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沈綰笛並不討厭琅岐,這個來自朔河的王子殿下,雖然有著最為尊貴的身份,但同人相處時態度拿捏恰當,不會過於卑微,以免失了朔河的臉麵;但也不會高高在上,讓他人心生懼意。平日行為處事低調,完全不給任何人造謠或者抓把柄的機會。
琅岐是個聰明人。
所以到目前為止,沈綰笛與他並沒有任何衝突,相反兩人相處時倒也算得上相談甚歡。
麵對褚昀降的請求,沈綰笛在短暫地愣神之後,也是爽快地答應:“可以啊,那邊一同去吧。”
在去汴梁城的路上,往日隻有學子來回走的山路,如今多了不少人。有攜著稚兒幼子的夫妻,也有穿著其他書院服飾的夫子,甚至在來回穿梭的人群中還能看到幾個白發蒼蒼、拄著拐杖的老人。
他們臉上都帶著高興與憧憬,朝山上的紫霄書院走去。
朔河見狀,心生疑惑,便詢問旁邊的沈綰笛。沈綰笛想必前者應該不知紫霄書院年試之後夫子教學活動的事情,便簡單地跟他講述了一遍。
聽完後,琅岐似乎還有些不相信:“沈姑娘,你是說,紫霄書院的夫子這幾天將會無條件向眾人教學古書知識嗎?”
“是的。”沈綰笛點點頭:“其實紫霄書院每個月也會抽出一天來免費教學。隻不過朔河王子您也看到了,來書院的人數過多,夫子可能會承受不住。”
“所以紫霄書院每月的免費教學是有人群限製的,要求必須是幼兒亦或正在學習的少年,一旦超過立冠便不予授學。”
琅岐沒有再說話,視線放在來回路人高興的臉上,不知在想什麽。
半晌後,他開口,聲音醇厚溫柔,如拂麵的清風:“沈姑娘,你知道嗎?在朔河,書院的規章製度極為嚴苛,想要求學的學子每年不僅需繳納巨額的錢財用作學費,同時還需要有一當地名望較高的人做中間擔保,才能進書院學習。”
“當地名望之人不是誰都能認識的。所以很多求學的學子為了一個進書院的擔保,還需給當地名望之人一筆錢財。這兩分錢財加在一起,足以讓大部分百姓望而退步。”
說到這,琅岐的語氣中多了些莫名的嘲諷:“朔河之所以將書院門檻設定得如此之高,是因為那些所謂權貴之人害怕底層百姓在學會知識之後會反超自己,所以他們便將書籍和教育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
“在朔河,你要從一位夫子那學到知識,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沈綰笛正認真地聽著琅岐說的話,卻突然對上後者看過來的目光。
琅岐:“所以本王子沒想過,不過是與朔河一河之隔的大梁,竟然有書院會免費教授書籍上的知識。”
沈綰笛明白琅岐所說的話,她思索了一下,而後緩緩表達自己的想法:“紫霄書院一直希望能做到的就是,以後有一天,無論走到哪裏,人們至少都能夠寫出自己的名字、能夠識得書本上的話語,如此便已是極好。”
“因為一個朝代或者國家的強盛與否,其關鍵並不是由少數上位者能夠左右的,而是要看下麵的普天眾人。”
“眾人強,則國強。”
“紫霄書院所作之事,為的也不僅僅是大梁,而是為了天下人,為了文化能夠一直傳播,經久不息。”
“眾人強,則國強……”
琅岐不斷地念叨這六個字,最後釋然一笑,看向沈綰笛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欣賞和讚歎:“沒想到沈姑娘你居然有如此想法,實在讓本王佩服。”
“不敢。”沈綰笛謙虛一笑,事實上這話她也是當鬼魂時從一個號稱自己是穿越者的鬼口中聽來的。
進了汴梁城,沈綰笛揣了揣懷裏之前沈父獎勵的金豆子,直接奔著城內最熱鬧的那一條街。當然她沒有忘記自己身邊的琅岐,一邊走一邊再同他解釋。
“這家店是……鳳涅堂。”
不知不覺,沈綰笛領著琅岐路過了鳳涅堂。
近段時間因為太忙的原因,所以沈綰笛都沒有來鳳涅堂,全程交由穆天陽和胡大發管理,一個腦力一個人力,如今也不知道醫館內情況怎麽樣了。
“沈姑娘,你可認識鳳涅堂的申柳申大夫?”
耳邊突然傳來琅岐的詢問,沈綰笛迅速回頭,眼神不留痕跡地在前者的臉上轉了一圈。
他為什麽突然提到申柳?
沈綰笛搖搖頭,反問道:“不認識,不過你為何會知道申大夫?”
琅岐還維持著一副對什麽都很好奇的模樣,之前說的話像是隨口一說一般:“剛剛聽見醫館門口的小廝提到了,所以就問你一下。”
醫館有小廝提到申柳的名字?那不是代表醫館中可能出現了事情,看來得有空找個時間回一下鳳涅堂處理事務。
害怕琅岐問得更多,沈綰笛直接帶著他就來到了集市。
兩邊店鋪裏的東西琳琅滿目、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沈綰笛東看西望,腦子裏在瘋狂運轉。
到底應該送什麽給褚昀降?
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因為褚宵辰看了一眼,就花了大價錢將月白色的披風買下來的女郎了。
她現在身上這些金豆子,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從沈父那名正言順得到的獎勵,所以她希望每一個金豆子都應該花得值。
突然,沈綰笛的視線在掃到一家店鋪之時停了下來。
那是一家玉石商鋪,裏麵售賣各種玉石物件,有成品玉石掛件如手鏈發簪什麽的;也有一些尚未經過打磨和雕刻的玉石。
沈綰笛一眼就看中了在其店鋪木櫃上的一個黃綠色的玉石石塊。
那玉石第一眼看過去是像是品相有些好的玉石,僅此而已。但當斜射的日光照在那玉石上時,玉石原本碧綠的顏色中便透出濃鬱卻透徹的黃色,綠色和黃色完美地交織暈染在一起,散發著一種奇異而夢幻的色彩。
待到日光上移後,其中的鵝黃沉澱在內,玉石又恢複了之前的碧綠色。
在看到那一塊玉石的顏色變化之後,沈綰笛就想好了要送一個什麽樣的禮物給褚昀降。
她走過去,也未問價格,隻將自己懷中的金豆子全部掏出來,問老板是否能買下那一塊黃綠色玉石。
老板第一次碰到如此闊綽的客人,再加上那塊玉石他一直覺得品相不好,總覺得綠得不夠徹底,裏麵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其中。所以都懶得打磨和雕刻,直接作為原石放在木櫃上展示。
所以玉石店的老板當下就同意了這筆買賣,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幫沈綰笛打包。
沈綰笛拿著玉石,仔細端詳了半天,而後詢問老板。
“老板,請問能借你這裏打磨玉石的工具一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