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疑心暗鬼

(二更:前麵一章別錯過了!)

嚴氏入宮較遲,生下陳王時,老皇帝已到日暮之年。沒過多久,新帝便繼了位。作了誕下皇嗣的嬪妃,兒子封王後她便被接到王府養老去了。

兒子是閑散王爺,出宮後的嚴氏,相比在宮裏輕鬆得多,離權力鬥爭遠了許多。可她活了這麽多年頭,對元熙帝被權臣把持的事,心裏猶有餘悸。

她自然不願孫子重蹈覆轍。

可南楚朝堂上如今的格局,不是她能掌控的。

因這個緣故,嚴太後才想著,讓大臣們互相製衡。

剛才被舒眉一番話打動,思忖了良久後嚴太後道:“太傅大人一生坎坷,他有遁世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南楚能請他出山,稱得上不幸中之大幸。他若真的無心續弦,你們姐弟倆豈不是要辛苦了?”

聽對方語氣中似有鬆動的跡象,舒眉心中暗喜,忙應答道:“臣女倒沒什麽,自己都是當母親的人了。不過,執弟畢竟年紀還小,需要有人照料……”

“他不是還有你嗎?”話題一打開,嚴太後頓覺暢快許多,跟舒眉話起家常來。

“可不是怎地,臣女不想再嫁,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咱們父女姐弟好不容易團聚了,怎能輕言分開?!再說了,犬子跟他舅舅頗為投緣,一醒來就要去尋他,兩人好得恨不得吃睡都在一起,那是一刻也離不開的……”見氣氛緩和下來了,舒眉抓緊機會,跟嚴太後講起小葡萄和小弟的糗事來。

這樣做,她無非想弱化家人的形象。

嚴太後也不是省油的燈,明著跟舒眉閑聊,在話鋒中不明提及文昭容和四皇子。不著痕跡地打探起四皇子的下落。

當舒眉聊到剛進京那會兒,自己因皮膚黝黑,被人嫌棄的往事。嚴太後上下打量起她來。

“看不出你哪兒黑了?”

旁邊的周姑姑也問聲附和:“姑奶奶這樣都叫黑,咱們都不敢再出門了。”

舒眉展顏一笑,忙跟她們解釋道:“後來,在蒙山穀底,臣女身受重傷,遇上一神醫……”接著,她將悅已閣,向眼前這位南楚最尊貴的婦人。隆重推薦了一把。

“有這麽好的效果?”周姑姑半信半疑。

舒眉笑道:“咱們悅已閣如今的掌櫃,是陪我一起長大的姐妹。她的兩隻手如今隻要一伸出來,客人便知。那裏的美白養顏露,效果真不是胡亂吹捧出來的。”

周姑姑頓覺好奇,問道:“這是為何?難道不用臉上,用到手背效果才好?”

舒眉笑著搖頭:“非也!是為了對比效果。一隻手背上塗了,一隻手背沒塗。日子久了,對比自然就出來了。若是姑姑以前要是見過咱倆,肯定就會知道,幾年下來,我們臉上的皮膚簡直跟換過似的。”

聽舒眉說得神乎其技,周姑姑笑道:“你們鋪子開早了!如今陛下沒到成親年紀。後宮都是空置的。等哪天萬歲爺要大婚了,後宮漸漸熱鬧起來,這等好東西。到時恐怕會被搶購一空。”

聽她說得有趣,舒眉跟著笑道:“等咱們南楚辦選秀的時候,說不定咱們的悅起閣,在南楚各地已經打響了名頭。不用等著進後宮,秀女一到京城。都會爭相去搶了。”

不經意間,兩人談起生意經。

在旁邊觀察舒眉良久的嚴太後。對她稍稍放下了心防。隻見她對舒眉道:“原來,你整日在操心這些事?哀家還以為,在府裏你幫著太傅大人,做些整理邸報之類的事,當文姬班昭式的人物。?”

聽了太後這話,舒眉羞赧一笑,道:“娘娘高看臣女了,我哪有那樣的大才。臣女從小就被爹爹帶著四處遊曆,原本他沒指望把我培養成才女。不然,也不會曬得那般黑了。”

嚴太後一怔,想起以前燕京世家中傳出的說法。

說是當初文齊兩家聯姻,嫁娶的當事雙方,都互看對方不順眼。

看來,這說話倒有幾分可信之處。不然,上回齊峻那小子一到南邊來,就跟眼前這女子吵了一頓。而且,先初文氏女一聽丈夫另娶她人,當即立斷,向她父親央求擬好休書,跟對方來了個恩斷義絕。

嚴太後想通這些,對舒眉突然熱絡起來。

“你是怕將來老來無依吧!放心好了,有文太傅在,你便是將來不再嫁,生活也是沒問題的。”嚴太後將頭轉向旁邊的女官,道,“大不了,將來到宮裏當一名女官,陪在哀家身邊說說話也是好的。跟你交談這會功夫,哀家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見太後對她放下心防,舒眉心知此行目的差不多了,忙朝嚴氏拜謝下去:“多謝娘娘垂憐……”

派人送走舒眉,嚴太後遣下身邊隨侍的,獨留下周姑姑陪她說話。

“這事你怎麽看?”

