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勉強平複氣息之後,沈綰笛開始在半山腰搜尋。

她不敢大聲呼喊,怕萬一被後麵趕來的申修等人聽到,隻能一點一點地用視線掃尋,希望能發現什麽線索。

雨還在下,像是無形的屏障鎖住這一方天地。

空氣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泥土的腥味,動物屍體的腐爛,植物被折斷的根莖,還有一股奇特的異香。

異香?

沈綰笛又聳了聳鼻子,想嗅得更清晰。

早上褚昀降外出秋獵的時候,她曾經給他塞了幾包藥粉。當時因為其中有一包藥粉的效果是驅蚊防蟲,原料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很是難聞。沈綰笛怕褚昀降嫌棄,於是特意又調配了一味香料用以掩蓋,就是這股異香!

有了發現,沈綰笛瞬間振作起來,順著異香越發濃鬱的方向往前走。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斜坡,斜坡邊緣露出鋒利的岩石塊。與其說是斜坡,不如說更像是山體的斷層處。

沈綰笛蹲在斜坡邊,往下看。

斜坡中間位置有一塊凸起,像是山體塌陷之後泥土和植物石塊堆積而成,再往下是一則寒潭。

沈綰笛跪趴在斜坡邊緣,視線仔細地在凸起處搜尋。很快,她在一塊巨石的側邊看到了黑金布料的一角。

是褚昀降的騎射服!

再次確定自己沒有眼花看錯之後,沈綰笛看著陡峭的斜坡,思索著自己該怎麽下去。

最後她從空間中拿出藥鋤,決定用藥鋤固定身形,然後腳在斜坡上找到支撐點,一點點地往下爬。

等好不容易爬到斜坡凸起處,沈綰笛顧不上自己手腳沾滿的泥濘,而是快步走到巨石旁邊,往後看,一臉蒼白的褚昀降斜躺在地上,眼睛緊閉,毫無知覺。

沈綰笛撲上去,先是探了探他的脈搏和鼻息。好在雖然微弱,但是依然存在。

褚昀降還活著!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沈綰笛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

從大帳到斜坡處,讓她堅持幾個時辰奔波毫不停歇的理由不過是相信褚昀降還活著而已。

冷靜下來之後,沈綰笛檢查了一下褚昀降的全身,發現他右腿被一棵連根拔起的巨樹死死壓住。也正是因為這棵巨樹遮擋,所以在斜坡上麵時沈綰笛並沒有看到褚昀降。

巨樹的重量根本不是沈綰笛一個人可以搬動的。在明白自己不可能搬動褚昀降的被壓住的右腿之後,沈綰笛從空間中拿出繃帶和藥粉,先將褚昀降其他地方包紮起來。

手臂被劃破的血痕,額頭被碎石擊中的傷痕,在雨水中被泡得泛白的傷口……

剪碎騎射服,消毒止血,撒上藥粉,纏上繃帶,沈綰笛甚至將自己的蓑衣摘下來,披擋在褚昀降的頭上。

雨水浸透她單薄的衣衫,勾勒出瘦削倔強的脊背。

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兩側,沈綰笛咬牙,即使累得手在顫抖也沒有停下包紮的動作。

這時,沈綰笛突然感受到地麵在震動,像是有人騎著馬在靠近。

她連忙收起繃帶藥粉等東西,然後將褚昀降勉強往巨樹下麵挪動幾步,自己蜷縮在一旁。

“找到了嗎?”這是申修的聲音。

“回大人,此處都找遍了,沒看見祁王殿下的身影。”這像是某個侍衛。

“是嗎?”沈綰笛感覺馬蹄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她頭頂的斜坡上。“難道說祁王真不在此處,或者被泥土埋起來了?”

“小人不知。”侍衛回道:“不過這半山腰確實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申大人。”侍衛的聲音有些猶豫:“如果我們找到了祁王殿下,真的要直接斬殺嗎?他畢竟是個王爺……”

“閉嘴!”申修厲喝:“什麽斬殺?祁王殿下本就死於此次山難,我們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具屍體了,明白嗎?”

沉默片刻,侍衛回道:“明白,申大人。”

沈綰笛一直屏息等待,直到聽見兩人離開的聲音漸行漸遠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頭繼續查看褚昀降的狀況,一隻冰冷的大手卻突然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

沈綰笛一驚,條件反射地想要反抗,卻在察覺到大手上熟悉的藥味後停了下來。

這隻手上的傷口,還是她剛剛處理的。

與此同時,頭上的馬蹄聲去而複返,接著就是侍衛疑惑的聲音:“申大人,這裏我們不是剛來過嗎,怎麽又回來了?”

申修騎在馬上,眯眼在斜坡下麵的凸起處來回掃**,心裏總有一種不安。可任憑他怎麽看,也沒有發現任何跡象。

“或許是我想多了。”掃尋無果後,申修揮手:“走,再去別處認真看看。”

確定這次申修等人是真的離開後,沈綰笛嘴上的手也鬆了勁兒。

沈綰笛回頭,對上褚昀降睜開的雙眼,裏麵是如墨一般的瞳孔。

早上秋獵離開時,褚昀降也是這般看著她。而現在,即使換了場景,他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沉澈且透亮。

“你沒回來。”沈綰笛小聲開口,原本想跟褚昀降說之後在大帳發生的事情。

可她一說話就控製不住自己,聲音哽咽,眼淚混著雨水滴落下來:“所以我來找你了。”

褚昀降看著麵前的沈綰笛,她小小一個,發髻散亂,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濕透,中褲和衣擺全是泥濘,淚痕在臉頰上縱橫交錯,狼狽至極。

明明是身處極為危險的境地,自己受傷動彈不得,身邊隻有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子,遠處還有想要取他性命的敵人。

可褚昀降卻突然很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沈綰笛就看見褚昀降看著她,突然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笑。美人就算再狼狽,那也是極美的。褚昀降麵色蒼白卻不慘敗,精致美豔的眉眼一彎,萬種風情從他往日偽裝的冷漠盔甲中迸發而出,漂亮得幾乎妖異。

沈綰笛想到了民間中所說“西子捧心”,原來真有人即使如此落魄也能讓人心生讚美之意。

在意識到自己看褚昀降看入迷之後,沈綰笛回過神來,擦擦臉上的眼淚,小聲嘟囔:“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笑,你也不看看……”

話還沒說完,沈綰笛就聽到了細微的石頭滾落聲音。她以為是申柳等人去而複返,便趕緊噤聲。

可安靜下來之後,沈綰笛覺得這並不像腳步聲,而且石頭滾落的聲音越來越大。

等等,她怎麽覺得,地麵在往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