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諾緊緊握著拳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心裏微微有些酸澀。
白睿仍然是一副平靜到極點的樣子,但是奇異的,他卻感覺到了白睿的不安。白睿的心思他多少能夠理解,但是,他是不可能再放下白睿了,這是絕對的。
擦,要說後悔的話,大概就是和未成年發生了不可告人的關係吧,完全可以再等等……
良久,他慢慢走過去將白睿抱在懷中,能感覺到白睿的身體都顫了一下。
他貼著白睿的耳朵低聲道:“出去後有什麽問題,我們一起試著麵對吧。”
白睿很快把他也抱在懷裏,僵硬的身體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程諾摸著他的頭發,心裏跟針紮似的一陣陣刺疼。白睿也還不到十七呢,在現代也就是個大男孩。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的,讓白睿和流光都那麽在意,談個戀愛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有半點安全感……
程諾拎著釀好的兩壇子果酒去見了桃沫,之前釀的酒都失敗了,不過這次終於是成功了。那酒的顏色微紅,味道也有些類似葡萄酒。既然要離別了,桃沫對他總是有師徒情誼,怎麽都要來告別一番的。
桃沫一見果然歡喜起來,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邊喝邊讚歎:“你這小鬼雖然資質差蠢笨了一點,釀酒倒還有些天賦,真是可惜。那個銀發的小鬼太狡猾了!”
程諾囧了一下,居然有人用“狡猾”來形容白睿。在他看來,白睿和流光都是極其單純的性子,對誰好,那便是真的很好很好。對不喜歡的人,也絕不會討好奉承。
不過他原以為桃沫的性子直爽豪邁,卻沒想到桃沫知道離開的辦法之前卻騙自己說不知道……桃沫才是狡猾的吧?
他笑道:“桃沫,多謝!”
那酒的度數雖低了些,但是桃沫喝了幾碗還是醉眼朦朧的,斜躺在地上用手托著頭笑道:“你也不必謝我,我倒是想奉勸你留下來,如果你要出去,生存的機會隻有一小半,還那麽堅持嗎?”
程諾一呆,白睿隻說有危險,居然要冒這麽大的險嗎?
桃沫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白睿沒說全了,便笑嘻嘻地解釋了一遍,程諾聽得心情也愈發沉重。
等他回到山洞時,還是有些神思恍惚,懷裏揣著桃沫給他的最後東西。雖然和桃沫算不得感情深厚,到底相處了不短的時間,還是有些惆悵。
桃沫說他的壽元已經不到百年,到時候這片封印之地會隨著他的死亡一起坍塌消失。他的修行之法幾乎都是自己創的,雖然程諾比他理想中的弟子差遠了,還是把最後第三階段的功法也傳給他罷了,希望他不要死在離去的路上。
雖然沒什麽要收拾的,程諾還是把這片地方又看了看,幾乎每一樣東西都是他和白睿親手做的。家具、灶台,用具……外麵一棵大樹上還有個小樹屋,有時候他和白睿躺在那裏聞著樹木清新的味道,焦躁的心情也會立刻平靜下來。
白睿穿著那件程諾做的小皮衣坐在樹上,平時四散的銀色長發難得地在腦後束了起來,似乎已經準備好了。
程諾朝他微笑了一下,眼神漸漸堅定。
既然冒險,那便試試吧,反正他的運氣一向很好。
也許他更強些會更好,但是考慮到流光的性子,他能早出去一天都更好。
離開的地方要先跟著冰蛇進入它們的巢穴,成年冰蛇的身軀直徑足有一米,所以爬行進去並不難,白睿已經找到其中一個洞口了。
程諾把那隻畢風塞進他的胸口,它顯然感覺到了即將麵臨的危險,縮著身體也不吱聲。在封印之地力量幾乎全被遏製住了,這隻畢風平時都是懨懨的,分外依賴程諾,程諾決定能安全出去就給它起個響亮的名字。
因為要到的地方太過危險,白睿已經變成了半獸形態,銳利的金色眼睛在暗處熠熠發光,渾身散發著懾人危險的獸類氣息。程諾緊緊跟著他,幫著白睿隱藏氣息。在蛇洞裏麵太狹窄了並不利於戰鬥,所以他們能避則避。
