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姿勢、這個時間……
天光從木屋的縫隙和所謂的窗欞處透了進來,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被人熄滅,此刻燒黑的燭芯正安安靜靜地矗立在那,像是一雙眼睛,看著**的兩個人。
沈綰笛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麵前還是白皙一片。
她鼓足勇氣,慢慢地抬頭,往上看。
視線先是劃過精致的鎖骨,而後就是延綿起伏的喉結,如綢緞般的黑發散落在脖頸處,絲滑柔順。
線條流暢分明的下頜線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劃破眼前柔和的場景,帶來一絲說不清和道不明的侵略性和野性。
淡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如書法水墨畫般的眉眼,任何一個單拎出去都極其精致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隻會讓人一次又一次地感慨。
怎麽世間會有人生的如此好看?
尤其還是個男子。
沈綰笛現在就是這樣想的。
或許是因為昨天太累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飲了酒,男子現在還在沉睡著,如蝴蝶羽翼般眼睫輕輕地耷拉在他的眼皮上,隨著呼吸一震一震的,像是要振翅而飛。
這還是沈綰笛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褚昀降睡著時的模樣。
額前的黑色碎發將他的眉眼細碎地籠在陰影中,柔軟又無害。
看著他沉睡時的麵容,沈綰笛這才第一次意識到。
好像褚昀降確實比許瑞要小上一點。
褚昀降平時氣勢過盛,再加上奪人的相貌和本就顯赫的身份地位,所以人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下意識地忽略後者的年齡。
而如今沉睡的他,麵容甚至還有幾分稚嫩。
不自覺地,沈綰笛伸出手指,虛空描繪褚昀降的麵容。
這是眼睛、這是鼻子、這是……
沈綰笛的手指在空中畫到一半,嘴角甚至還不自覺地勾起弧度的時候,才突然想到。
自己在做什麽!
現在不是花癡的時候!
而是應該趁褚昀降沒醒的時候,趕緊離開!
不然等他醒過來,自己就算有十張嘴巴都解釋不清楚!
是的,明明沈綰笛是昨晚先上床睡著的那一個,但是現在她心中的唯一想法就是——自己占了褚昀降的便宜。
所以要趕緊跑路!
沈綰笛伸手,輕輕地握住還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腕,而後抬起,小心地放在床榻上。
然後整個人麵對著褚昀降,一邊觀察後者的睡顏,一邊悄悄地往外挪動屁股。
隻要能成功下床,那麽她就可以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沈綰笛想得很美好,但是她忘記了一點。
這個簡陋的木板床榻,並不是她房間裏的柔軟大床。
沈綰笛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還閉著眼睛睡覺的褚昀降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退到了床榻的邊緣。
她還在繼續悄摸往後退,下一秒,整個身體就失去平衡,往床榻下摔去。
沈綰笛嚇得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想要抓住點什麽來穩住自己的身體。
啪——
她的手結結實實地打到了一個物體身上。
床榻上原本還在沉睡的男子突然睜開眼睛,而後長臂一展,複又攬住沈綰笛後墜的腰,然後往回用力一拉。
沈綰笛整個人重新又撲回到男子的懷裏,鼻子不負眾望地撞上了柔軟又堅硬的胸膛。
沈綰笛第一反應是先伸手去摸傳來酸痛的鼻子,在確保沒有什麽不明**流下來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畢竟自己這個鼻子也算是撞上過褚昀降的胸膛好多次,從一開始的流鼻血到現在隻是有些痛感,看來還是有些進步的。
沈綰笛皺著臉,心裏苦哈哈地想。
正當她還在關心自己鼻子的時候,腰間炙熱的禁錮突然消失。
沈綰笛抬頭看向男子,後者的眼中氤氳出水潤,一眼望過去就像是看江南水鄉處被水霧籠罩的山丘,迷迷蒙蒙的,一副剛睡醒還未清醒的模樣。
下一秒,褚昀降的視線陡然變得銳利且犀利,他直接收回攬在沈綰笛腰間的手,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沈綰笛也跟著坐了起來,視線從褚昀降的臉再移到其肩頸處。
褚昀降身上蓋的薄被衾因為主人的動作從他身上滑落下來,堆積至半腰處,胸膛的衣襟依舊大喇喇地敞開著,露出裏麵白花花的一片。
順著沈綰笛的視線,褚昀降自然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裝扮,他一把將衣襟合攏,臉扭在一邊,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得出來其主人已經在竭盡控製自己的情緒。
盡管沈綰笛什麽都沒做,但是還是莫名心虛了一下。
她剛想解釋說與自己無關,自己什麽都沒有做的時候,卻看見褚昀降因為將臉扭過去,而暴露了自己隱藏在黑色長發下的耳垂。
此刻耳垂殷紅一,在黑發的遮掩下若隱若現。
等等……
褚昀降這是害羞了嗎?
這還是沈綰笛第一次直觀察覺到褚昀降的羞澀,原本想解釋的話在嘴巴邊,莫名地就變成了承認和道歉。
“對不起,是我的錯。”
到最後甚至還頭腦一熱,來了一句。
“我會對你負責的。”
說完後沈綰笛也是恨不得縫起自己的嘴巴。
自己說的這是個啥?
人家一個堂堂王爺,需要你負責?就這麽不要臉地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饒是見過再多大風大浪的褚昀降,在聽到沈綰笛連續的這麽兩句話下來,人也是懵了一下,看過來的視線中明顯帶著錯愕。
顯然他也明顯到,沈綰笛會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兩人就在簡陋的木板床榻上,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說什麽。
直到後麵,木屋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多,似是山匪陸陸續續醒來,大聲說話和來回走路的聲音不絕於耳。
“先起床吧。”
褚昀降此時麵色已經恢複平時的淡然和疏離,他就像是沒有聽到沈綰笛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襟。
“哦,好。”
沈綰笛慌忙從**爬起來,然後背對褚昀降,開始穿自己的衣物。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背過身之後,褚昀降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背影上。
他昨晚確實是喝醉了,但是他卻又清楚地記得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記得他同沈綰笛討論的發簪,記得因為發簪引發出來的官牌討論,當然也記得在木椅上的一抱。
沈綰笛在睡著之後,褚昀降站在燭火下,看著那張清麗精致的睡顏看了許久,心裏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不喜歡她的身上出現其他人的味道。
她的身上,隻能有自己的味道。
褚昀降覺得喝醉酒的自己,就像是清醒的靈魂漂浮在空中,看見肉體的自己在內心最陰暗的欲念趨勢下,上了床,躺在了沈綰笛的身邊,並將後者擁入自己的懷中,而後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這樣,她應該就屬於他了吧?