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事實上,對於大當家的這一招,褚昀降根本無所謂。

他不在乎自己是拿刀的那個或者是被刺的那一個。

如果是拿刀的,他有自信,自己的刀法能夠在讓別人都看不出來的情況下對被刺的那個人造成最小的痛苦和傷害。

如果他被選為被刺的那一個,他也根本不懼。隻不過是被刺一刀而已,隻要不致死,那他就無所畏懼。

所以在拿到刀之後,褚昀降就已經在心裏計劃,究竟應該怎麽出刀才會比較符合一個從未拿過刀的賬房先生。

大當家這邊還在人群中挑揀,就像是集市上同商販討價還價的顧客。

當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沈綰笛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

“這個女子是誰?”

伴隨著大當家聲音的響起,印證了沈綰笛心中那不好的預感,眾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往她身上看去。

無他,在人群中,也隻有沈綰笛一個女子。

盡管後者已經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藏在人群中,不想讓人注意,但在滿是糙漢的隊伍中,如白花般的她異常顯眼。

沈綰笛早就料到這個大當家不會是正常人。

別看那大當家看著一副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樣,就像是在集市中與你擦肩而過的人,但試料想哪個正常人會做出這種動不動就屠人山寨的行為?

所謂“笑麵虎”就是這種,越是表麵越正常,背地裏都能做出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所以大當家在說出這種讓大家自相殘殺的話時候,沈綰笛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還有種在意料之中的感覺。

若是他什麽都不做,就這樣接納了他們這一群所謂來投奔的人,她心裏才會覺得有些不安。

隻是,沈綰笛沒想到的是。

那大當家竟然會讓褚昀降做那個持刀人,而被刀者,竟然會是她。

沈綰笛一直都低著頭,黑發垂落下來,擋著了她的大半張臉,嬌小瘦削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可憐。

因為大當家說的話,場麵一度陷入了安靜中。

趙統領派來的這一群人都不認識沈綰笛,隻知道她是跟在那個模樣看著很溫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感覺莫名害怕的男子身邊。

而知道沈綰笛身份的山羊胡三人和許瑞也沒有開口。

前者三人雖然害怕大當家一個不悅就對他們動手,但比起大當家,他們更害怕褚昀降這尊殺神。

這沈綰笛可是褚昀降的娘子,兩人是夫妻關係,這誰敢跳出來回答?

至於許瑞,這富家少爺還從未經曆過這般凶險的場景,驛站那夜雖然山羊胡等人也動手打了他甚至威脅要取他性命,但許瑞心中就是莫名覺得那三人不會動手。

但現在麵前的人不一樣,那大當家雖然麵上一直都掛著笑容,但許瑞心中就是隱隱有種直覺,不要去招惹,若是激怒了他可能真的就交代在這窪地裏,永遠回不去潯州城了。

所以許瑞還維持著一種被褚昀降方才一腳踢倒在地上的姿勢,看樣子像是嚇傻了,一動不動。

麵前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往她這邊走了兩步,像是那大當家有些等不及了,想親自走過來問個清楚。

沈綰笛依舊低垂著頭,腦子裏瘋狂在想著究竟應該怎麽回答。

視線餘光中,她看到身邊男子握著刀柄的手陡然用力了幾分,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平原中突生幾條延綿起伏的山脈。

不行,不能讓褚昀降激怒那大當家!

眼看著就要能夠成功潛伏進入前灘了,若是在這裏失敗,那褚昀降身上的冤名何時才能洗清?

她要他做回那個受萬人敬仰和尊敬的祁王殿下,而不是現在這個穿著破布衣衫對著別人賠笑的落魄書生。

沈綰笛咬牙,往前麵一站,用身體不留痕跡地擋住了褚昀降握著刀柄的手,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大當家之後又慌忙低下頭,語氣怯弱中透著害怕。

“回……回大當家,小女是寨中的賬房先生的娘子。”

沈綰笛回想了一下,自前灘被光頭發現之後,她便一直都在褚昀降身邊,且對外的身份都是說自己是褚昀降的娘子,就算是到時候這大當家不相信,詢問人群其他人包括山羊胡,也應該不會露餡。

況且,主動承認自己是褚昀降的娘子,這樣也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什麽她一個弱女子能出現在逃難的山匪群中,自是因為有自己夫君帶著。

大當家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會自己主動站出來回答,他話語中多了一絲意外。

“沒想到,還是個相貌頗為好看的小姑娘。”

聽到這,山羊胡緊捏的拳頭中滲出了幾絲冷汗。

那大當家,不會看上了這殺神的娘子吧?要知道,他可是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如果大當家真對沈綰笛動了什麽歪心思的話,那也不知道殺神究竟會做些什麽。

想到後麵可能會在這裏發生的血腥風雨,山羊胡默默地又往後挪動了一下步。

現在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趙統領的計劃,隻想著自己能在這裏麵保全自己就已經感謝老天了。

沈綰笛卻不這樣認為,雖然她隻和那大當家對視了一眼,但她從那眼神中卻沒有察覺到一絲**邪之意。

這並非會是一個重色欲的人。

果然,如沈綰笛所料,大當家在說完前麵的話之後,便站在了原地,並沒有往前繼續走的意思,但視線卻依舊在沈綰笛和褚昀降身上來回掃**。

“照你這麽說,那你們不就是夫妻?”

“果真是一對璧人。”

“既然這樣,想來身為娘子的,自然是願意替自己夫君做出點犧牲的。”

“依我看,與其在這些頭都不敢抬的人當中挑一個,讓其對你夫君心存怨懟,不如就讓你夫君刺你這一刀,也算是過了我的要求。”

“畢竟你們是夫妻,對吧?”

最後兩個字語調上揚,配合著男人原本低沉平和的嗓音,透出一股瘋狂和歇斯底裏的意味。

這時候,在眾人麵前一直表現得很隨和甚至是平易近人的大當家麵容也變得扭曲,這個時候的他才符合眾人之前口中所一直說的山匪大當家——凶殘切毫無任何道理可言。

周圍一直包圍著沈綰笛等人的前灘山匪也隨著大當家的腳步而往裏走了幾步,給人群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人群又起了小小的**,眾人都有些畏懼地盡量往裏靠了靠,將目光投在站在前方的沈綰笛身上。

沈綰笛沒有說話,似乎被大當家這個無理的要求嚇傻在了原地,垂著頭。

見沈綰笛一直不表態,人群中有人看了看旁邊山匪拿在手中的大刀,忍不住小聲地催促道。

“你快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