

霍之遙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隻是看見你有點驚訝。”

“我有個學術交流會,本來明天打算回北城的,但今晚和楊工一起吃飯時,楊工接到了紀清碩電話。”

霍之遙說:“真是好幸運。”

“是啊。說明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她眼皮有些重。

傅悅城柔聲勸她睡一覺,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她閉上眼睛,聽見傅悅城輕聲勸紀清碩和周秀晴出去。

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她睡不著,腹中疼痛稍減。

應是無恙了。

今天發生的事曆曆在目,仿佛夢回當年她還在孟家屯時——

家裏狼藉一片,她在哭,孟良豐按著周秀晴在施暴。

村裏人在她家院門口圍著,探頭看裏麵熱鬧。

彼時她無法反抗,無從反抗。

今時今日,她卻有了與孟良豐談判的資本。

孟良豐今日的行為縱然令她憤怒,卻沒有畏懼。

歸根結底,是她知道紀清碩站在了她身後,讓她內心生出了底氣。

思緒猛地一頓。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對紀清碩產生了依賴。

這種感覺,很危險。

可是,她蠻開心能有個人依靠。

忍不住歎了口氣,想散散心底的迷茫……

立即有人撲到她床前,“怎麽了?還有哪裏痛?”

忽然冒出的聲音,難免讓霍之遙心底一驚。

燈一亮,紀清碩彎下腰,仔細查看她的狀況。

霍之遙怔了怔,有點不習慣他如此貼心。

可能他一貫如此,隻是之前從不曾對她溫柔過。

霍之遙攔住他查看自己下腹的動作,“我沒事。”

他在床沿坐下,一隻手跨過她,隔著被子虛虛地把她抱住。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刻在骨子裏,牢牢印在靈魂深處。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你為什麽這樣看我?”

紀清碩不說話。他腦子很亂,想說的話很多。但那些黏黏膩膩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最終隻一句,“沒什麽,你好好休息。我在這裏守著你。”

她想到紀清碩也這樣守在霍明珠病床邊過,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兒。

“你在這看著,我睡不著。”

“不在這看著,我不放心。”

“我睡不著。”霍之遙強調。

“我不放心。”紀清碩不肯就範。

她伸出手,撫著他的臉,“紀先生,你不知道聽話的男人很加分嗎?”

他拍掉她的手,“哪個男人敢聽你話,我打得他不敢聽話。”

霍之遙評價,“暴君。”

紀清碩冷笑,“過獎。”

他說完,開始掀她被子,“讓你睡你就睡,不睡的話我可睡了。困一天了。”

霍之遙看他眉眼間淨是疲憊,也不再多說什麽,往旁邊挪了挪。

不大的病床,擠上他,連翻身都困難。

再加上他溫度奇高,跟個火爐似的,挨著他的那半邊身子簡直像是要被燒化了一般。

可神奇的是,她眼皮越來越沉,最終沉沉陷入夢鄉。

一夜無夢。

自打記事以來,似乎就不曾這樣舒心地安眠過。

……

次日醒來時,紀清碩已經下了床,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翻看雲城日報。

麵對她的那麵寫著——雲城繼堯中藥有限公司高層吃菌中毒!數人齊住院!

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紀清碩放下報紙,“醒了。”

霍之遙揶揄道:“紀先生,看到自己上報,感想如何?”

紀清碩瞥她一眼,“想看我窘態?下輩子都沒可能。”

他把報紙遞給她。

霍之遙一目十行,確實沒他的信息。

“真是令人發指!”她頗為不平,“北城也就算了,怎麽雲城也不敢?”

紀清碩頗得意,“拿我當噱頭,雲城大半經濟都得塌。”

霍之遙撇撇嘴,這話雖然狂妄,卻也是事實。

紀家在全國,乃至全球的商業影響力都是無可比擬的。

大到國際連鎖,小到街邊攤販。

紀家一動,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各行各業都會受到巨大震**。

沒過多久,傅悅誠來了。

刷刷幾下,給霍之遙開了張方子,遞給了紀清碩。

意思很明顯:拿藥去。

妥妥的公報私仇。

紀清碩臉黑如鍋底,他何時被人如此吩咐過?

也不去接,穩坐如泰山。

傅悅誠假模假樣的一副惋惜神態,“紀總不去拿藥,指望誰去呢?總不能讓遙遙去吧?遙遙要是我老婆,我鐵定屁顛屁顛地去拿。”

他此時的心態,再不複之前見到他時的傷心失意。

紀清碩不情不願地接過,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後,拿著處方轉身出去了。

傅悅誠等他出去後,向霍之遙眨了眨眼,“就得這麽治他。”

霍之遙不予置評,隻是表達了真誠謝意。

傅悅誠哪次幫她,不是救命之恩?

偏偏她恩將仇報。

傅悅誠還是老樣子,“你一定要這樣見外嗎?”

“我之前本就傷害了你,若是你連聲謝謝都不肯給我機會說,豈非要徹底陷我於不仁不義。”

傅悅誠看著她的眼睛,“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眼裏有光,溫柔且堅定。

霍之遙莫名不忍與這樣的眸子對視,隻能聚焦於他眉心一點。

耳畔,再次響起傅悅誠滿是真摯的嗓音,“說真的,就算不能與你做戀人,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嗎?”

霍之遙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就聽一道嬌滴滴的女音響起,“遙遙姐,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