那些蛇洞都是相互連通的深入地下,盤根錯節的宛如蜘蛛網一般,越往裏麵走越是腥風撲鼻,不時看見各種動物的殘骸和蛻下的巨大蛇皮。
程諾暗暗撿了幾張塞進儲物袋,蛇蛻也是珍貴的藥材,這些很可能出去也有用處。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暗中視物了,所以在那些幽深的蛇穴裏行走也不成問題。
在一個地方白睿突然停了下來,兩人屏住呼吸,一個巨大的冰蛇從他們前麵緩緩遊移過去,能清晰看見那些銀灰色的鱗片。它遊過去的地方,均凝起了一片冰霜之色。
前麵是一個三叉的洞口,根本不知道哪裏才會通向桃沫所說的地方。
程諾蹲下來用蔓藤做個標記,隨著白睿走向其中一個。
往後看早已是看不見來時的路了,更無半點光亮,程諾盡量平靜自己,還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那隻畢風也是緊緊貼著他,小小的身體顫抖的厲害。
後麵一陣腥風和寒氣撲來,伴隨著奇異的嘶叫聲音,程諾暗叫聲不好,手往下一按,一排鐵荊棘已經擋在身後。
隨著他力量的增強,催生出來的植物也比之前厲害了許多。
後麵的冰蛇撞了一下沒撞開,暴躁地狂嘯一聲,頸部一縮用猛力地撞去。
白睿拉著程諾就快速往前跑,隻怕越來越多的冰蛇會被引來,他們不能戀戰。
程諾的腳力也快了許多,不停地往身後設置障礙植物,那隻冰蛇巨大的頭顱已經撞破了鐵荊棘,又被一堆藤條纏住,更加暴跳如雷,洞穴上方的灰塵撲朔而下。
白睿的直覺敏銳,已經感知到了四麵的洞穴都響起了遊動的聲音。
“小心,前麵!”程諾低叫了一聲。
白睿已經撲了上去,一拳砸的那隻冰蛇狠狠撞在石壁上,頭頂的石塊紛紛落下。那蛇一時頭暈眼花,身體劇烈翻湧著,倒是把路堵死了,而後麵的冰蛇也快追上來了!
數條蔓藤從石壁上伸出,將那蛇牢牢捆了起來,勉強騰出來一條能通過的路。白睿微微有些驚訝。
程諾低笑道:“我這段時間稍微有了點進步。”雖然隻能捆住冰蛇數秒的時間。
白睿朝他淺笑一下,拽住他的手猛地衝了過去,程諾覺得自己都要飛起來了。等他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落在蛇尾處了,這條蛇倒是把後麵的蛇暫時擋住了。
等終於找到那片傳說的冰蛇之沼,兩人均是氣喘籲籲的,渾身都是灰塵。
冰蛇雖是極寒之物,但是冰蛇之沼卻是一片滾動的火岩漿。
這些火岩漿宛如一條紅色的河流緩緩流動,數條顏色通白的大小冰蛇在它周圍蜿蜒遊動,紅與白,極寒和極熱,形成奇異的對比。
兩人沿著石壁順著河流小心行走,終於看見了那處岩漿向外噴發的地方。
白睿低聲道:“隻怕當年白芷的冰蛇也是從這裏得來的,有冰蛇無意通過岩漿到了外麵,被他得了去。”
程諾深吸口氣點點頭。
這些岩漿溫度太高,至少也有幾百度,他們要保護好自己不被灼燙。在岩漿噴到封印之地的一瞬,通過那片灰霧時,會因為陣法的緣故會暫時失去能力,一不小心就要變成灰燼了。
程諾摸了摸身上,裏麵穿的是當年白睿給他煉製的防護衣,到時候應該能起到保護的作用。
他朝白睿點了點頭笑道:“我準備好了。”
兩人跳了下去,走向噴發點,靜靜等待著下一次噴發的時間。
等著身體猛地衝向天空時,程諾覺得身下灼熱的空氣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白睿還是半獸態,緊緊將他護在上方。
一層灰霧猛地撲麵而來,程諾屏住呼吸,知道這一瞬間他和白睿要失去能力。
他一咬牙,在空中猛地扳住白睿的身體一轉擋在他身下,在白睿驚愕的眼神中笑了一下。
不能讓白睿再為他受傷了……
身體灼燙劇痛的令人難以忍受,程諾迷茫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趴在畢風的背上,遠處久違的蔚藍色天空讓他興奮的差點沒叫出來。不是封印之地那灰蒙蒙的樣子了……
但是鼻腔和喉嚨都疼的厲害,仿佛被燒壞了,根本發不出聲音。
一碗水很快出現在他眼前,程諾歡喜地看過去,嘴唇微微顫抖——他們出來了,而且都活著!
