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元梔堅持,沈綰笛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囑咐了兩句:“那我們去遊湖了,應該要不了多久,你在岸邊尋個地方休息一下。”
“嗯,你們就去吧。”元梔看著沈綰笛等人的遊船離開岸邊,隨後找了一處石椅休憩。
遊船上,靈鹿同沈四的丫鬟冬梅站在船頭,而沈綰笛、沈四和蕭元豐則坐在船上的桌椅邊,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最終是蕭元豐扛不住,敗下陣來:“我說沈綰笛,今日可是七夕,我和翹月好不容易一同出來遊玩一趟,你這麽一直跟著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沈綰笛一手玩弄著桌上的茶杯,笑眯眯地回道:“尤其是看你吃癟的時候,最有意思了。”
“你!”蕭元豐一時氣極,但又礙著旁邊有沈四,話就這樣堵在喉嚨間。
“好了!”沈四在一旁作和事佬:“蕭郎,你不要同小六計較,她就是這樣無法無天的性格。小六,你也不要再氣他了,蕭郎今日也替我們做了許多。”
且不說今日的所有開銷都是蕭元豐出的銀錢,沿街買的大大小小的東西也都是他在拿。雖然後者表情一臉不爽,但倒是一句拒絕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到現在,那些隨便買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還都放在他們的腳邊,堆成小山狀。
思此,沈綰笛倒也端正了點態度,沒有再刻意刺激蕭元豐,隻是詢問道:“蕭元豐,你打算何日去我沈府提親,見過我爹娘?”
對於上一世沈四的結局,沈綰笛一直耿耿於懷。
她不希望四姐後麵又會成為別人口中名節盡失、不守女德婦道的人。她要的是沈四能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十裏紅妝,擁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姻緣,讓所有人的豔羨和稱讚。
聽到沈綰笛的問題,蕭元豐稍有些遲疑,再看向旁邊麵含希冀的沈四,他低聲解釋道:“身為一寨之主,我必須要對山寨上上下下數百條命負責,絕不能有半點馬虎。”
“所以,可能上門提親一事,還需稍稍往後推遲一段時間,山寨中現在還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話還沒說完,他似是覺得有些羞愧,低下了頭。
自己一個大男人,明明人家姑娘都心悅自己,還將提親的事情一拖再拖,確實丟人。
蕭元豐,你真窩囊!
蕭元豐正在心裏狠狠辱罵自己,卻感覺一雙手柔柔地覆在自己手背之上。他抬頭,沈四嘴角含著笑,正一臉溫柔地看著他。
“我知曉。”沈四說道:“就像我除了是沈翹月之外,還是沈府的四小姐,我有我應該做的事;你除去蕭元豐這個身份,同樣也有你要擔負的責任。”
“我當然是希望我們能夠快點在一起。”沈四說出了算是今日裏最大膽的一句話,她目光明亮堅定:“但是我也希望跟我在一起的你,是那個對人對事都問心無愧,絕不後悔的蕭元豐。”
“所以蕭郎,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這裏等你。”
“翹月……”蕭元豐反握住沈四的手,二人互相對視,含情脈脈。
“咳,咳咳!”身邊刻意的咳嗽聲打斷兩人的互訴衷腸。
沈四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自家六妹,急忙將手從蕭元豐手中抽出,麵上布滿霞雲。而蕭元豐也難得羞澀地摸摸鼻頭,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
沈綰笛隻覺無奈,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四姐這朵鮮花,看來是死心塌地地要插在蕭元豐這坨牛屎上了。
突然,他們聽到遊船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爭吵。
沈綰笛皺眉,喚來在船頭的靈鹿:“靈鹿,外麵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回小姐。”靈鹿方才和冬梅就一直在討論:“好像是岸邊有人在吵架,奴婢看不少人圍著呢。”
沈綰笛和沈四他們走到船頭,遊船此刻已經遊至湖中心,距離岸邊有一定距離,因此他們看得不夠真切。岸邊確實同靈鹿所說,是有一堆人圍著,不少人對著裏麵指指點點。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人群中突然空出個位置來,一個男子從岸邊掉入了水中。而後,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在眾人驚呼中也在跟著跳了進去。
“小姐……”在船上看到此幕的靈鹿有些愣神,她結結巴巴道:“剛剛,剛剛跳下去的那個,好像是元姑娘。她身上那件衣裙,還是奴婢早上挑的!”
沈綰笛剛才就覺得那鵝黃色的身影像元梔,聽聞此話,沈綰笛急了,連忙催促船家:“船家,麻煩,快,把船劃回去!”
她現在隻能暗暗祈禱,希望元梔別出什麽事就好。
而這邊,看著沈綰笛等人的遊船慢慢往湖中心方向劃,元梔坐在一石凳上,視線落在虛空一處,發起呆來。
她很喜歡沈綰笛,因為覺得沈綰笛活成了她羨慕的模樣,自信、勇敢、聰慧且肆意妄為,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她也明白沈綰笛為何今日出來要製造那麽多偶遇,來做沈四身邊的黏皮糖。
終究是因為不放心罷了,不放心自己四姐跟一個陌生男子相處,所以便想盡辦法,千方百計地混入其中,即使被旁人嫌棄或者不理解。
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姊妹的話……
元梔的思緒飄到記憶遙遠的深處,那座破爛得搖搖欲墜的房屋裏,小弟指責她為什麽不能將今日田地裏的農活做完,害得他們還要去幫忙而不能去村頭玩;小妹背著她同母親抱怨,說大姐的手工女活為何這般差,穿出去的衣服總會被同村人嘲笑醜。在一家人圍著燭火閑聊交談的時候,她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土灶前燒著晚上要用的熱水。
元梔原以為,世上所有人的兄弟姐妹應當是如此,有抱怨有利用有不喜也有排擠和嫉妒。可如今她才知道,也有這般純粹的感情,希望對方能夠一輩子平安快樂,幸福安康。
僅僅隻是因為是姐妹而已。
秋風吹過,湖麵泛起點點漣漪,垂下的楊柳枝條輕柔地掃過她的繡鞋麵。
元梔搖搖頭,可笑於剛剛自己的傷春悲秋。
她再也不是過去的自己了,她是大梁新晉狀元郎,是紫霄書院的教書夫子,她是元梔。
元梔長舒一口氣,抬起頭,正想看看沈綰笛他們的船行至何處,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怒喝,隨即就是什麽東西被掀翻在地的聲音。
“本公子吃你的餅,那是你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