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順勢而為

齊峻臉上露出幾分羞赧之色,囁嚅道:“我,我……”

他正“我”不出來時,鄭氏的聲音,從安放佛龕裏間傳了出來:“也怪不得他,前幾年峻兒都在滄州守陵,自然不知為娘生病之事。”

說著,鄭氏便從簾子後頭走了出來。

聽到婆母的聲音,舒眉忙跟著齊峻,起身走了過去,一左一右攙扶起鄭氏。

齊峻趁這機會,問起母親的病情。

“什麽時候的事?兒子怎麽一點都不知道?”他臉上滿是愧疚地望向鄭氏,隨後,又將視線落回舒眉身上,目光中的意思,好似在責備她,之前沒有告訴自己似的。

舒眉被他瞧得一臉不自主,嘴巴囁嚅了幾下,剛想為自己辯解,再一查看對方的表情,又忍了下來。

兒子的反應,讓鄭氏感到有幾分不對勁兒:兒子從滄州剛回來那幾天,她身邊的範嬤嬤,便把這幾年的事,全告訴過峻兒,此次他怎麽看第一次聽說似的?

鄭氏不免這疑惑地回望了小兒子好幾眼,不知對方為何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在齊峻臉上看不出端倪,她又扭頭望向舒眉,心裏暗道:也不知小兩口在玩什麽花樣。

當鄭氏將視線,再次挪到齊峻臉上時,隻見他偷偷衝著自己眨了眨眼睛。

鄭氏微愣,隨即反應過來,兒子這要她配合?!

於是,她臉上神色一斂,把心一橫。開始埋怨兒子的不懂事:“那時,你爹爹剛過世不久,為娘就病倒了。你在守孝的三年,不在為娘身邊。多虧了舒娘細心照料。你媳婦最是孝順,峻兒您得好好待她才是。”

說著,鄭氏露出一副責備兒子態度的表情。

母親都給自己搭好梯子。他要再不順勢而為,那才好傻呢!

齊峻一臉愧疚地望著舒眉,露出幾分高訕然之色,追著妻子問道:“真是這樣?母親生病時,都是你在照料她?”

舒眉怔怔望著他,隻覺得有些詭異,可哪裏有不對。一時又理不出什麽頭緒來,隻得抬頭仰望著他,嘴裏囁嚅道:“相公不是早知道嗎?問妾身做甚?難道你忘了,這些事情我早就記不得了。”

齊峻了然一笑,抱歉地說道:“為夫差點忘了……那幾年辛苦你了!難怪我一回來。就見到你那麽瘦?!原來是操勞的!來,多吃一點……”

說著,他伸出雙手,將旁邊丫鬟捧來的赤棗烏雞湯,親手端給了她,做完這些動作,用灼灼目光地盯著舒眉。仿佛要親眼盯著她喝下去的模樣。

被人這樣殷勤地對待,舒眉還真有些不習慣。對齊峻像見到怪物一樣,怔怔地望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心裏卻是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諸般滋味一起湧了上來。

那時,眼前這人根本沒有拿正眼瞧過自己好不好?!

此時突然轉性,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舒眉此時也不確定,齊峻在這兒提起那碴兒。到底居心何在。

她正在思忖間,鄭氏在一旁也說道:“你這孩子,確實不怎麽會照顧自己,來咱們府裏也有四年了吧?!還是這般瘦。來,聽為娘的話,多吃一點。”說著,她夾了一筷子仔鴿肉,放到兒媳麵前碟子裏。

舒眉回過神來,連忙道謝,接著,又坐回原位,陪著他們娘倆開始用起早膳來。

席間,舒眉一直低垂著腦袋,琢磨這母子倆今日的異狀,可又不知齊峻,這到底又是玩哪一出。

婆母之前生病,難道他當兒子的,會沒有聽聞?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可看剛才齊峻的反應,好像第一次才聽說似的。

舒眉想到這裏,不覺抬起頭,望向齊峻,眼裏滿是困惑。

對方卻早已轉過臉去,跟鄭氏詢問起她身體的狀況:“母親這病,太醫是怎麽說的?可有什麽大礙?”