白睿的臉很快出現在他的眼前,嘴唇緊緊抿著。雖然臉色陰沉的可怕,但是動作卻是相當小心,讓程諾趴在他膝蓋上喂他喝水。
程諾隻覺得後背,臀部,腿無處不疼,看來經過灰霧的時候被那些岩漿給燒傷了——其實他覺得沒死就是萬幸了。他口渴的厲害,這麽趴著卻喝不了水。
白睿很快發現了,他也不敢碰那些燒傷的地方,小心把程諾翻了過去,然後自己喝了喂過去。
雖然很疼,程諾的臉還是泛起了些紅色,現在白睿的舉動太特麽肉麻了……
不過他心情太好,也就不說了,困難地咽了下去,臉上也是熱辣辣的。
白睿很認真地喂了他數口,然後把他重新翻了過去,低聲道:“你現在能治療嗎?”
程諾身上的防護衣都被燒壞了,白睿已經替他把那些衣服殘片給剪開了,防止粘在傷口上。所以程諾困難地扭過頭,就看見自己後麵的衣服都被剪去了,被燒的慘不忍睹的後背、腰和屁股都暴露在空氣中,他囧了一下。
他啞著嗓子點點頭,故作輕鬆地笑道:“幾天就好了,別擔心。”
他們在天上應該不會遇到什麽人吧,不然太丟臉了……
治療者治療自己受的傷比較困難,程諾在封印之地自己製作過幾種傷藥,白睿已經替他敷了。
程諾忍著痛運作體內的能量元素自行修複,盡管疼,他的心情還是很好。他姿勢難看地趴在他腿上,突然就笑了出來:“真好啊,我們出來了。”
白睿抿著唇看著程諾,這人一副笑的傻傻的樣子,顯然心情很好。
他的心情可完全不一樣,如果那時這個人在自己眼前變成灰燼……隻是想了一下,就有種難以忍受的窒息感,但是一句責備的話卻都不忍說出來。
程諾笑的這麽開懷的樣子還是漸漸感染了他,白睿抿著的嘴唇也微微揚了起來:“是啊,真好。”
程諾看看兩側的頭發,已經被燒的卷起來了,他又小心翼翼地摸摸後腦勺,就更加哭笑不得了,後麵的頭發都成團了!虧得是白睿對著這個發型的他還能那麽柔情似水啊!
他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白睿給他剪頭發。他覺得白睿的手很巧,在封印之地表現的幾乎是無所不能,所以也就放心大膽地把頭發交給白睿了。就是白睿小心翼翼地剪了半天後,那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程諾有些懷疑地把白睿叫過來,白睿的眼睛很亮,靠近了絕對能當鏡子。
那雙明亮的金色眼瞳果然清清楚楚映射出他現在的樣子,頭發就跟狗啃過似的,參差不齊的,都不能看了!簡直就是一個二傻……
他無語地看著白睿,白睿就摸摸他的頭,安慰似的說了一聲:“其實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出來了~唉,忐忑~
不早了,先更了後修改~
感謝麥兜雞包仔gn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