跟隨太後多年,周姑姑自是了解對方的稟性。此時明著是問自己的意見,實則就是想找個傾聽者。

“娘娘,您放過奴婢吧!奴婢這點見識,哪能到您麵前班門弄斧?”周姑姑連連求饒。

扶著椅背嚴太後站起身來,周姑姑忙過去攙住她。

“文氏不簡單啊!沒想到她年紀不大,倒挺沉得住氣的,哀家都這樣變著法兒試探了,她硬著不接招,在我手裏還能全身而退……”說到這裏,嚴太後頓了頓,隨後陷入了沉思。

“試探?娘娘,您在何時試探她來著?怎麽奴婢沒看出來?”周姑姑一臉訝然。

嚴太後歎息了一聲,道:“哀家提起易閣老,文氏一臉的茫然的樣子,還說沒聽說過此人。易家在大楚朝赫赫有名,她能沒聽說過?”

周姑姑想了想,說道:“文家姑奶奶沒聽過不奇怪啊!她出生沒多久,京裏就發生了那樣的大事。還沒懂事,人已經隨父母去了嶺南。”

嚴太後搖了搖頭:“小時候她沒聽過也就罷了。成年後嫁到齊府,難道也沒人跟她講?”

不知娘娘為何糾結易家的事,周姑姑頓時收了聲。

最後,嚴太後許是一人覺得說的無趣,搖了搖手道:“哀家懶得管薛家的破事了,他們愛怎麽折騰,是他們的事。文氏一族再怎麽落敗,到底是傳承百年的政治世家,豈是那麽容易拿捏得住的?就連一個小小的女子,都如此會打太極。聯姻?太幼稚了!”

聽了這話,周姑姑一愣。從太後娘娘剛才的話語中,總算砸摸出一點意味來了。

且說舒眉回到父親養傷的營帳中,將她跟嚴太後的對話,挑撿了一些能說的,告訴了爹爹。

聽到女兒提起易閣老,文曙輝從軟榻上一躍而起,盯著女兒直直地問道:“當時你怎樣答的?”

舒眉不明白,爹爹為何這麽大的反應,忙老老實實地告訴他:“舒兒不太了解這家人,沒有答她什麽。爹爹,那易閣老不就是堂姐的外祖父嗎?他家怎麽啦?”

見女兒一臉好奇和茫然的模樣,文曙輝開始猶豫起來。

前些年,他怕女兒卷進去,沒把家族當年遭遇大難的細節告訴她。隻不過粗淺地提了提。

本指望她嫁給齊峻後,兩人能好生過自己的日子。

沒想到,高氏女手伸得太長,在齊家四房那裏,竟然布下了那麽多棋子,生生地挑唆得女婿跟舒兒夫妻不和。

如今她好不容易走出來,在南楚朝開始了新的生活。不該讓她再背負太多家族的包袱了。

想到這裏,文曙輝支吾起來,想簡明扼要地一句話帶過的,可轉念一想,與其讓她從別人口裏得知,還不如自己親口告訴她。

“許是她在外麵聽到那些謠言,以為四皇子被人藏了起來。易氏一族是你堂姐的外家,你祖父出事的那年,一家上百口被斬。你祖父雖說桃李滿天下,可畢竟不在核心權力位置上。即便這樣,還是被牽連了進去了,最後隻得自盡於深牢大獄中……”提起父親,文曙輝語氣頓時哽咽起來。

沒想到往事竟然如此慘烈,舒眉不覺動容,忙安慰父親道:“爹爹莫要過於悲傷了。依女兒看,高家這江山坐不長的。總有一天,咱們會打回去的,到時就能替祖父和大伯、堂姐、四皇子他們報仇了。”

聽到女兒這幾句寬慰之語,文曙輝斂起戚容,道:“話雖這樣說,可南楚朝如今……唉,陛下他……”他沒好繼續說下去。

舒眉卻是聽懂他話中之意了。

南楚朝這小皇帝資質有限,哪裏是能鎮得住朝臣,帶領大家光複舊朝的樣子。

舒眉歎了口氣,心想,名臣遇不到明主,也是空有一腔抱負。

從燕京逃出的文林唐幾家舊臣,將來的事雖還不好說,現在就已經遇上邁不過去的坎兒了。

嚴太後和薛家的做法,明顯不是信任他們的樣子!

就在舒眉對嚴太後祖孫倆感到失望之餘,第二天,他們回京的馬車出發的前一刻,小皇帝突然著人傳來聖旨。

說是太後娘娘跟舒眉聊過一陣後,覺得頗對自己脾胃,想留她在宮裏多陪老人家幾天。

舒眉沒有別的法子,隻得暫別父弟,跟在嚴太後車輦後麵就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