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因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程諾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隻能機械地跟著那兩人往那邊走去。
他知道白睿肯定會因為他回來，隻是，他沒想到白睿的速度會那麽快……
仿佛是知道有人到來，白睿緩緩轉過身。
程諾睜大眼睛仔細打量，確定白睿並不像受傷的樣子方放下心來,隻是藏在袖口裏的手還是抖的厲害。上次分開的時候，他以為今後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兩人視線碰上的那刻,程諾覺得心口一窒，凍得青白的嘴唇艱難地翕動幾下,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羞愧和內疚等等複雜的情緒在他心裏蔓延開來,他完全不知道怎麽麵對白睿才好……
白睿的目光冷漠而疏離,在他臉上並沒有絲毫停留,甚至也沒有再看他。程諾的心口一揪，白睿心裏不會是怨恨自己了吧？
白睿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緩緩走向幾人，聲音也像融進了這片冰雪世界，沒有半分溫度對遊月道：“大哥呢？”
遊月和蘇榮都是臉現激動，猛地伏在地上道：“大少爺在永安閣等候，奴婢恭迎少主回城！”
他兩個話音一落，不遠處站的護衛也都跪在了地上，齊聲喝道：“恭迎少主回城！”
在跪倒一片的眾人麵前，隻有程諾和白睿是站著的，程諾呐呐地看看周圍，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白睿沒有理會那群人，也沒有理會程諾，而是以不急不緩的腳步往前走，連頭都沒有回。
程諾怔怔地看著幾縷銀白色的頭發從自己麵前掠過，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像對著白睿的時候，他就會分外地容易傷春悲秋。白睿既然變化這麽大，必然是有他的原因……他能做的，就是配合白睿。
他收斂了麵上的情緒，盡量讓自己麵色如常。
遊月頭伏在地上道：“少主，大少爺請貴客和少主一起過去。”
白睿腳下一頓，淡淡道：“既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護衛忙把幾頭雪獸牽了過來，白睿翻身上去，一揚韁繩走在最前麵，程諾和遊月等人則落在後麵。
一路上安靜的很，沒有風，雪花也是靜靜地飄落。程諾努力讓自己看著前方，隻是眼光還是不受控製的總落在白睿身上去。白睿穿的還是單衣，顯得挺直的背脊十分單薄，他看的很是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走了許久才到了那個永安閣，白睿跳下去自己徑直走了進去，遊月等人守在門口不進去。程諾遲疑了一下，保持了一段距離跟著白睿。
這個永安閣十分大，院子裏布置了不少寒地的珍稀植物，倒是十分美觀。順著長長的走廊走了許久，才終於看見一身白衣的白慕負手站在一處亭台下。
白睿靜靜站定,道：“大哥。”
白慕那雙鋒銳的眼睛快速掃過白睿以及他身後的程諾，依然是麵無表情。
程諾若有所思，看來白睿和白慕的關係要比白芷好一些……隻是，麵癱對上麵癱，會是什麽結果？
周圍的氣壓十分低，程諾小心屏住呼吸。
過了許久，白睿才道：“少主是什麽意思？我不記得什麽時候我有了這個稱呼。”
白慕道：“你是白家的繼承人，這是命中注定的。”
又是一陣靜默，白睿道：“既如此，把無關的人送走。”
程諾一直支著耳朵小心地邊聽邊分析，這時候看見白慕那冷的讓人打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才反應過來白睿指的是自己。不知怎地，雖然白睿表現的很平靜，他卻能感覺出來，白睿在緊張。
白慕麵上還是沒有半分表情，程諾隻覺得眼前一花，白睿已經落在他麵前擋住了白慕的手。
“這個人和我無關，”白睿的聲調也是冷的嚇人，“隻是，我欠他一個人情。”
白慕輕聲道：“是嗎？你私自離開雪城數年，讓我看看你在外麵修行的結果吧。”
白睿飛身跳到遠處，白慕如影隨形跟了上去。
程諾大口大口喘著氣，冷汗把背都浸濕了，剛才白慕出手的那瞬，他覺得心髒都被壓迫的不能跳動了似的。
他趕快朝遠處張望，雪地裏兩兄弟已經打在了一起。
程諾快速將能量元素運到眼中，看著那纏鬥在一起的一黑一白兩個身影，但是他們的速度太快，他完全跟不上。
兩人都有水係能力，白慕一揮，頭頂出現了一隻巨大的冰龍，張開大口發出一陣呼嘯聲音朝白睿撲了過去，白睿雙手快速運用匯聚周圍的水元素也造成了一隻。
兩隻冰龍在空中撞在一起，頓時四分五裂，變成無數冰晶飛落下來。程諾站的雖遠，麵頰上也被擦了一小道血口，他隨手抹了一下，繼續凝神靜氣地觀戰。
