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所說的話,隻是想要詐一詐瘦猴罷了。

瘦猴先是一愣,隨即立馬說道。

“小娘子,你肯定是聽錯了,那是我們驛站的庫房,不可能會發出動靜的。”

難道真的隻是一個簡單的庫房嗎?

沈綰笛還想說什麽,瘦猴已經有些不耐煩,甚至伸手推搡了兩下她的肩膀,將前者往另外一邊驅趕。

“小娘子,你若是要去茅房的話就快些去吧,再晚些我們驛站的後院可是要關門的,到時候你想去都去不了了。”

“畢竟你要知道,這荒郊野外,保不準就會出事。”

最後一句隱隱有些威脅的意味在裏麵,顯然後者不是耐煩,就是緊張了。

沈綰笛不想再激怒瘦猴,隻得裝作像是被瘦猴唬到了的害怕模樣,往茅房的方向走。

等到沈綰笛從茅房回到驛站的大堂時,褚昀降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撤了下去,而山羊胡拿著一把鑰匙,遞給兩人。

“兩位貴客,今晚二位的休憩房間是上樓之後左手數的第一間,這是房門鑰匙。”

沈綰笛接過鑰匙,而後同褚昀降正打算上樓的時候,卻聽到山羊胡又補了一句。

“對了。”

沈綰笛和褚昀降一齊停下步伐。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還請兩位好好地待在客房中,不要出來隨意走動。”

山羊胡站在逆光的地方,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隻能感受到一陣讓人不禁有些脊背發寒的陰冷視線。

褚昀降一隻腳已經踏上了前往二樓的台階。

聞言,他垂下眼眸,用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山羊胡,帶著幾分漠然,語氣卻還是書生的溫和和斯文。

“多謝掌櫃提醒。”

“我們一定,牢記在心。”

通往二樓的樓梯是木製的,人踩上去吱嘎作響,還會濺起小片灰塵。

等沈綰笛上了二樓之後,她才發現,二樓走廊的扶手上也都是厚厚的一層積灰,更別說那一排牆壁商沒有一個掛著入住標誌的客房。

沈綰笛這下更加堅定自己內心的猜測,這間驛站絕對有問題。

她看向褚昀降,後者在走廊上猶如閑庭信步一般,往之前安排給兩人的客房地方走去,沈綰笛隻得連忙跟上。

吱嘎——

一開一合,沈綰笛和褚昀降已經進入了客房中。

待沈綰笛再三確定沒有隔牆耳之後,她便將自己對這間驛站的猜測說了出來,並且提到了那馬車車輪上的紅色塵土同在後院上鎖房間前的台階上沾染的塵土顏色一模一樣。

“……當時我試探了一下那個叫瘦猴的人,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我察覺到他似乎對那上鎖的庫房很是注意。”

“所以我懷疑,這間驛站很有可能是一家黑店,而那庫房裏,說不定就關著木棚裏另外一輛馬車的主人。”

“嗯。”

褚昀降淡淡應道,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撚子,撥了撥油燈內的燈芯,房間又亮堂了幾分。

“那馬車主人,是有些來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從附近的主城潯州過來的。”

“潯州……”

還站在門口的沈綰笛慢慢往房間中的茶桌邊上靠過來,順勢坐在褚昀降的身邊。

她心裏還有些疑惑,偏頭看向褚昀降。

“汴梁城周圍有好幾座主城,你怎麽就確定是徐州呢?”

褚昀降沒有說話,隻微微動了動自己的腿,改變了一個坐姿。

感覺到腿邊的熱量脫離,沈綰笛這才意識到,方才她坐下來的時候,同褚昀降之間的距離屬實有些過近,甚至在坐下後,冷人的腿都隱隱貼在一起。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不可能會出現這種距離過近的問題。

畢竟褚昀降周身圍繞的全是冰冷又淡漠的氣場,還沒等人靠近呢,就已經被凍死在一邊了。

可今天沈綰笛一直都是與扮作書生的褚昀降在一起,書生麵具下的他態度溫和謙遜,讓人如沐春風。

像是一杯清雅的茶茗,適合讓人捧在手中。

所以沈綰笛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問題,直到褚昀降突兀的動作出現。

沈綰笛覺得麵上一陣火辣辣的燙。

也是,別人可是祁王殿下,之前在外是因為情勢所迫,不得不裝作夫妻,所以兩人才貼得極近。

而現在房間內除了她和褚昀降,就沒有第三個人,所以也應該恢複成之前兩人相處時的狀態。

沈綰笛努力忽略自己心中莫名出現的的失落和惆悵,尬笑了兩下,然後站起來,坐在了褚昀降對麵。

“今日習慣了,所以才會這樣。”

想了想,沈綰笛還是解釋了一下。

褚昀降看著沈綰笛一些列的動作,不太明白。

他之所以調整坐姿,是因為想到沈綰笛今日在馬車上,不是坐在車轅上駕駛馬車就是蜷縮在馬車內休憩,本就不太舒適。

所以在進了客房坐下來之後,褚昀降是想讓沈綰笛能夠更加充分的休息,這才改變坐姿,為後者騰出一片更多的休憩區域來。

可不知道為什麽,沈綰笛看上去好像有點不太高興,甚至還特意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

“你的腿——”

褚昀降才剛開一個頭,沈綰笛就急忙打斷他。

“我沒什麽事。”

她害怕褚昀降會提到剛剛自己貼著後者坐下來的事情,所以趕緊轉移話題。

“你還沒說呢,你是怎麽知道那輛馬車的主人多半是來自潯州?”

見沈綰笛不願再提及剛才發生的事情,褚昀降也隻能順著她的問題繼續說下去。

“很簡單,是馬車上的吊穗。”

“吊穗?”

在沈綰笛的印象中,她隻記得那輛馬車描龍畫風的車壁和沾染了紅色泥土的車輪,其餘地方的記憶都已經模糊。

“是的。”

“潯州的巡撫叫許威,祖上大富特富,到了他這一輩,依舊錢財滿貫。”

“而許威曾經年輕剛擔任潯州巡撫的時候,為了能夠讓主城中的百姓對潯州有歸屬感,便自套腰包,用潯州本地特色的刺繡再配上材料製作成吊穗,在城門處分發給所有路過城門的人。”

“當那些在外的遊子看到車頂上晃動的金色吊穗和潯州刺繡時,便會想到在潯州依舊有人在等待自己。”

“那木棚下的馬車頂蓋就是金色的吊穗,上方有潯州本地特色的刺繡,所以我推測這馬車應當是來自潯州。”

“原來是這樣。”

沈綰笛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我們眼下該怎麽辦?”

“眼下……”

褚昀降示意門口,意有所指。

“我們就等到半夜,看哪隻耗子會先忍不住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