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察覺到不遠處大當家的表情變化,握著褚昀降的手輕輕往下一滑,她就像是因為麵前的夫君無動於衷而心灰意冷,不再求情亦或做無用功,鬆開了攔住後者握著刀柄的手。

而後將手收回放至腰腹間,雙手交叉握在小腹前,杏仁眼噙著眼淚,低垂著頭,露出後脖頸白皙如雪的肌膚。

沈綰笛就像是一隻知道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從獵戶手中逃離的山雀,最終低下自己的頭顱,認命等待獵戶手中的刀落下。

隻不過眾人都沒有看見的是,沈綰笛在將手從褚昀降手上挪開的時候,隱蔽地用小拇指拉扯了一下對方的手指,隨後自己的手借著在腰腹間交疊的時候,從自己的腰側一劃而過。

而自始至終,褚昀降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眉眼深沉。

他的眼底黝黑一片,視線一直落在沈綰笛身上,沒有挪開過。

沈綰笛其實心中也不知道褚昀降到底領悟到了她所想表達的意思嗎,但時間緊迫,她也不能明說,隻能在心裏暗自祈禱。

沈綰笛交疊握著的手掌心中全是冷汗。

褚昀降,你會懂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綰笛垂頭的姿勢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就在眾人都以為褚昀降還是不敢亦或不願動手的時候,褚昀降動了。

他這次並沒有像之前第一次那樣,先將握著大刀的手抬至一個高度再打算出刀,而是直接刀刃朝上,自下而上,手臂一提,雪白的刀身就刺進了沈綰笛的左下腰腹間,將她一整個洞穿。

在場的眾人在一陣沉悶的刺進物體的聲音過後,甚至還看見了沈綰笛背後冒出的刀尖,泛著點點寒光。

還跪倒在地上的許瑞看著沈綰笛被大刀洞穿的身體,一整個人就直接愣在了原地,像是完全沒有想到。

朱兄,居然真的動手了。

似是因為大刀上的力道極大,在被刺穿身體的一瞬間,女子沒有站住腳,被刀帶得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

她抬起頭,杏仁圓眼瞪得極大,眼球邊緣甚至都能看見泛紅的血絲,就像是不敢相信她所朝夕相處、曾發過海誓山盟也曾紅燭前借姻緣的夫君居然真的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命令,而對自己出刀。

接著,似是被刀貫穿的疼痛逐漸傳到女子的腦海中,她因為錯愕而有些麻木的麵容上開始顯露痛苦,疼痛越來越重,她細細的柳眉也皺得死緊,像是再也打不開一般。

女子本就蒼白的麵容更加失了血色,透明如紙,清晰可見她額頭和鼻尖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細汗。

她交握在身前的手鬆開,而後慢慢地去捂住被大刀一整個貫穿的腰腹側傷口。

或許是因為在被官府追趕的過程中沒有合適的衣物,所以女子大半個手都被破舊得甚至袖口都磨破邊的衣袖遮攔住,不過眾人都能看見她露在衣袖外麵的小半截捂住自己傷口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指尖泛白,痛得厲害。

即便如此痛得厲害,女子卻依然死死用手捂著傷口,似乎隻要這樣做了,鑽心的疼痛就能減輕半點。

這時,在將大刀刺進女子身體之後就不動了的瘦削男子,此刻卻有了動作。

他一點一點地,又將刺入女子體內的大刀抽了出來。

女子的手指緊緊地扒著刀身,她揚起滿是淚痕的臉,朝麵前的男子小幅度地搖頭,祈求他不要再將已經貫穿前者身體的大刀再抽出去。

但男子如今臉上冷酷一片,他就像是全然不顧女子死活一樣,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隨著男子的手臂往後移動,從女子傷口裏抽出的大刀刀身上也沾滿了鮮血,血一點點地滲出來,溢出女子緊握傷口的手指間,滴落在地上。

啪嗒、啪嗒。

明明聲音極小,卻讓眾人覺得震耳欲聾。

窪地上逐漸飄起了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味道越來越重,甚至已經要蓋過泥土的潮濕味道。

當男子將大刀整個從女子體內抽出來的時候,後者因為疼痛身體已經躬成殘月,仿佛整個人下一秒就會破碎掉一般。

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袖和衣擺,將腳下泥濘的土地都染成了紅色。

而原本雪白的大刀刀身上,也被女子體內的血所浸染。

在眾人的視線中,男子拿著那把刺穿自己娘子的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之前給他大刀的光頭麵前。

不知道為什麽,光頭看見男子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明明後者麵無表情,可是他就是覺得後者像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要找他索命一般,帶著讓人畏懼的震懾感。

所以當男子將刀拿起,遞給光頭的時候,他看著前者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的眼眸,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之後才伸手接過了大刀。

大刀上滿是鮮血的味道。

站在旁邊的大當家看著光頭莫名害怕的表現,視線就又落在了褚昀降身上,也不知在想什麽。

退還大刀之後的褚昀降,又回到了自己之前所站的地方,沒有看大當家。

而他身邊的沈綰笛,像是因為腰腹間的傷口再也撐不下去了,身體晃了晃,腳一軟,眼看著整個人就要直接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在窪地上。

褚昀降手一伸,一隻手環住肩膀,將暈倒過去的沈綰笛一整個抱在懷中。

“光頭,去,給這小兄弟帶路找個房間,讓他抱著自己娘子去好好養傷。”

在旁邊看了全程一直沒有出聲的大當家,在此刻開了口,朝身側的光頭說道。

“是。”

光頭應道,然後走到褚昀降麵前。

“跟我走吧,山寨裏有藥,找給你的。”

褚昀降將沈綰笛抱起,後者暈倒在男子的懷裏,眼睫緊閉,一向都靈動鮮活的麵容此刻像是失了色彩,蒼白得讓人覺得她像是已經不存在。

褚昀降低頭看了一眼沈綰笛,抱著後者的手臂驟然收緊,就像是隻要這樣做了,他才能確定沈綰笛還在他的懷中。

光頭領著褚昀降往窪地裏麵走,在路過大當家的時候,大當家突然伸出手,在褚昀降肩頭拍了拍。

“放心,你娘子死不了。”

“既然你想進我的山寨,那自然應當聽從我的命令,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考驗,你通過了。”

“小子,我很看好你。”

在麵對大當家相當於一種肯定甚至於欣賞的話語下,褚昀降卻腳步絲毫未停,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抱著沈綰笛徑直往裏走。

光頭猶豫了一下,見自家大當家麵上並沒有因為褚昀降的無視行為而不悅之後,這才又跟上去,替褚昀降領路。

在沒了褚昀降和沈綰笛之後,人群裏愈發安靜,生怕自己下一個就會被看上。

山羊胡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已經暈倒過去的沈綰笛,這樣就不用再麵對陰晴不定永遠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