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現在已經確定確實有一群外來的人躲在潯州城外東南的河灘處,不管他們來意究竟是什麽,身為潯州巡撫的許威和趙統領都不可能坐視不管。

許威剛想詢問身邊的趙統領時,卻發現趙統領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暫時不要說話。

怎麽了?

許威和善福氣的麵龐微微皺起,有些不解。

而趙統領卻沒有說話,隻是衝許瑞方向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天色已經晚了,小瑞,你先帶朱小子他們回許府休息吧。”

“啊?”

許瑞沒反應過來,剛剛不是還在同那進來的官差說話,怎麽突然又叫到了他?

“哦,好。”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許瑞還是立馬答應,然後站起身來,剛打算扭頭跟身後兩人說。

卻發現方才還在認真看書的兩人此時早就已經站好,根本不用他再說什麽。

許瑞略有些尷尬地又扭過身,領著兩人往房間門口走。

沈綰笛一邊跟著許瑞,一邊不動聲色地往書桌那邊看。

那名叫馮文的官差在說完前麵的話之後,焦急的神情雖然緩解了不少,但卻仍未離開,而是暗中瞥了幾眼沈綰笛等人的方向,臉上欲言又止。

很明顯那馮文還有什麽話要跟趙統領說,但是礙於沈綰笛他們這些外人在這,所以不好直接說出來。

而趙統領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馮文的顧忌,這才借口讓許瑞帶著他們兩人先離開。

沈綰笛腳步踏出房間,貼心地替屋內的人關上門。

在門合上而逐漸縮小的縫隙中,她看見馮文已經湊在趙統領跟前,低聲語氣快速地說著什麽,臉上的情緒比起之前剛進房間的時候要嚴肅不少,其中還摻雜著幾分猶疑和不確定。

官差在那群外來人的河灘藏身處,難道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沈綰笛手上用力,將房門徹底關緊,隔絕了內外大部分的聲音,隻能依稀聽見裏麵的人在說話,但具體內容是什麽根本聽不清。

她轉身抬眼,同褚昀降的視線對上。

房間內。

趙統領看著自己麵前瘦弱的下屬,開口。

“說吧,還有什麽事,是剛剛不能當著其他人麵說的。”

馮文往書桌前靠近了兩步,聲音壓低。

“趙大人,許大人,之前前去打探河灘消息的官差回來的時候還說,感覺藏在河灘裏的那群人似乎並不想普通的山匪亦或者流民。”

“嗯?”

趙統領從鼻腔中發出一聲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

馮文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在看到麵前兩人都同樣嚴肅的麵容之後,咬咬牙還是將一路上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因為官差說,那在河灘外圍巡邏的那幾人,巡邏路線和方式有點……有點像官府裏的做派。”

此話一出,在場的另外兩人眉頭瞬間緊皺,趙統領更是直接沉下臉來,身為多年將領的威嚴撲麵而來,壓得馮文險些喘不過氣來。

“馮文,你可知此話的嚴重性!”

馮文麵上陡然煞白,額頭也控製不住地沁出點點冷汗。他努力穩住聲音,讓其聽起來不是那麽的顫抖。

“屬下明白,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屬下才不敢當著另外幾人的麵說。”

“河灘回報而來的官差確實是這樣說的,屬下不敢有半句虛言。”

趙統領眯眼觀察馮文,後者無論是說話的眼神亦或表情都沒有半點摻假的嫌疑,應該不會是撒謊。

如果真如馮文所說,那河灘潛藏的人同官府有勾結的話,那事情就變得有些嚴重了……

房間外。

沈綰笛和褚昀降原本正打算離開,卻看見許瑞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沈綰笛有些疑惑。

方才趙統領不是都讓他們三人一起回許府嗎?許瑞突然不走又是為什麽。

而許瑞這時候轉過身來,一向像白紙一樣的麵容上突然顯出幾分不符合他人設的沉思。

“朱兄,朱娘子。”

許瑞叫住兩人:“你們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

褚昀降沒有說話,走廊上的燭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麵龐上,沒了明顯的笑容之後,後者這樣看起來頗有距離感。

許瑞原本是想同褚昀降說話的,但是看到他這幅表情之後,心裏莫名地慫了一下,轉而偏向沈綰笛方向。

“你們想想,為何趙叔會突然開口讓我們三人先行回府?以往我爹都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麵的,如今卻什麽話都沒說。”

沈綰笛以為許瑞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信息亦或者消息,便順著後者的話往下說。

“為什麽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

許瑞一副隻有自己發現秘密的模樣,小聲說道。

“我猜,肯定是趙叔和我爹有什麽事情不想讓我們知道,所以這才特意岔開我們!”

隨著許瑞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空氣沉寂三秒。

沈綰笛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要忍住,這才沒有朝許瑞翻白眼。

廢話,這不是很明顯嗎?隨便找個理由讓他們三人出去,就是擺明了有事情不想讓他們知道。

沈綰笛還以為許瑞是知道趙統領同許威想要聯合起來隱瞞他們的事情,誰知道許瑞在那思考了半天,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沈綰笛剛打算抬腳往外走,卻突然被許瑞拽住。

“別走啊。”

沈綰笛看向他,許瑞則說話難得地硬氣了一回。

“我們幾個就在這裏等著。”

“我倒要看看,趙叔和我爹到底在瞞著我什麽。你們也別走,就在這裏陪我。”

許瑞的話正合沈綰笛心中所想,她也想要知道,房間裏的幾人究竟說了什麽。

三人就在房間外的走廊邊上停了下來。

潯州比汴梁要靠南一些,因而夜晚的風也要暖和一點,沒有汴梁城那般刺骨。官府內燈火通明,遠遠地還傳來校場方向的呐喊聲,似乎還有官兵在訓練,熱火朝天,倒是比在汴梁城的夜晚要更熱鬧些。

許瑞盯著房門方向,一臉的憤憤不平。

沈綰笛看向褚昀降,後者依靠在走廊的木柱邊,頭微微偏向一邊,眼神望向一處地方,長長的睫毛下耷,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明明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讓人覺得莫名孤寂。

沈綰笛順著褚昀降的視線看過去,是汴梁城的方向。

沈綰笛有些愣神。

或許在這個夜晚,汴梁城的皇宮中正鶯歌燕舞,宴會上的褚宵辰錦衣華服笑得快活,身邊簇擁著無數嬌豔的女郎和奉承的下官;而明明同樣是天之驕子的褚昀降,此刻卻被迫隱姓埋名,躲藏在一個小小城鎮的巡撫屋簷下,甚至還被拒之門外,吹著冷風。

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