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湖心偶遇

寧國府太夫人和四爺齊峻的病,在監正大人來後的第三天,竟然奇跡般地好了。也不知是欽天監官員的功勞,還是舒眉到法源寺祈福的緣故。總之,這場風波算是風平浪靜地度過了。

日子轉眼間到了八月底,寧國公齊敬煦的五十壽誕,終於在桂花飄香的季節到來

寧國公的庶子二爺齊巋,帶著妻女回京向老父親賀壽。齊國公妾室所出的幼子,年僅八歲的齊巍,跟哥哥們一起,也上堂替爹爹祝了酒。

望著堂上一字排開的四個兒子,寧國公心裏的感歎頗多。想他戎馬半生,如今已然年過五旬。本該是兒孫滿堂、含飴弄孫的。卻沒料到,到頭來抱孫希望落空,就連過了而立之年的老二齊巋,也隻給他生了兩名孫女。

女眷聚集的所在,舒眉總算第一次,見識到了京城豪門盛宴的奢華。

“這是誰家的閨女啊?”突然,席上的有位胖胖的貴婦,看見坐在齊氏姐妹中間,有個小丫頭五官長得頗為俊俏,就是膚色有些深,忍不住朝她旁邊的同伴在打聽。

“那位啊,文婕妤的堂妹,當年京城雙姝之一施怡涵的獨生女。”她旁邊坐著的貴婦,仍是吏部尚書的夫人岑氏。在京城人脈極廣,稱得上“包打聽”式的人物。

另一旁的婦人,聽說過京城雙姝的名頭,不由皺起眉頭,說道:“怎麽長這般黑?”

岑氏解釋道:“在跟她爹爹被貶嶺南,整日裏曬的唄!”

“可惜了,聽說文家本來也是專出美人的。”胖夫人略有感觸地議論了起來。

“平凡一點好,文氏女多為容貌所累。不然,如今的寧國公世子夫人,就不是高氏了。當年多登對一對璧人。”

旁邊一位稍顯年輕的少婦,湊過來低聲說道:“我聽說,齊家將這小姑娘接來府裏教養,也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還能有什麽主意?!無非是收為媳婦唄,我看啊,跟四公子年齡蠻合適的。”岑氏拿出了“八卦”權威的風範。

“不可能吧?!鄭夫人會舍得?再說,齊家那四小子,長得龍章鳳姿的,文武全才。一般女子如何配得上他。”一位貴婦接口道。

“我也聽說,有不少人家在動這個心思。隻是晏老太君和鄭夫人,每當聽到有人提起這孩子的親事,就開始打起馬虎眼。人家猜測,齊四公子說不定以後會尚主。”岑氏往深裏分析。

“尚主倒是不會!你忘了,齊家大姑娘和親後當王妃了,天家就不怕裏應外合的?”那名年輕婦人提出異樣看法。

“嗬嗬,你說的有理,看來京城能配上齊四公子的,怕是少之又少了。不過,我聽說他跟呂家姑娘處得不錯……”

舒眉跟姐妹們說說笑笑的,後來,一起到齊府後花園的枕月湖去泛舟。她的荷風苑就在湖邊,少不得邀請眾家姐妹,到她住的地方去品茶。

望著她如行雲流水般的烹調、分茶動作,有一股不可多得的優雅生趣,把在座的京都貴女們看得驚呆了。

“文妹妹這是在哪兒學的烹茶功夫,讓人好生羨慕。”旁邊文昌公主的孫女叫碧紋的,誇讚了起來。

舒眉羞澀地低垂下頭,並不言語,過了一會兒,雙手奉杯,挨個將茗盞遞給在座的每一位

。她還一邊說明道:“我跟爹爹訪遍五嶺粵閩,詩詞歌賦比不得各位姐姐,這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卻是在行的。”

座上的眾女起哄,要她講一些所到之處當地的趣聞。舒眉應眾人的邀請,講起柳州府對歌的傳統,在座的幾位,聽得津津有味。

隻有一人不以為然,她就是寧國府的五姑娘——齊淑嬈。

見舒眉大出風頭,她鼻子裏輕哼一聲,說道:“這有啥稀奇的,不過是有傷風化的事。咱們中原世家女子,講究的嫻淑內斂,自然做不來這些拋頭露麵,公開傳遞私情的沒臉沒羞的事情。”

這番話不可謂不刻薄。在座的各位,多為世家中繡戶深閨裏的千金小姐。舒眉說的那些,她們這輩子沒聽過,更別說親眼目睹了。她們心裏雖然向往,卻也不敢造次,再在公開場合讚同舒眉。齊五小姐這番話,讓場麵頓時冷了下來。

大夥沒坐多久就紛紛告辭,離開了荷風苑。

送給女客們,舒眉心裏鬱悶,百般無聊之下,帶著雨潤駕了一葉小舟。輕輕飄浮在湖麵上。

船劃至一處茂草附近時,聽到那裏兩位年輕男子的交談聲傳來。

“你也太沒用了,虧得是將門出生的,父兄都是名將。怎地一個來曆不明的影子,就把你嚇成幾天下不了床的。”粗獷的嗓子裏,有說不出的豪邁之氣,“真替你覺得害躁,不覺得難為情嗎?!”

“這有啥難為情的?!當時嚇著的又不止我一個。隻是我沒有心裏準備,猛然間突然蒙了。”

“查到是什麽東西沒有?”

“沒有查出來,若讓小爺知道是誰幹的,當心他的小命。”

“我怎麽聽說,是貴府的一位遠房親戚,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你說的是黑妹啊?!怎麽可能,那豆芽菜一點大的小東西,哪裏敢出來嚇人?!”

“黑妹?她很黑嗎?”

“黑,比我黑多了。躲在樹蔭底下的時候,小心你看不出來!”

“嘿嘿,這才叫有趣。陽春白雪看多了,這樣別有風味的,還是不錯的,她有沒被你齊四公子的風采所迷倒?”

“那倒沒有,當時天光不好。再說,人家這般小一丫頭,還不懂情絲為何物吧?”

接著,水草叢中傳來幾句打趣和譏誚的聲音。

聽聞有人給她取了這麽難聽的諢號,舒眉仍下手中的石子,猛地拋了過去,驚得在草叢中歇著的鳥兒四下逃竄,一時間,齊峻乘坐的小船,在水麵上搖晃個不停。

舒眉還覺得不解恨,衝著那兩個沒口德的家夥,隨口吟誦了一首改編自易安居士的詞,以此來譏諷他們的長舌。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驚駭,驚駭,掠起一雙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