剛才相撞的時候，白慕絲毫不動，白睿卻向後退了兩步。
白慕淡淡道：“你沒有用全力，”
白睿平靜地回道：“我不是大哥的對手。”
兩人再度交手，一直打到晚上方才罷手，本來布置素雅的園林幾乎都成廢墟了。程諾被迫不住後退，雪花已在他肩膀落了厚厚一層。
白慕顯然對白睿絲毫沒有留情，白睿的右手似乎已經折斷了，嘴角也盡是鮮血，背上被尖銳的寒氣割出幾道長長的血口，但是臉上神色始終都是平靜的，似乎沒有痛覺。
程諾緊緊咬著下唇，整個人都在顫抖，靠啊！這算什麽兄弟？少主就是這待遇啊我擦！
“還不錯。”白慕緩緩收手，用眼角餘光掃了下滿臉緊張之色的程諾道，“他很緊張你——他說你們是朋友？”
白睿目不斜視道：“算不上，認識而已。”
白慕置若罔聞，道：“明天早上，帶著這個小東西去見父親。”
他說著身體一躍，已落在遠處，幾下便消失了。
白睿身體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穩了。程諾忙跑上前擔心道：“你怎麽樣？”
白睿避開他的手，徑直朝外走去。
程諾怔怔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眼中濕潤的厲害，這逞強的熊孩子！
他三兩步快速追上去，幾乎是在低吼：“站住，你傷的很重！”
白睿本來是容易就能掙脫的，但是不知為什麽，全身都跟失去力氣似的。他怔怔看著前方，身上一暖，程諾已經解下了身上的鬥篷從後麵遮在他身上。
“先找個地方，我幫你治療。”程諾轉到白睿前麵，低著頭細心替他係上帶子，咬著下唇道，“其他的以後再說！”
心裏縱然有許多疑問，但是他現在都不想問。
他的手無意碰到白睿的臉，本來他的手已是冰涼，白睿的麵頰卻更冷些，簡直像冰雪一般的溫度。
他總覺得白睿是強者，流光卻需要自己的照顧，但是現在他才發現，他對白睿的心疼絲毫不比流光少。
程諾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緊緊摟著白睿，用手摩挲著白睿的臉……他硬生生抽回手，徑直走在前麵，眼睛酸漲的厲害。
他希望白睿是快快樂樂的，但顯然，他傷白睿比誰都要多。
聽著後麵輕輕的腳步聲，程諾知道白睿跟著自己，心裏那股堵得難受的感覺總算是退了一點。
遊月等人顯然一直等候在外麵，見兩人出來就立刻迎上前恭聲道：“請少主回寢宮。”
程諾一聲不吭地翻身上了雪獸，看了一眼白睿，白睿還是麵無表情，眼睛也沒有半分情緒。
眾人很快啟程，白睿的寢宮距離這裏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遊月等人要退出去，白睿冷冷道：“叫一個醫療者，為我療傷，這位客人安排在別殿。”
程諾一怔，心裏苦笑了一下，跟著遊月退了出去。
不管白睿是有原因還是置氣對自己這麽冷淡，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重新安排的住所依然寒冷入骨，但是打開窗子，就能隱隱看見白睿的寢宮。
程諾心煩意亂地關上窗戶，根本無心修行。
他躺在**怔怔地看著帳頂，既擔憂白睿的傷，也擔憂流光。好容易熬到了天明，遊月蘇榮二人進來伺候他梳洗了，又送來數十套華貴的衣服，通知了要他去和少主一起見城主的事情。
程諾隨手挑了一套，暗暗咬了咬牙。
至少三百多歲，二十多個夫人的種馬男，六個問題孩子的爹……
用腳趾頭也可以猜出來，白睿他爹一定是個變態的老混蛋！
這次倒是備的魔獸拉的車子，程諾毫不客氣地跳上去，透過車上半透明的帷帳，他能看見白睿騎著一頭雪獸就走在前麵。白睿穿了一件純白的衣服，銀色及腰的長發被吹得微微揚起，背脊始終都是繃得緊緊的。
他出神地看著白睿的背影，直到車子停下才收回了眼光。
城主居住的地方是主殿，比旁處更要富麗堂皇的多了，裏麵牆壁的能量石除了純白，也出現了其他的顏色。程諾想通過這裏布置的風格猜測那個老變態的性格，可是完全得不出結論。
白睿始終不急不緩地走在他前麵，也不回頭，倒也看不出傷勢如何了。護衛很快上來引路，卻是帶著兩人到後殿的寢宮處。
前殿內的侍從都退了出去，程諾快速掃了眼軟榻上斜靠的男人，不由怔了怔。
雖然有些心理準備，他還是震驚了，因為那個老變態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白錦天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年紀，比白慕也就大了一點似的。這麽看來，白睿的相貌還是像父親多些吧……
白錦天倒不是麵癱，臉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程諾一看就心裏發怵，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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