鄭氏欲言又止,將目光轉向兒媳,意思是要她代答。

舒眉隻得放下筷箸,恭謹地答道:“聽賀太醫說,這一年多來,母親養得差不多了。隻是天氣一冷,就要注意防寒,省得再次複?發。”

“耐不得寒?”齊峻蹙起眉頭,進一步確認道。

舒眉點了點頭,解釋道:“這種病,妾身以前曾在一本醫書上見過,說西北天山上的雪蓮,對根治此病頗有奇效。”

“天山雪蓮?”齊峻接過她的話,不由喃喃念了起來。

鄭氏望了舒眉一眼,對兒子笑道:“不要緊的,太醫說了,隻要冬日注意養著,就沒什麽大礙了。還說,平日裏保持心情舒暢很是重要!你們兄弟爭氣,夫妻和順,為娘就沒什麽煩憂的了……若是,再讓我早些抱上孫子,就是即刻到地底下去見你們爹爹,為娘心裏也是十分欣悅的。”

說著,她若有所指地朝舒眉的腹部,連掃了好幾眼。

聽了這話,舒眉隻當她是長生常談,沒有半分以往羞赧的樣子,都懶得再深究他倆奇怪的態度了,一臉木然地麵對他們母子倆。

鄭氏心裏早就覺得有異,也望著兒子臉麵,希望尋找答案。隻見齊峻麵露尷尬之色,避開了母親的打量。

為了逃開這尷尬話題,齊峻提起出嫁的妹妹齊淑嬈和她夫婿:“昨日兒子冠禮過後,送五妹婿出門時,跟祺星問過嬈妹妹在宋家的情況。他和兒子說起,妹妹得宋家長輩疼惜,沒人虧待於她。隻是他明年秋闈想下場試一試,平日裏才跟那般同窗在一起的,並無什麽對不住嬈妹的舉動。”

鄭氏聽了,心裏不由一鬆,追問道:“那外室生子的事,就不是真的了?”

齊峻連忙跟母親解釋道:“宋家是什麽門風,哪會允許此等事情發生?定是嬈妹妹聽信人家讒言,捕風捉影才惹出的這滿腦門的官司。”

聽兒子這樣說了,鄭氏這才放下心來,跟舒眉囑咐道:“你跟嬈兒年紀相仿,又是她的親嫂子,這種事情上,以後靠你多勸著她一點了。”

舒眉心裏雖不是很願意,還是應承了下來。

四房兩口子陪著鄭氏用完早膳,就被鄭氏打發回去了。

跟著齊峻舒眉一起回到竹韻苑。當她路過平日招集仆婦議事的花廳時,心頗多感觸。尤其是看到那裏,空空如也,心裏難免有些失落。

自前兩日起,她將管家的擔子卸下來後,她既感覺鬆了口氣,又有種空落落沒事可幹的感覺。

見妻子望著空空的廳堂發起呆來,齊峻不由出聲相詢:“娘子在想些什麽?”

舒眉抬眸望了他一眼,說道:“之前忙著張羅府內之事,大哥交給咱們四房的鋪子,我都忘了打理,我在想著,是不是該找掌櫃地過來問問了。”

原來是這件事,齊峻心裏一鬆,忙出來表態:“你若放不下,就找他們來問問。”

他原先以為,舒眉是貪戀權柄,舍不得放手府裏的管事大權,正好好勸解一番,沒想到人家根本不計較這方麵,而是想著打理他倆的產業。

齊峻臉色微霽,他想起上次大哥說服她出門敬香,用的就是看鋪子的那一招。隻不過後來,她崴了腳最終沒有成行。

想起這個,齊峻仿佛茅塞頓開,找到了取悅妻子的法寶。於是,他試著打探道:“娘子,到現在莫不是還想著,去鋪子上親自看看吧?”

舒眉轉過頭來,反問道:“不可以嗎?”

齊峻忙不迭地答道:“當然可以,要不,為夫陪你一同前去?”

他早已想妥了,不管怎樣,先要跟她關係正常起來,才能以謀後路。

這麽好說話?!

舒眉反倒不敢信了,半信半疑地望著他,想從對方臉上找出些端倪來。

齊峻卻是一臉平靜,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舒眉不由試探道:“相公這又是為何?此等事不是你們男人該摻和的。”

齊峻眉頭一揚:“怎麽不關為夫的事,這產業是咱們四房的,大哥之前也要教過我如何打理庶務。”

舒眉心道:這話也對,可不就是他名下的產業?隻不過現在尚未分家,大伯齊屹交到她手裏打理,之前也是機緣巧合。她真沒立場拒絕齊峻參與進來。

想到這裏,她抬頭又問道:“相公有這空閑?”

齊峻見她麵上有所鬆動,忙過來說道:“當然有!大哥回來了,為夫特意跟西山軍營,請了六天的假。”

聽他這樣說,舒眉心裏難免嘀咕——這家夥到底投的什麽軍,隔三差五地往府裏跑。這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作派,竟然沒有被人趕回來,算是奇跡了。

隨即她便想起齊府在軍中的勢力,對齊峻的這態度也就見怪不怪了。

“怎麽樣?願不願意?”齊峻扯著她的袖子問道。

能出府打理生意,舒眉當然求之不得,當場就應承下來:“當然可以,隻要相公到時不嫌煩就成了!”

見她答應了,齊峻稍稍安定,說道:“陪娘子出門,哪裏會嫌煩的?!你哪天準備出行,叫上一聲就行了。”

舒眉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走進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