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勇者險勝

聽清他口中的話語,舒眉不由氣結,腹中暗誹道:還以為自己是個香餑餑,人人必會搶他!唉,這家夥什麽時候才能清醒點?!

攤上這麽個拎不清的相公,讓她心裏如何能平衡?!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誰知就是這聲輕歎,讓齊峻誤會了。

此前,他一直盯著妻子麵上的表情,這時見到舒眉終是露出憂鬱無奈的神態,心裏沒來由地一鬆,欣喜之意湧上胸臆間。雖然他自己都沒弄明白,這欣然之意從何而來,隻覺得內心十分滿足。

就在這時,舒眉輕咳一聲,提醒齊峻回到正事上來。

丫鬟早已端來文房四寶,舒眉使了個眼神,雨潤把東西拿到呂若蘭跟前。

“怎樣?呂姑娘還是請吧!”舒眉神態平和,語氣輕鬆,仿若此時辦的不是納妾之事,而是讓對方一展才華。

齊峻猛然抬起頭來,吃驚地望向妻子,心裏暗忖:難道他剛才會錯意了?

想到這裏,他又朝蘭妹妹看去。

呂若蘭早已回過神來,發現齊峻這才注意到自己,口裏有些發苦。見到表姐遞過來的眼神,心頭頓時一凜。

她沉思了片刻,仿佛突然醒悟過來,望著齊峻連連後退,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峻郎,蘭兒為你吃盡苦頭,難道這點信任,你都舍不得給予我嗎?”她眸子閃動著盈盈淚光,一副眩然欲泣的表情。喃喃道,“咱倆之間,還用得著立什麽字據嗎?難不成,峻郎還信不過我?”

齊峻一愣,有了?片刻遲疑,再一扭頭見到妻子還是那副雲淡風清的表情,心裏直想打起退堂鼓。

“字據就不用立了吧?!”他跑去找舒眉商量。

“沒字據。你讓妾身拿什麽跟大伯談?”舒眉拿眼角餘光掃了他幾下,好似在遣責對方無理取鬧一般。

“其實,還有別的法子……”齊峻麵上漲得通紅。一副扭捏的表情,“咱們……”

讓他怎能當眾說出,那件丟臉的事?!外人皆以為。妻子不想蘭妹妹進門,才不肯跟他圓房的。通過幾次親密接觸,他悲催地發現——舒眉真的對他死心了!這讓他一風流才子,臉麵往哪裏擺?

從幾次不讓他觸碰,到舒眉急欲出府打理生意,他都能感受到,妻子的一顆心早不在他身上了。這個發生讓他很挫敗。

不知他心裏彎彎繞繞,舒眉扭頭對呂若蘭道:“難不成,呂姑娘有何其他打算不成?又不是簽下賣身契!進了齊府,你就是二房夫人。正兒八經的偏房。有你四哥疼惜,大嫂又是當家主母。誰還能委屈了你不成?”

怎地說到後麵,越發像拉皮條的了?舒眉一臉鬱卒,感得她是這世上活得最憋屈的嫡妻了。

高氏見勢不好,忙在旁邊解圍:“表妹畢竟上有高堂。哪能私自決定終身,還是容她回去想想,再做決定吧?!”

“喲?!這時想起私定終身不妥了?”舒眉乘勝追擊,打算把話題撂開,來個徹底了結,“大嫂。弟妹這兒有句話,雖不太中聽,可為了咱們齊府和呂姑娘的名聲著想,弟妹今兒在這裏得罪了……要說,呂姑娘好不容易恢複官家千金的身份,什麽人不好嫁,何必非要趕著當人妾室。相公以前跟她走得近,畢竟那時年紀還小,大家可當作不懂事。如今……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沒料對方會如此直白,高氏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旁邊的齊峻,見不得大嫂難堪,上前喝斥妻子:“裏麵的瓜葛豈是你一小丫頭能懂的?蘭妹妹原本……原本是……”

“原本?原本是父母之命,還是媒妁之言?”舒眉拿出氣勢來朝他咄咄逼問。

“她……她……差點……”齊峻一時結巴了。

三年時間讓他思想成熟許多,沒之前那麽荒唐了。大體的禮法和道理,齊峻還是懂的。隻是大嫂總隔三差五,在麵前提起蘭妹妹,讓他深感愧疚。

在床榻上,舒眉坐直身子,繼續道:“若說之前,呂姑娘遭難,你施以援手納進門來,人家還讚你一句仗義。呂姑娘如今身份不低,有大把良人供她挑選,你何必讓她進來受委屈呢?”

