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本就是易燃的木樓結構,再加上秦嬤嬤之前潑灑的火油,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了一整個走廊,連帶著廊頂的白紗和兩邊的裝飾物。
霎間,整個三樓火光映照,濃煙滾滾,樓下的侍衛腳步亂作一團。
“走水了!”
“快,快去通知宮人救火!”
“別堵在這裏,快去救火啊!”
沈綰笛看著不斷在逼近的火焰,貼臉的高溫灼燒得讓她麵部發燙。褚昀降揮舞著長劍,阻擋不斷從頭頂掉下來的燃燒物。
沈綰笛的腰部抵上一個堅硬的物體,她回頭,是木製的欄杆,外麵則是漆黑的後院半空。
“褚昀降。”沈綰笛拉拉褚昀降的腰間:“你能帶著我從三樓跳下去嗎?”
前麵的路已經全被燃燒的大火封死,還有個拿著彎刀的秦嬤嬤虎視眈眈,他們現在唯一的逃生機會隻有翻出欄杆跳下三樓。
褚昀降揮著寶劍的動作未停,隻是抽空斜睨了一下欄杆後麵的情景,估算了一下高度:“沒什麽問題。”
“好。”得到褚昀降的肯定回答之後,沈綰笛雙手撐在欄杆上,腿一抬,打算先翻到欄杆外。褚昀降一邊護著沈綰笛,一邊還要注意燃燒的大火,難免有些分身乏術。
而與他們一火之隔的秦嬤嬤,蒼老幹枯的麵上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扭曲。趁著褚昀降回頭看沈綰笛的時候,她手作鷹爪,握住彎刀,而後狠狠擲出。
彎刀劃破黑煙和火焰,發出嗤嗤風聲,向褚昀降背後襲來。那力道和速度,倘若被擊中,必死無疑。
秦嬤嬤嘴巴一咧,露出裏麵泛黃的牙齒,她仿佛已經看見了褚昀降血灑當場的模樣。
早在秦嬤嬤擲出彎刀的時候,褚昀降就察覺到了破空而至的風聲和殺意。原本他可以直接翻身閃至一旁既可,但他手上現在還攙扶著翻爬欄杆的沈綰笛。
三樓木欄外可供人站立的地方極小,稍不注意就會失足掉下去,他現在不能動。
褚昀降麵具下的眸光一暗,心下已經做了選擇。他握著沈綰笛的手絲毫不鬆,僅僅隻是整個脊背往旁邊偏了幾分。
隻要不是心口的位置,其他地方就算是硬抗也至少能撐住一段時辰,等到時候回府自會有大夫。
而等沈綰笛剛翻過木欄,剛抬頭準備跟褚昀降說話時,她的瞳孔裏隻剩下漫天的火光和自火光中急射而來的彎刀。來不及細想,沈綰笛的手下意識地就繞至褚昀降的背後,然後用力一揮。
先是布料被劃破的聲音,而後。
噔——
兩邊金屬碰撞。
勢如破竹的彎刀在沈綰笛手臂上劃了一道之後,竟硬生生地被後者打飛,斜切進一旁的木柱上。
沈綰笛麵上閃過一絲痛楚,她緊皺眉頭,站在木欄外側的身體隨著被彎刀擊中的力道向後傾倒,腳一滑,整個人就往三樓外掉了下去。
褚昀降瞳孔一縮,顧不上身後的大火和秦嬤嬤,直接翻身跳出木欄,握著沈綰笛的手往上用力一提,將後者整個人都卷入自己的懷抱中。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交疊著往樓下墜去,像兩隻抵死纏綿的翩翩夜蝶。
沈綰笛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者短短幾息,又或許是一段長久的時光。她蜷縮在褚昀降的懷抱中,聽到耳邊呼呼下墜的風聲、空氣中燃燒掉落的劈啪聲,還有侍衛宮人的雜亂呼喊聲。
一切亂七八糟的聲音都在沈綰笛的耳邊逐漸遠去,擱著一件薄薄的衣衫,她清晰地聽到旁邊人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聲音大到甚至要將她的耳膜震破。
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將她逐漸飄散的意識重新拉回,沈綰笛稍稍抬頭,隻看得見麵前一小塊白皙瘦削的下頜和黑色麵具。
褚昀降放在她背上的手用力極重,重到像是恨不得將她揉碎在自己的懷中。
他抱著沈綰笛,身姿矯健地借助旁邊的木樓裝飾物做緩衝,在快要落地的時候身體一翻,用自己的身體緩衝了大部分的落地撞擊力。
可即便如此,在翻轉的過程中,沈綰笛的頭也狠狠地撞了一下褚昀降的胸口。
唔——
沈綰笛無聲地發出一聲悶痛。
真的,下次要是有機會,她一定要問一下褚昀降的胸口是石頭或者鐵塊做的嗎?為什麽每次不小心撞上去都異常的痛。
褚昀降雙腳落地後,連忙查看懷中沈綰笛的狀況:“你怎麽樣?”
沈綰笛晃晃被撞得有點暈的頭,勉強說道:“沒事。”
內務府前院的眾多腳步聲在不斷擴散,有一隊腳步聲往後院這邊來,應當是宮中的侍衛。
後院貼著木樓的拐角處有一間矮小的房屋,像是用來放置雜物的儲藏間,躲在三層的木樓下麵毫不起眼。
褚昀降單手抱起沈綰笛,迅速往儲藏間那邊跑。剛靠近儲藏間的門窗,還沒等他說話,沈綰笛就從懷中又拿出之前用的開窗工具,快速利落地將木窗打開。
隻是在撬開木窗的時候,沈綰笛的額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手臂上的傷口因為用力又滲出了鮮血,將貼身的黑色勁裝衣袖全部浸濕。
麵對突然被打開的木窗,褚昀降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沈綰笛居然還有這一手。而後者蒼白著臉,勾起一抹笑,語氣得意:“不止你會做準備,我也懂的。”
“愣著做什麽?先進去躲起來再說。”
褚昀降先翻身躍進儲藏室,而後將沈綰笛抱進來。
這件儲藏室比起木樓裏麵的房間要狹小得多,各種奇形怪狀的雜物都堆積在這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常年不通風的陳舊味道。
依靠著良好的夜視能力,沈綰笛和褚昀降擠在一處破舊的壁櫃後麵。稍稍一動,壁櫃頂上就飄下來霧蒙蒙的灰塵。
這般髒亂又陳舊的味道屬實難聞,沈綰笛嫌棄地捂住口鼻,正打算詢問褚昀降的狀況時,突然覺得像是嗅到了什麽熟悉的味道,有一點點的腥,但又混雜了其他的東西。
沈綰笛皺眉,腦中正在努力匹配與之味道相似的東西,卻聽見許多腳步聲往這邊靠近,應該是來後院巡查的侍衛。
沈綰笛連忙噤聲,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腳步聲在儲藏間門口停下來,而後就是門口鐵鎖被用力拉拽的聲音。想必侍衛也發現了推不開門,打算依靠武力解決。
隻是馬上,鐵鎖被拉拽的聲音消失。
他們進來了嗎?可並沒有聽到腳步聲。
沈綰笛正疑惑著,聽到門外一個陌生男子突然出聲。
“秦嬤嬤,你怎麽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