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不放心”的時候,她的臉上適時地還露出幾分擔憂,仿佛真的隻是因為褚昀降才做了這個決定。
這……
沈綰笛一搬出褚昀降來,許瑞就不好說什麽。
畢竟人夫妻倆感情好,丈夫又受了傷,同一群不怎麽熟悉的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身為妻子因為擔心想要一起去,好像也情有可原。
沒辦法,許瑞隻好看向趙統領。
“趙叔,你看這……”
趙統領卻沒有許瑞想得那般反對,他上下掃視了一遍沈綰笛,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對於沈綰笛的印象,趙統領腦海裏其實很淡薄。
他隻記得在驛站空地前,這女子麵對身穿盔甲、裹挾寒風而來的他並沒有畏懼,隻是將懷中的男子抱緊了幾分,有條不紊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當時他心裏還有幾分驚奇,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如此鎮定,至少比旁邊看起來已經嚇傻的許瑞要好得多。
而後麵就忘記了,方才在廳堂的時候,更多的注意力也都在褚昀降身上,完全忽視了旁邊還坐著一個女子。
眼下,如果不是沈綰笛主動跳上馬車,他估計在看到褚昀降上車之後就已經會直接宣布出發。
似是感受到了趙統領打量的目光,沈綰笛微微側頭,朝前者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小姑娘,你可是想好了?”
趙統領並沒有一口回絕,而是給了沈綰笛重新考慮的時間。
“嗯。”
沈綰笛沒有遲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等到沈綰笛肯定的回答,趙統領沒有再給許瑞說話的機會,聲音提高。
“那就這樣,出發!”
馬車內。
裏麵的空間比起一般的馬車來說都大上不少,甚至在中間還放了一張小茶幾。
沈綰笛和褚昀降坐在一邊,而許瑞則單獨坐在兩人的對麵。
褚昀降微微下垂眼簾,似是在閉目養神,小扇子般的長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一小片陰影,頭部隨馬車輕微地晃動,黑發也泛出點點光澤。
沈綰笛微微掀開車簾,看向外麵。
潯州的街道人頭攢動,十分熱鬧。
而且相比起汴梁城來說,市集兩側販賣的商品種類明顯更多,有陸運的,也有水運的。商販們也是異常熱情,各種口音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看來許威這個潯州巡撫確實做的挺好。
沈綰笛在心中暗自思忖。
畢竟一開始在看到許府那般富豪做派的時候,她忍不住地暗自揣測,是否這許威也同那些貪官一般,不顧下麵的百姓死活,搜刮民脂,才會這般財大氣粗。
可就目前看過來,潯州商貿經濟發達,百姓安居樂業,確實管理得極好。
沈綰笛繼續往外看,卻聽見有人在叫她。
“朱娘子。”
沈綰笛放下車簾,看向出聲的地方——是許瑞。
他從趙統領同意沈綰笛隨行之後就一直都是一副麵色沉重的模樣,好像即將要發生什麽大事一般,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看著沈綰笛。
沈綰笛一開始還看著他,以為後者要同自己說什麽。
但許瑞一直沒有開口,在馬車上正襟危坐,年輕俊秀的臉上滿是嚴肅。
沈綰笛索性也就隨他去,自己兀自欣賞馬車外的潯州景色,沒有再搭理後者。
而現在,許瑞終於忍不住了。
麵對他突然的開口,沈綰笛其實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倒也不意外。
“怎麽了?許公子。”
許瑞先是看了看車門處,而後又往沈綰笛這邊湊近了幾分,身體微微伏低,手指輕輕揮動了兩下,示意沈綰笛靠近一點。像是要說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
沈綰笛被他這番動作弄得也是心裏一緊,微微有些皺眉。
難道許瑞要說什麽不能讓外人聽見的事情嗎?
她順從地也微微彎下腰,配合許瑞的動作。
而褚昀降卻在此時微微睜眼雙眼,視線落在馬車裏兩個快要湊到一起的黑色腦袋上,瞳孔深處閃過一絲不悅。
許瑞隻覺得背後一涼,像是刺骨的寒風吹過一般。
他猛地回頭,身後的車簾蓋得嚴嚴實實。
奇怪啊,那究竟是哪裏來的冷意?
許瑞有些想不明白,但也顧不上那麽多。他重新恢複剛才的姿勢,小聲說道。
“朱娘子,趙叔這人,最討厭的就是看到別人哭。如果有人一哭,他就會變得異常暴躁。”
沈綰笛點頭,表示明白,不過心裏有些不理解。
許瑞告訴她關於趙統領的雷區,是為了能讓他們能夠更好地同趙統領拉近關係嗎?
許瑞接著說下去。
“所以,如果待會到了刑房,你最好還是在官府的大廳候著吧。”
“我怕你進了刑房被嚇哭,然後趙叔心煩,那樣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什麽叫,她被嚇哭?
難道在許瑞眼中,她就是個去刑房都會被嚇哭的女子?
沈綰笛險些被氣笑,她抬頭看向許瑞,後者麵容上認真又嚴肅,完全看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模樣。
見沈綰笛不說話,許瑞以為後者被嚇到了,補充道。
“真的,趙叔生氣的話非常可怕,我是怕你惹怒了他,這才提前告訴你,讓你別進去。”
語氣中一副為沈綰笛好的口吻,但眼中明顯有幾分畏懼和害怕。
看來他倒不是怕沈綰笛哭,而是怕沈綰笛哭了之後把趙統領惹怒,自己會成為那條被殃及的池魚。
果然,還是那個蠢笨無腦的暴發戶。
沈綰笛暗自翻了個白眼,直起身,聲音輕飄飄的。
“放心,我就算再怎麽害怕,都不會哭的。”
“倒是你,你先忍住眼眶中的眼淚再說吧。”
隨著馬車的前行,車外的叫賣聲逐漸變得稀少,而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內,自從被沈綰笛奚落那麽一番之後,許瑞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鼓著一張臉,像是在生悶氣。
小喜掀開車簾:“少爺,到……”
看到許瑞麵上的表情之後,他識相地把後麵的話收了進去。
這馬車裏是怎麽了,自家少爺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許瑞撇開小喜,兀自跳下了馬車,隻留小喜一個人在車轅邊上,摸不著頭腦。
沈綰笛和褚昀降也跟著許瑞下了馬車。
沈綰笛抬頭,麵前是一座黑色沉穩的官邸,不少身穿同樣服飾的官差正在進進出出,他們像是已經習慣了許府這般浮誇又突出的馬車,根本沒有往這邊多看兩眼。
而稍微靠近這邊的官差,也隻是跟剛下馬的趙統領打了打招呼,根本沒有搭理沈綰笛一行人。
趙統領見三人下了馬車,也不猶豫,直接開口。
“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