呂若蘭聽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隻見她“撲嗵”一下朝舒眉床前跪倒,哭道:“蘭兒不覺得委屈,隻要跟峻郎在一起……”

舒眉輕輕一笑:“那好吧!先把字據簽了,我也好去跟大伯為你們爭取爭取,趕緊進門,母親還等著抱孫子呢!省得妾身不明、偷偷摸摸的……我也好過上幾天耳根清靜的日子……”

話題又轉回來了,齊峻眉頭微皺,不解地望著呂若蘭,臉上開始呈現不耐的神色。

高氏發現事情越發脫離她掌控,隻得親自站出來,為表妹抬高身價:“呂家沒說非要把蘭妹送來齊府為妾。”

終於等到這話了,舒眉不失時機地反問道:“那就奇怪了!相公為何幾次三番,向我提出要納她為妾?大伯總是不許,讓弟妹夾在中間,好生為難!”

說著,她搖了搖頭,一副不勝其擾的表情。

齊峻則在旁邊嚅嚅道:“是蘭妹妹一直說,想要跟我在一起的。”

舒眉眼睛一亮,批駁道:“那她為何不肯為了你,簽下這字據?難不成她看不上妾位,直接想當妻?還是說,等人把位置空出來了,直接抬進來當填房?”說著這裏,她別有用意地,朝高氏睃了一眼。

跟隨她的目光,齊峻望了過去。隨之,他詫異地發現,大嫂和蘭妹妹都有幾分不自在。這位青蔥少年頓時有幾分糊塗了。

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舒眉不再言語。

今天戰果頗豐,總算成功將懷疑的種子在他心裏埋下了。

齊峻這人頗自以為是,不是挺喜歡自己調查的嗎?他大姐和親之事,還有呂家問罪緣由,不得高氏一手導演,引得他“發現”真相,他怎能被人耍成這樣?!

舒眉不欲多說什麽,沉默有時比呐喊更有力量。

見場麵冷了下來,柳黃端進一碗湯藥,上前遞到主子跟前:“小姐,您今天的藥還沒喝呢!”

在這兒盤桓也有大半日了,高氏再也呆不下去了,拉了呂若蘭匆匆告辭。

屋裏隻剩下夫妻倆時,舒眉長長鬆了口氣,順勢就要躺下。本來齊峻還想跟她說說話的,看到妻子滿臉倦色,遂強自忍了下來。

相公離開之後,舒眉總算能徹底放鬆下來。今天終於把呂若蘭這塊牛皮糖甩掉了。

自她醒了以來,呂若蘭主演的瓊瑤劇,看得她想吐。以至於什麽善妒、不容人、心腸歹毒、鳩占鵲巢一頂頂帽子,一股腦兒全朝自己頭上戴了,給她造成多少次的麻煩。

難怪之前,她想遁入空門,一了百了。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

說起來,自己的經曆也夠奇特的,怎地會有現代社會二十多年的記憶呢?

難不能,老天家怕她鬥不過高氏姐妹,給她開了個小灶,當是到現代學習進修了二十年?!

想到這裏,舒眉不覺啞然失笑。突然,一道靈光從她腦際閃過:或許遺失的記憶,紅螺寺的高僧那兒會有答案。

想到這裏,她一躍而起,叫人喊來施嬤嬤和雨潤。

“小姐,出什麽事了?”施嬤嬤攥著一串鑰匙,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

舒眉請她坐下後,一臉鄭重地問詢道:“嬤嬤可知,當初我跑到紅螺寺,要出家是怎麽一回事?”

施嬤嬤眼皮跳了跳,暗道一聲不好,此事怎地也被她想起來了?

見到老仆婦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舒眉心裏哪有不明白的?她上前握緊施嬤嬤的手掌,真誠地說道:“嬤嬤,我及笄後就成年了,許多事情能承受。您就直言不諱,一五一十全講出來吧?!”

施嬤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舒眉拚命地點頭。

“小姐可還記得,姑爺的發小唐家三少爺?”施嬤嬤試著問了一句。

舒眉微微頷首,說道:“記得啊!在淩雲山莊時,他不是看望過相公嗎?”

施嬤嬤一臉晦澀地說道:“唐家三少爺勸姑爺善待小姐時,兩人鬧翻了,姑爺後來對您說了些難聽的話。您一氣之下絞了辮子,收拾行李,就要搬到紅螺寺旁邊的紅螺庵住下。”

舒眉一臉莫名,接著問道:“他說了些什麽話?”

“那時,小姐發現呂家那女人被姑爺養在外頭,您跟他正嘔著氣。恰好唐三少爺過來探望姑爺,知曉了這事就將他大罵了一通。姑爺以為是您告訴他老友的,跑來責罵了您一些不好聽的話……”

“那到底是誰告訴唐三哥的呢?”

“還不是青卉、紫莞幾個小蹄子,也不避諱客人,私下議論時被他聽到了……”

舒眉心裏有幾分明了,作為諍友唐三哥旁觀者清,肯定出言點醒過齊峻,隻可惜他中毒太深,沒聽進去,反倒遷怒到她身上來了。

這幾乎是很容易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